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嚴格來說根本不怪張閻，但王閱蠻不講理地要求張閻連續一個星期每天都給他做晚飯，並且每天晚上的菜不能重覆。

他本以為這樣能把張閻難倒——張閻畢竟才學會做菜沒多久，但沒想到張閻真的做到了，不但如此，還把他的胃給征服了。他再吃林巧秀的菜隱隱覺得比張閻做的稍遜一籌。倒也不能說林巧秀的手藝比不上張閻，林巧秀做的菜好吃更多是表現在火候上，而張閻則非常善於利用各種調味料。這些調味料不是單純地堆砌，而是巧妙地結合，就算是一道簡單的炒青菜他也能做得很好吃。

張閻暗中松了一口氣，總算把小孩挑食的毛病給糾正過來了。

等張閻的“懲罰”結束，也到了國慶節，學校一共放七天假。

前兩天村裏剛過完農忙，想到林巧秀和蔣大鵬這段時間一直很辛苦，路過菜市場時，兩人順便買了一些排骨帶回家給他們補補。

農忙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村裏的石滾和曬谷場數量都是有限的，全村的人只能輪流使用，並要抓緊時間。如果等到你使用石滾時，連要碾的稻谷都沒割好，村民們不會等你，你只能等下一輪。另一方面，農民靠天吃飯，如果不趁著晴天把稻谷割完曬完，萬一下起雨損失會非常大。所以，一到農忙的時候，農民們幾乎連軸轉，非常辛苦。

曬谷場上，金黃的稻谷成片地攤開來曬，村莊上空稻谷特有的清香久久不散，引來貪吃的麻雀，也引來了換桔子蘋果的轉鄉小販。

“換桔子蘋果嘞，換桔子蘋果嘞……”高亢的叫聲伴隨著拖拉機的轟隆聲駛入村莊。

這也算是鄉下水稻和小麥收割後的一種特色。每年小麥或者水稻豐收後，便有小販進一批桔子和蘋果開著拖拉機到各個農村裏來換小麥或者稻谷。讓農民們用現錢買水果，他們不太舍得；但糧食豐收後，他們幾乎都願意用小麥或者稻子來換水果。這些小販便是抓住他們這樣的心理，用蘋果和桔子換來糧食後，再異地而賣，賺個差價。

拖拉機在村裏停下，在外面玩耍的小孩聽到動靜，撒腿往家裏跑。

“閱閱，閻閻，咱們也去換一些。你們喜歡吃蘋果還是桔子？”林巧秀餵完豬，一邊洗手一邊問。

張閻無所謂，“看閱閱。”

王閱說：“蘋果和桔子都換一點吧。”他自己喜歡吃蘋果，不過他知道蔣大鵬喜歡吃桔子，林巧秀偏愛蘋果。

林巧秀拿秤稱了一些谷子出門。

王閱和張閻閑著沒事，跟著去。

小販一男一女，都四十出頭的樣子，應該是夫妻倆。

拖拉機邊圍了很多人，有大人，有小孩。好幾個大人手裏都拎著蛇皮袋，蛇皮袋裏顯然裝著谷子。有手快的大人已經換了，他家的孩子抱著洗過的蘋果大口地啃著，其他小孩都很羨慕，目光時不時地從他們身上飄過。這樣的目光讓這家的大人很得意，連說話的聲音都比平常大。還有一些大人空著手在一旁觀望，孩子纏著他們要換，他們只是敷衍著，孩子只能失望地癟著嘴。

王閱朝拖拉機車廂裏看了一眼，蘋果和桔子都用透明塑料袋裝著，擺放得很整齊，袋口紮得緊緊的。旁邊還有兩袋是拆開的。蘋果紅艷艷，桔子黃橙橙，賣相都不錯。

看到林巧秀帶著兩個孩子過來，村裏人不再覺得稀奇，他們早就看出林巧秀和蔣大鵬對兩個孩子是真心的。

林巧秀問旁邊吃蘋果、桔子的村民味道怎麽樣。

村民說可以，挺甜。

“怎麽換的？”林巧秀隨手拿起一個蘋果檢查了一下，又拿起一個桔子看了看。

女小販賠笑說：“大姐，一斤稻谷換一斤二兩蘋果或者一斤三兩桔子。給孩子們換點？”

林巧秀帶來十五斤稻谷，十斤換了蘋果，五斤換了桔子，她挑了兩個大桔子給王閱和張閻

張閻把手裏的桔子塞給林巧秀，“幹媽，您也嘗嘗。”

王閱連忙說道：“我和閻閻分這一個。”

林巧秀微微一笑，眉梢含著溫暖，“行。馬上就要吃飯了，等吃完飯後你們再多吃點。你倆在這兒玩，我回去炒菜。”

王明傑騎著自行車過來，老遠就大聲喊：“要放露天電影了！”

大人小孩都圍住他，打聽消息。

“是真的，今天在趙家村放，明天就輪到我們村，這附近的村子都要輪流放！“王明傑激動地說。

孩子們發出一陣歡呼。

王閱用力拍拍張閻的胳膊，示意他低下頭。

張閻依言矮身。

“你回去拿一些稻谷來，我們多換一些蘋果和桔子。”王閱小聲說道。

“又想到什麽主意了？”張閻其實很佩服王閱，雖然他做的那些小生意都很零碎，但賺到的錢加起來對很多人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

王閱笑而不語，故作神秘。

張閻把稻谷拿來後，王閱一共換了二十斤蘋果和二十斤桔子。

回到家裏，蔣大鵬也好奇地問王閱換那麽多蘋果和桔子做什麽。王閱只嘿嘿一笑，繼續保持神秘。

吃過午飯，他讓張閻去鎮上買瓜子、白糖、冰糖、竹簽、有蓋的塑料飲料杯和吸管。竹簽、飲料杯和吸管暫時各買一百份。這些東西從批發市場買很便宜。

東西買回來後，林巧秀提出她和蔣大鵬也來幫忙。

王閱給大家分配任務。林巧秀炒瓜子，張閻洗蘋果，蔣大鵬燒開水將竹簽煮一煮消毒。等張閻把蘋果洗好後，蔣大鵬的任務也完成了，王閱又讓他們給蘋果削皮去軒，並且將蘋果切成大概一厘米厚、一厘米寬的薄片。他用小籃子撿了一些桔子，給桔子剝皮。等這些都弄好後，他和張閻端著蘋果和桔子回家。

王閱先制作冰糖葫蘆。做冰糖葫蘆還是前世他跟著奶奶學的，對他來說並不難。三片蘋果和四瓣桔子交叉著用竹簽串起來，放進熬好的糖水裏一滾。一開始，王閱動作還有些生疏，做

了幾串就熟練了，動作越來越快，一共做了二十串。今天是第一天做，不易做太多。糖水盛起來放在冰箱裏，以後還能用。

“還剩下這麽多蘋果做什麽？”張閻指著盆子。盆子裏還剩下一些蘋果和十幾瓣桔子。

“熬蘋果醬。”王閱答道。桔子醬他也會做，但桔子醬得去籽，太麻煩，就不做了。

他熬蘋果醬的時候，張閻拿來一雙筷子，兩人把盆裏剩下的桔子都吃了。

將近一個小時後，一大鍋蘋果醬出鍋，聞著就甜。

王閱讓張閻端著鍋，他拿了兩串冰糖葫蘆，兩人回到林巧秀這邊。

林巧秀已經開始炒第三鍋瓜子，蔣大鵬坐在竈膛前看火，一邊拿了一把瓜子磕。

“幹爹、幹媽，嘗嘗我做的冰糖葫蘆。”王閱一臉顯擺。糖葫蘆做得很成功，顏色鮮亮，看上去就很誘人，不比以往在街上看到別人賣的差。

林巧秀拿起冰糖葫蘆看了看，稱讚道：“閱閱，你這做得還真好看。”

蔣大鵬連連點頭，“確實好。閱閱，你這是從哪兒學的？”

王閱隨便找了個借口，“聽我一個同學說的，他媽媽就會做。我試了試，不難。”

林巧秀和蔣大鵬並沒有懷疑。

林巧秀咬了一瓣桔子，誇道：“甜得怡到好處，如果太甜就有點膩了。”

她早就註意到張閻端著的鍋了，“那是？”

“這是我做的蘋果醬，一會兒在冰箱裏冰凍。”王閱解釋，“到時候用閻閻買的飲料杯裝水，然後把冰塊砸碎放進水裏，當作飲料買。”

蔣大鵬舉起大拇指，“閱閱這腦筋轉得真快！”

王閱擺擺手，又謙虛起來，“這只是一個想法，還不知道能不能賣出去。”

林巧秀比他們更有信心，“肯定能！要我和你幹爹幫忙賣嗎？”

王閱連忙說道：“不用，我和閻閻是小孩，還好賣些。”

張閻輕笑。才怪。閱閱明明是享受賺錢的過程。但他沒有拆穿王閱。其實他也覺得這樣親自賺著一點點小錢很有趣。

晚上，村民們不約而同地早早地吃了晚飯，帶上板凳，成群結隊，有說有笑地朝趙家村走

去。

張閻借來一輛三輪車，載著王閱出發。

三輪車車廂裏放著一大袋炒瓜子、一個用稻草綁成的把子上面插著二十根糖葫蘆、一桶幹凈的井水、用裝雪糕冰棒的泡沫箱裝著的碎冰、飲料杯和吸管。另外還有兩只小板凳。

到達趙家村時，天剛剛黑。

借著月光，遠遠地就看到寬敞的曬谷場上豎起了一張白色的熒幕，放映機也架了起來。還沒開始放映，曬谷場上已坐滿了人，人頭攢動，人聲鼎沸。

村民們的娛樂活動很簡單，大型的娛樂活動更少。說句不好聽的話，除了有老人去世時請戲班子唱戲的情況，放映露天電影幾乎是他們生活中唯一的盛事。因此，每當這個時候，到場的人很多，相當熱鬧。

三輪車在曬谷場最邊沿的位置停下，王閱用繩子綁著手電筒，掛在三輪車靠背的橫桿上，然後打開手電筒。

燈光立即引起其他人的註意。

王閱大聲吆喝起來，“叔叔阿姨兄弟姐妹，光看電影多無聊，趕緊來買點香瓜子吃吧。吃了瓜子不要怕口渴，也不要怕上火，我們這裏還有好喝的蘋果醬飲料和好吃的冰糖葫蘆。趕緊來買啊，晚了就沒了！”

張閻在一旁無聲地發笑，低頭在王閱耳邊讚揚，“閱閱，你很有做小販的天賦。”

王閱氣得瞪了他一眼，“賺了錢不分給你！”

張閻立即閉嘴。

笑的不止是張閻，聽到小孩稚嫩嗓音的人都笑了。不一會兒，一大群人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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