那沈南璆帶著笑聲離開，婉兒這邊關上門，在屋子裏的榻上坐下，片刻才將心中的郁氣壓下，又拿出玉佩，見到玉佩還散發出那股瑩潤的薄薄光暈時才露出了笑容，她纖細削蔥般的玉指點了點玉佩，第一次喊出那個小字：“明熙。”

“太後，明熙在呢。”這便在腦海裏響起了那細柔清亮的聲音，又聽得明熙說：“太後，那個人……那個禦醫，明熙以前沒有見過。”

“明熙，以後叫我姑姑，我已經不是太後了。”若果沒有意外的話，她有把握成為公主殿下的女教姑姑。

明熙轉瞬就明白婉兒的意思，實際上，女教姑姑也是公主的貼身掌宮姑姑，負責處理公主殿的日常庶務，還要教導公主殿的其他宮人。但是，可以想見的，婉兒這樣的女教姑姑是沒那個閑工夫去管理宮人，她只想將明熙撫養長大。

“姑姑。”明熙的聲音似是比平常時候都要甜一些。在她的心目中，她更是將婉兒當做母親一般的人物。

婉兒滿意地笑開來，這才給明熙解惑：“那個人叫做沈南璆，太醫署從優選拔而出，年年考核都得優，因而入宮就做了一個司醫，熬上幾年如無意外，禦醫一職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是前些時候，他給那個女人獻上一種養顏面膏——天玄妍華面膏，再加上尚藥局裏的幾位禦醫似乎對他很有好感，上奏推薦他去考核，就成了禦醫。”

明熙沈默一下，好一會兒才說道：“這麽說來，明熙也依稀記得當初上報的尚藥局官職人員當中，似是有他的名字，太醫署令對他的評語是：斯文儒雅，謙恭好學，有才氣，通識古今醫術。”

一聲冷哼響起，婉兒的眼中帶著冷冽和嘲諷，“斯文？儒雅？謙恭？才氣？這太醫署令莫不是瞎了眼。”那樣的男人低賤如同爛泥，自以為是，婉兒恨不得撕碎那個男人的面皮，她可一點兒也看不出他哪裏斯文儒雅了。

若是明熙可以凝聚出模樣的話，婉兒大約能夠看見她擰起了秀麗的眉毛，明熙覺得這個樣子的她不是她曾經見識過的那個不動如山，心思慎密的華貴太後。“姑姑很在意那個沈南璆？”

婉兒嗤笑一聲：“並沒有。”她只是想殺了那個男人，其一自然是因為他的無禮可惡，其二則是因為他知道的事情讓她覺得太有威脅，她容不得這樣的人在她眼前晃悠，這樣她覺得一切脫離了控制，很不安。靈魂被換走一事已經讓她覺得事情脫軌，好不容易容忍接受下來，她可一點兒都不想再有第二件脫軌的事情。

明熙聽婉兒的語氣，也覺得她不可能在意上那麽一個隨時可以踩落在地的小人，於是就輕輕笑著：“是明熙多慮了。姑姑，那你打算接下來如何？明熙並不認為那個假貨能夠像你一樣，或許她連朝中反對她的人都壓不住，何論登上帝位？”

婉兒點點玉佩，“明熙，我要的不過是她的皮相，那副皮囊坐上帝位足以，我並不需要她打理這個大唐天下。你不明白，但是我看出了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背後的女皇嗎？明熙微笑，她很期待，雖然有點委屈了姑姑，但是姑姑說的也是，那副皮囊本就是姑姑的，皮囊坐著帝位，靈魂控制朝政，合起來也還是她崇拜愛戴的那個絕世女子。

這時，沈南璆離開了婉兒的屋子，自然要去給皇太後覆命了，畢竟皇太後在懷疑婉兒的“病”。

而離了婉兒，沈南璆就是一副斯文謙恭的模樣，嘴角含著輕淺的笑容，眉目盡是溫潤，難怪許多見過他的人都要讚他一句“謙謙君子”。

對此，沈南璆只會想大笑，覺得這個大唐實在太有趣，上一世幾十年，可從來沒有人說過他君子呢！他們是怎麽說的？嗯……殘忍暴虐？陰險狡詐？還是冷血無情？

嘖嘖，君子這個詞，還真不是一般的“珍貴”啊，難得讓他覺得有趣，他樂意著維持這副所謂的“謙謙君子”模樣。

只是，怎麽就沒有人記起他當日那無禮的要求？這個男人可是向著皇太後要求免了對人行禮的人啊，這樣的君子嗎？怪不得沈南璆自己都要笑呢。

皇太後叫起面前謙恭行禮的男人，“婉兒的身體怎樣了？”

沈南璆含笑答道：“心肺有些受損，需要好好調養，臣已經給婉女官開了調養的方子，只要堅持服用，多則兩三年，少則一兩年便能養好了。”

皇太後點點頭，看了沈南璆兩眼，算是徹底放下剛才對婉兒的猜疑。這時候，放下心頭事的皇太後看著沈南璆的目光卻是變了味道。

怎麽說呢？沈南璆擺出來的這副斯文雋秀，溫和潤澤的皮相實在是上一世的皇太後極為欣賞的一類型，那時候皇太後的後宮可有不少這樣的男妃，甚是寵愛了一段時間。而且皇太後吧，雖然這身體已經六十多了，可是耐不住她的內裏才是二十來歲，正是一個女人最是年華正好的時候。這不，這個瞬間，皇太後竟然有了渴望。

皇太後不由得變了一個坐姿，身體有了稍稍的前傾，她如火的眼睛將沈南璆全身上下打量了個遍，她忍不住抿了抿像是幹燥起來的嘴唇，出口的聲音都有點喑啞：“沈禦醫……你過來一點。”

沈南璆早就發現了皇太後打量的目光，那種目光帶著垂涎和渴望，曾經有無數的女人還有……男人都對他有過這樣的目光，但是給他的感覺都如同此刻一般——惡心。但是，他依然溫順地上前一步，“不知太後還有何吩咐？”

皇太後摩挲著自己的手指，忽然間有些遲疑，如今滿大殿的都是人，而且，她雖然不太顧忌這副皮囊的名聲，但是似乎現在也不是一個好時機？她知道朝中的大臣對她前些時候改旗易幟的命令很不滿，這時候她明目張膽地收面首，豈不是又讓他們多了一個反抗她的理由？高宗天皇大帝才下葬不久不是嗎？

於是，皇太後略顯失望地揮揮手：“無事，你下去吧。”

沈南璆笑容不變，但是惡心的感覺總算褪去不少，對於皇太後這回放過他的原因他也能猜到一些，只是，他似乎該想個辦法避過去吧，不然下次他怕自己忍不住殺了這個女人。他完美地行個禮退了出去時，這樣想到。

而回去尚藥局的路上，一個宮人不小心撞到了沈南璆身上，這就驚慌失措地哭著道歉討饒：“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沈南璆的眼眸定定地註視著宮人，像是對這一番覺得有趣，因為此刻他的手掌中被塞了一團紙球，這個宮人被人買通了呢。不過，沈南璆想，這個嬌俏可憐的少女也活不長了，因為無論紙球上的事情是什麽，而他是不是能像背後的人想象那般答應都不重要，這個少女都註定要被舍棄，誰讓她算是知道一點蛛絲馬跡呢。

“你起來吧。”沈南璆對少女連一絲憐憫都沒有，他輕飄飄地留下這句，就舉步離開了。

而宮人對著他挺拔的身影忽然間失了神，這個禦醫好像好溫柔的樣子？

回到尚藥局，沈南璆借著看醫書的機會打開了紙球，看完上面寫的事情，他微微笑了起來，將那紙球揉在手中，慢慢地揉碎成屑。真是恰逢其時，他正好想要做些什麽，正缺了人手呢。

不用當值的沈南璆離開了皇宮，依照紙球上寫的去了一處地方，與那些人會見。

而薛仲璋跟裴炎見過面後，也已經有了主意，裴炎對魏思溫的那封信並沒有表達什麽，但是他答應了薛仲璋去揚州進行監察禦史的工作。

說實話，裴炎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但是，面對那個讓他覺得有些無能為力的皇太後，面對著李唐江山的統治地位，他選擇對此沈默。或許有時候沈默也是默認吧。

很快，薛仲璋就收拾了包袱，他帶著沈重的心情以及不由升起的迷茫，開始快馬趕往揚州。

此時，正有一個男人，他來到了這個繁華的神都洛陽，開始了他在洛陽的賣藥生涯，而他總會因為他多年闖蕩江湖練出來的強壯體魄和油嘴滑舌，以及他賣的那些丹藥，而成為一個一時間直登高位，受人逢迎的人物。

這不，大唐的千金公主面前也有些寵愛的一個小宮女恰好出來街上給公主殿下買些物件，就被這個名叫馮小寶的男人那爽朗的大笑，還有渾厚的嗓音給勾住了，暈乎乎地就走到了人群裏，看見了這個高大健壯的男人，一時間真是有些蕩漾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今天是西瓜的生日~(@^_^@)~

所以……原諒我這麽晚才更文（雖然平時也早不了多少~~o(>_<)o ~~）

今天就不寫小劇場了，但是還是賣萌求收藏，求專欄圈養，看在我今天生日的份上（づ￣3￣）づ╭?～

☆、018 揚州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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