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最後一個月，班主任公布了即將分文理科的消息，讓班長在期末考試之前將學生們的選擇情況統計起來。

這對大多數同學來說是一個好消息，因為他們都有偏科的情況，一些同學更擅長理科，另外一些同學則擅長文科。但對少數同學來說，這個消息不算好，因為，分科意味著，即使他們都能考進尖子班，也不可能再同班。十六七歲的少男少女們情竇初開，班上有好幾位男女同學互相有好感。以至於最近班上的氣氛十分詭異，興奮中還夾雜著少許低沈。

曹老師說了，他們升上高二之後，理科班尖子班的班主任仍然是他。

王閱和張閻沒有什麽好糾結的，他們肯定是要讀理科班的。每次月考他們都是輪流做年紀第一名和第二名，也不用擔心不能分到尖子班。只要他們都留在尖子班，曹老師應該很願意讓他們繼續做同桌。

王閱最近一直沈浸在一種興奮之中，因為他的身高終於增加了十厘米，總算能夠松一口氣，照這速度，完全不用再擔心將來是個矮子。

“王閱、張閻，你們選文科還是理科？”顧盼走過來，率性地坐在王閱前桌的課桌上。

張閻沒有搭理她。

王閱回答：“當然是理科。”

顧盼一臉失望，“你們倆怎麽不選文科呢？聽說文科班男生少，長得帥的肯定也少。你倆要是去文科尖子班的話，也能提高一下咱們班男生的顏值水平。”“顏值”這個詞還是她跟王閱學的。

楚楚的位置離王閱和張閻不遠，心裏充滿對顧盼的嫉妒。她就做不到像顧盼那樣自在地和張閻、王閱交流。即使張閻對她不假辭色，她依然無法摒除對張閻的好感，不管做什麽事，思緒都會不由自主的轉到張閻身上。馬上就要分文理科了，她不擅長物理和化學，為了前途，只能選擇文科。這意味著她和張閻將來基本上不會再有來往的機會。

她轉過身，冷淡的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王閱身上。王閱和張閻的關系真的很好，聽說他們不但一起學習、一起吃飯、一起打球、一起去圖書館看書，連晚上睡覺都是擠在同一張床上。這在她看來很不可思議，也是很不正常的，但其他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覺得奇怪。她看著王閱的視線不自知地有些扭曲。

王閱理所當然地說：“我不喜歡背歷史和政治。理科多簡單，只需要動動腦筋就行了。”

聽到他的話的同學都嘴角抽搐。這話說得簡直是拉仇恨值，理科真的那麽簡單嗎？那些物理公式和化學分子式也很折磨人好嗎！

顧盼極力勸說他，“文科沒有你想的那麽麻煩，只要把需要背的都背熟了，根本不用像理科那樣多做習題。你說對不對？”

“不去。理科的公式我都掌握了，也不需要多做習題。”王閱無動於衷。

“……”其餘人完全無言以對。

一位男同學開玩笑，“副班長，你就別勸了。他們倆不念文科其實是好事，沒有他們，說不定我們這些讀文科的還有機會弄個高考狀元當一當！”

其他同學都笑起來。

“哈哈哈……是啊。”

顧盼認同地點點頭，“有道理！就讓王閱和張閻用智商去碾壓理科班的學生吧。”

張閻淡淡地笑了笑，“雖然會分班，以後還是同學。學習上有什麽不明白的，可以來問我和王閱。”

一幫同學都挺高興。

王閱斜瞥張閻，“又搶我風頭。”

“我是替你說的。”張閻接話接得特別自然，好像本來就是這樣想的。

大家再次被逗樂。

上課鈴聲響起，他們快速回各自的座位。

曹老師粗獷的身影在講臺上顯得特別高大，特別具有壓迫感，學生們上他的課時通常都不敢大聲出氣。

“在講課之前，先說一件事。全省化學競賽獲獎名單已經公布了，我們班的張閻同學是全省第一，李健同學是全省第五，朱婷同學是全省第七。同時獲獎的還有另外幾個班的三位同學。你們做得很好！明天你們將和我們學校安排的帶隊老師一起前往帝京參加全國總決賽。”

霎時，教室裏響起熱烈的掌聲。

王閱拍了拍張閻的肩膀，有一絲遺憾。當初他也報名了，但是很不幸的在考試的當天感冒了，書面考試後一半時間幾乎是睡過去的。化學老師五十多歲，有點小孩子脾氣，就因為這件事好幾次上課的時候都沖他瞪眼。

曹老師接著說：“這次去帝京的機會非常難得，學校趁機幫你們安排了兩天的時間和其他學校的學生交流，所以時間會比較久，至少一個星期。你們把文具、日常生活用品、衣物之類的都準備好，其他的帶隊老師會安排，不用太擔心。”

“要去一個星期。”王閱心裏幾乎是下意識地升起一股不舍。他突然想到，他和張閻還從來沒有分開這麽久。

張閻很無奈。當時他和王閱同時報名參加化學競賽，也是沖著獲獎去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獲獎，而是為了獲獎之後有機會去帝京。沒有想到王閱會在考試的那天生病，後面的一系列比賽都沒辦法參加。

“想要什麽禮物？先想好，到時候給你帶回來。”

王閱敷衍的應了一聲，想著要給他準備什麽東西帶上。九十年代的帝京還不像後世那麽發達，估計想買點好東西也不容易，又人生地不熟的，還是準備充分些為妙。

曹老師開始講數學課，王閱躲在陳寬高大的背影後面，拿出一張紙列清單。

張閻趁曹老師在黑板上書寫的時候攬住他的腰。

王閱沒理會他。

張閻對此既高興又憂愁。高興的是，王閱確實已經習慣了他的一些親密動作；憂愁的是，他擔心這只是王閱的習慣而已。所謂習慣，既可以養成，也可以戒掉。

他突然覺得，也許這次能離開幾天是一件好事。

晚飯後，王閱幫張閻收拾行李。文具、常備藥品、吃食、雨傘…這些他都整理好，放進張閻的行李箱裏。另外，他還給張閻準備了5000元的現金。他們的錢大部分存在銀行裏，還有不

少放在他的空間裏，就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

“用不了這麽多現金。”張閻想多享受一會兒他對自己的在意，沒有幫忙，而是在一旁偷懶。

王閱反駁，“用不完可以再帶回來，但如果帶少了，萬一有急用怎麽辦？”

“你就不怕我被小偷盯上？”張閻故意問。

王閱一想，也是，將5000分成1000元和4000元。1000元放在錢包裏，方便隨時取用，另外4000元放在行李箱的隱蔽暗袋裏，有急用的時候再拿。

“要我買些什麽帶回來？”張閻斜靠在疊成方塊的被子上。

王閱一時也想不到想要些什麽，無所謂地說：“你看著辦吧，都行。”

他和張閻雖然通常都不去上晚自習，但在寢室裏也會自己看書，只是，今天晚上，王閱有些意興闌珊，和張閻閑聊著。

兩人早早地洗漱，熄燈後立馬到床上躺著了。

王閱面朝上中規中距地躺著，張閻翻了一個身，面對他側躺，就著窗外極其微弱的路燈光芒，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看什麽？”王閱朝他呲牙，無聲地問。

張閻發覺他的眼神不自在地閃躲，一絲愉悅從心頭掠過，在被窩裏擡起手，摸索到王閱的，和他十指相扣。

王閱皺眉看著他，手指用力地捏捏他，意思是說這樣的動作是不是有點暖昧？

張閻當作不明白他的意思，沒有說話，也沒有松開他的手，枕在枕頭上的腦袋朝他湊得更近。

王閱覺得避開的話顯得有些刻意，就沒有動，但也有點不好意思擡頭看張閻的表情，就一直盯著天花板。他猜測著張閻此時在想什麽，但沒有問，繼續靜靜地躺著。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意識不知不覺地模糊，突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碰觸他的嘴唇。困意讓他的身體沈甸甸的，無法動彈分毫。他光棍地想，如果是蟲子的話，張閻一定能發現的，所以他還是睡吧，有什麽事等睡醒了再說。然後他就睡沈了。

第二天，張閻連早餐都沒吃就走了。

上課的時候，王閱身邊的座位一直空著。明明只是四四方方的一小塊位置，他卻覺得身邊空了一大片，特別空蕩。

吃飯的時候也一樣。因為他總是和張閻一起吃飯，其他人很少加入他們。如今張閻一走，他就成了一個人，還真是相當不習慣。

放學鈴聲響起後，其他同學和往常一樣，拿起飯盒朝食堂狂奔，只有王閱一人不緊不慢的

楚楚看見他獨自朝食堂走去，不由跟上去，用意味深長的語調叫住他。

“王閱。”

王閱回過頭，“有事？”自從楚楚的副班長職位被張閻弄下去之後，楚楚很是沈寂了一段時間，他幾乎快忘了班上有這個人。

學生們都去食堂搶著打飯去了，這附近只有王閱和楚楚兩人。

“張閻去帝京參加比賽去了。”楚楚說。

王閱一頭霧水，“你想說什麽？”

楚楚用一雙明亮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對他笑了笑。

王閱正打算離開，楚楚再次叫住他。

“有話就直說。”王閱環手抱胸，懶洋洋地說。

“我可是一片好心。”楚楚微微一笑，想讓他看到自己的善意，但王閱只看到了惡意。

“張閻他——”她湊近王閱的耳朵，一副嘲弄的語氣，“喜歡你！”

“你說什麽？”王閱震驚地看著她。

楚楚很開心地笑起來，“是不是很吃驚？但是，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聽說你也打算報理科？我好心提醒你，以後還是離他遠點吧。”

王閱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那天看到你和陳丹丹互相親臉，原來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

“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不要不識好歹！”楚楚俏臉一沈，說完氣急敗壞地離開。

“慢走不送啊！”王閱揚聲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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