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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似水流年之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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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琴知道,賈敬已經死了,皇祖也被幽禁,四伯與父皇的關系算不得緩和但總體還算平穩。經歷了那麽多的暴風驟雨,無論是國還是民,是事還是人,都漸漸走上了正軌。

可她的生活還是如此糟糕。依舊是冷漠加身,如刺猬般滿滿皆是戒備,拒絕所有人不知真假的所謂善意,拒絕迷茫前路中所有可能的幸運與幸福。

用她父皇的話說,純粹是因為她自己太能折騰了,自作自受。就像李家的滅門、李淑妃的死,也是因為二公主殿下總是往鬧脾氣離家出走,餵肥了這一家的膽子,讓他們自以為有機可乘,便出了那麽個昏招兒,自取滅亡。

李家滅門,弄琴身上除卻雲氏皇族之外的另一半血脈,可以說就此孤絕。

雲朔覺得,這女兒實在太不省心了。

弄琴卻很想對她父皇冷笑——這不都是跟您學的麽?

您是不是已經忘記了第一位李淑妃,兒臣的生母?

作者有話要說:

您根本不想要孩子,大伯留下了一位皇長孫,天資極高,您早已打算立他為太子。可是您不說。對後宮的態度暧昧不明,讓母妃自以為有機會,想盡辦法生下了兒臣……不也是被您縱出來的麽?

十年前,兒臣的生母死在了您的手裏;十年後,整個李家受兒臣帶累而死。

何其、相似。

弄琴終究是沒有將這些話說出口,因為她父皇比她更有道理,就在弄琴這次逃家之前,雲朔與她冷笑道:“就算朕確實對不起你親娘,可對你,所有能做的,朕都做了!”朕若像寵弄月一樣寵你,你早就沒命了!

幼時無知,可漸漸長大的弄琴越發明白了,也不得不承認:她父皇是對的。就算是殺了她的親娘,對她也是好事,至少她不用再挨打。

至於太子,從未對不住她,倒是被她謀害過;還有搶了她尊榮地位的大公主,也可以說是給她做了個擋箭牌,讓她能順利在皇祖地眼皮底子下活到九歲,宛若一片影子從不被重視,卻也甚少被卷入兇險萬分的爭鬥之中。

根本怪不得別人,一切皆是她的命太差、運太糟。

……所以,說到底,她根本沒有資格去恨任何人。

她去恨、去怨,就是違逆命運、忤逆人倫,活該造孽,活該讓自己越活越糟糕。

弄琴擡起手,看著掌心的那道淺淺的白痕,正是去年管連遠錚家那樁閑事的時候,用簪子劃出來的傷口——凝眸註視,忽而纖指用力,緩緩握住。

幼年遭受的打罵,至始至終的冷遇,就如這道疤痕般早已銘刻在記憶中,她忘不掉、也不想忘掉。每夜伴隨噩夢而來的怨懟與憎惡,也同樣揮之不去。

矯情做作的人自有天報應,她看不開,所以活該她眾叛親離。

她早已知道,早已決定——受著便是,反正,十幾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所以麽,別去害別人了,尤其是好不容易掙出來的,別再給她帶回坑裏去。今世作孽已經夠多,若再加一條牽連無辜,下輩子豈不是只能投進畜生道裏去了?

她根本沒有資格得到所謂的幸福。

……

“小姑姑?”又傳來小女孩軟糯的呼喚聲,甜甜的,讓人艷羨。

弄琴這才發覺,不知不覺的,她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裏頭。不由有些自嘲,就她這動不動就走神、完全不搭理人的模樣,若真嫁了人,夫君沒被她憋屈死,也要叫她嚇死。

尤其是,有幾次她回神的時候無意中照過鏡子,那表情……真的有點兒陰森,有點兒怕人。

——糟糕,沒嚇到小湘兒吧?

弄琴趕緊揉揉發僵的臉,努力地想對小侄女笑一笑,卻赫然發現,不知何時,小湘兒身邊又多了一個人。

頎長的身形,清冷孤傲的氣質,正是她的“大哥”,當朝的雲涯太子。

冷漠少女見到來人,恭敬地行了佛禮,而後便退了出去。

小湘兒點著下巴在兔子腦袋上蹭了蹭,才遲遲疑疑地擡起頭,小聲問著:“爹爹,小姑姑到底怎麽了?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雲涯俯身抱起女兒,掐了掐軟嫩的臉頰,又拍了拍大兔子的腦袋,這才笑道:“沒什麽,小姑姑只是有些不舒服,很快就會沒事的。”

小湘兒趕緊轉眼睛去看,很是擔心:“不舒服,是生病的意思麽?”

不等雲涯回答,小湘兒又歪了腦袋,問著:“病了的話,是不是就像娘親以前那樣,要喝苦苦的藥,喝完了還會覺得肚子更不舒服。”

所謂“以前”——就是懷著小湘兒的弟弟時候,有一陣子吐得厲害,黛玉可沒少那些喝苦的要命的藥汁。

這有些不太好跟女兒解釋,雲涯立即繞過去,微笑著問小湘兒:“你還記得,娘親喝完藥不舒服的時候要怎麽做?”

“記得呢。”小湘兒眨巴眼兒,趕緊將兔子塞進爹爹的懷裏,“爹爹放我下來!”

雲涯將女兒放到地上,小湘兒噠噠跑到弄琴跟前,弄琴不明所以地彎了腰,便見小湘兒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撫上了她的胃部。

一圈又一圈,從裏到外輕輕撫著小姑姑的肚子,小湘兒極為認真地做著,還在軟糯糯地念著:“不難受了,揉揉就好了。”

弄琴一瞬間覺得鼻子有點兒酸,想哭,卻不知道為什麽。軟嫩的小女孩,單純可愛的雪團子……一瞬間,讓她以為,她或許也是想要一個家的。

雲涯只是看著,直到女兒撫滿了二十圈放下了手,才又俯身將小湘兒抱了起來,轉身交給外頭的奶嬤嬤:“爹爹要跟你小姑姑說話,你先去玩一會兒。”

還不忘把兔子娃娃放到女兒懷裏,給她緊緊抱著。

小湘兒抱著兔子,還有些擔心:“小姑姑真的沒事了麽?”

“沒事的,你先去玩吧。”這是弄琴的回答。

小湘兒終於放了心,乖乖地趴在奶嬤嬤懷裏,被帶離了屋子。

弄琴也恢覆了一貫的冷漠:“太子不必費心勸了,本宮是不會回去的。”

雲涯卻搖頭:“孤不是來接你回宮的。”

“……是麽。”她父皇終於“放棄”了她麽?

也好,總有這麽一天的。早些來更好,免得帶累其他人。

雲涯卻又道:“孤只是來告訴你,連遠錚已經報了武舉。”

弄琴不由輕輕顫了顫,卻緊緊咬著牙,瞥開眼睛,一言不發。

“國子監也教授禦射之術,但並不會教授槍炮火藥與行兵布陣。為了參加武試,連遠錚他特意去找定遠侯求教。”林睿並未參加這科武舉的考校,不必避嫌,不過雲涯想告知的並不是這點,而是,“定遠侯將他帶去了京城火炮營,打算讓他演練一番。”

“什麽?”弄琴再無法保持沈默,幾乎是逼問,“他連火槍都不會用,定遠侯怎能帶他去火炮營!”

雲涯卻不再說話,焦急與沈默的陡然掉了個個兒。

弄琴終於反應過來,冷笑問道:“這是太子之意,還是父皇之意?”有意逼她麽?

雲涯只道:“是連遠錚自己之意。你若不放心,不妨自己去看。”

弄琴緊緊咬牙,果然沒錯……這就是在逼她。

“去或不去,你自己決定。”雲涯說完便轉身,話已說完,他該走了。

“等等!”弄琴卻叫住了他,一字一頓問道,“那個笨蛋在哪裏?”所謂的京城火炮營到底在哪裏?

“我讓人帶你去。”

……

京城的火炮營很大,又分為許多校場。連遠錚不是火炮營士兵,並沒有資格進入營內,只在偏僻處的一個備用校場裏。

四下散落著打開的木箱,一股子若有若無的硫磺味道,因為木箱旁還滾著幾個圓溜溜的東西,正是該被填在大炮裏頭的鐵皮彈藥。

弄琴匆匆趕來時,之間空空蕩蕩的雜院裏,就站了一個連遠錚。

比初遇時長高了許多的年輕男子,俊秀溫雅,雖然不怎麽愛說話,略嫌沈寂淡漠,可實則是個很溫柔的人。尤其是,對著有著救命之恩、又被放在心上惦記了整整五年的小公主。

弄琴僅僅怔楞了一瞬,便咬緊了牙:“這裏就你一個人?定遠侯呢?怎能將你一個人放在這裏!”雖然沒有炮,但是僅僅有炮彈,也是危險的!

連遠錚卻笑了笑:“是我拜托定遠侯離開的,因為……我有些話,想對公主說。”

(論皇帝陛下的養兒方式——

弄月:父皇,兒臣想辦詩社!

雲朔:隨你。

弄月:父皇,兒臣想管宮務!

雲朔:隨你。

弄月:父皇,兒臣想幹政!

雲朔:隨你。

弄月:父皇,兒臣想宰了駙馬!

雲朔:隨……胡鬧,你想再寡一次?朕還怕被你爹鬼壓床呢!

雲涯:父皇,兒臣想娶黛玉。

雲朔:把奏章批了就行。

雲涯:父皇,兒臣想護著雲諾。

雲朔:把奏章批了就行。

雲涯:父皇,兒臣想出家。

雲朔:把奏章批了就……不對,麻溜滾回來,你出家了誰幫朕批奏章!

弄琴:父皇,母妃虐待兒臣。

雲朔:斬了!

弄琴:父皇,李家算計兒臣。

雲朔:斬了!

弄琴:父皇,姓連的騷擾兒臣。

雲朔:斬……不得!要沒這個眼瘸的,你這副德行還指望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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