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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怒極相激露破綻隔墻聽音曉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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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緊急,一刻都浪費不得,林霽風與水溶分頭行動。

華燈初上之時,林霽風匆匆趕到衛家,好不容易敲開了緊閉的大門,卻得知:衛若蘭早被提進了宮,到現在還沒放回來。

也是,崔應明死得不明不白,光是驗屍還不夠,恰好還有衛若蘭這個活的做對比,可不得趕緊抓了去望聞問切。這兩人中的一般毒,傷勢也差不多,直到趙蒲揭皇榜送藥之前,兩人連用的方子都幾乎一模一樣。

查來查去,肯定還是對蕭若繁極為不利的“證人”。

好不容易敲開衛家的門,林霽風直接說明來意:希望驗看一番那詭譎和尚留下的藥,另外,還希望衛家人將那日和尚做法的前前後後、每一個細節都詳詳細細地說明白。

衛府的管家有些為難,恰是節骨眼兒上,誰都怕,可畢竟林侯爺對衛家有恩,正踟躕著,身後卻傳來一個輕輕的聲音:“沒什麽不能說的。”

“衛夫人。”

來的是湘雲,看得出是急急匆匆趕來的,脖頸處的絲巾略有些淩亂,露出些許猙獰的瘀斑。

衛若蘭被提進了宮,全家擔驚受怕;尤其是衛母,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得知自己差點殺了兒子,當下受不住,頭暈目眩著不能起身,衛若蘭被提進宮後,可憐的老母親又是幾番暈厥。全家就剩下湘雲這一個能做主的,還是個十五歲的小媳婦。

湘雲三日前被嚇得夠嗆,臉色還是紙白色,步子虛浮,卻硬撐著給林霽風拿來了藥,又讓管家仔細說了那日和尚擺的木人陣。

林霽風聽完,又聞了聞藥,越發確定自己的猜測;趕緊對著湘雲拱了拱手,笑笑:“多謝衛夫人。”

“……不必謝我。”湘雲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若不是林姐姐去救我,我早該沒命了。”

真得謝謝妹妹結下的善緣兒,可時間實在緊急,林霽風無法多說,只能留下一句安慰:“夫人多保重自己。”牽涉到公主,這案子還是絕密,連一句“跟衛將軍沒什麽關系”的大實話都不能說。

湘雲又嘆了一聲,昔日無憂無慮、活潑開朗的姑娘,被重重包袱壓抑得只覺喘不過氣,心裏墜得疼,眼下也都是烏青,只剩一線的執念,依舊是輕輕的:“我知道……我等他回來。”

不需日久,患難最見人心,從來都是如此。

林霽風離了衛家,又趕緊去找林睿,可叔叔絕對沒那麽好糊弄,林睿聽他說了,不由皺眉:“你有把握?”

“我有把握撬開那個趙蒲的嘴。”林霽風只得苦笑,“但這案子具體會怎麽判,我猜不準。”

這案子,玩得根本不是證據確鑿,而是人心幾何,皇室之中,最是人心難測。只能說——“能救的話,不至於看他死吧。”

林睿看他,忽然問了一句不相關的:“是否要去告知秦姑娘。”

“……”這真是打到了七寸,可憐的侄子啞了,嘴角抽抽,心裏無奈的很:自家小叔怎麽這麽不會看時機,關鍵時候不能稍稍裝點傻麽?雖然宮裏那皇帝個性偏,還偏的挺厲害,但就憑他能忍這不可愛的妹夫這麽多年……也絕對算得上開明的“君主”了。

見侄子為難的就差抓耳撓腮,林睿不由皺眉,冷哼一聲:“沒出息的。”居然怕女人。

“不管了,帶我進宮!”林霽風翻了個白眼兒,不用解釋,他要是真怕女人,早忙不疊地跟準媳婦兒通消息去了。之所以到現在還瞞得死死的,一則怕她關心則亂,二麽,牽扯著前太子的案子,關鍵是還亂著呢,何苦惹她傷心,待查個清清楚楚再去解釋,就算馬後炮了些……大不了就是跪算盤珠子麽。

林睿真是恨鐵不成鋼,可事情緊急,還是先帶侄子進宮——回來再揍不遲。

三更半夜,禦書房裏,依然是燈火通明。

雲涯跪著、請罪:“是兒臣擅自將消息傳出了宮。”

雲朔沈默不語,看著這個搶來的“兒子”,良久,才搖了搖頭:“起來罷,就算沒有你,朕也會去查問的。”

雲涯也不扭捏,當即便站了起來;雲朔看著,再次搖頭,也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小小年紀卻心機深沈,察言觀色倒是一把好手。”

雲朔暫且留了蕭若繁的命,就是動了徹查的心思,就是斷了蕭若繁的“妄想”:一個人想頂下蕭家所有的事兒,想得美,朕可不想做兩眼一抹黑的瞎子。雲涯正是察覺到了此意,才會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林霽風與水溶——若不然,怎麽也得藏著掖著點兒的。

雲涯更加不客氣,直言道:“都是父皇教導有方。”

這德行……雲朔忽然有種叫人把他拖出去打板子的沖動,尤其是白天剛剛聽到弄月那句堵心的“五皇叔”。不過想想看,又覺得沒必要,說到底,這倆也只不過是他的侄子侄女,聰明之處當然“可愛”,至於鬧心的也就算了,沒那必要替兄長們操那兒女心。

“父子”倆正擡著杠,外頭有人來報,定遠侯並著林霽風求見。

雲朔哼了一聲:“動作真夠快。”

雲涯躬身,很是自覺:“兒臣告退。”

“留下罷,不管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且聽著。你是太子,雲華也是太子,你就當聽些‘前車之鑒’了。”

“是。”雲涯退到一邊,心中明了:“父皇”對自己,有信任,也有疏離,不遠不近,卻剛剛好,恰是帝王與儲君該有的距離。

皇帝大舅子還算給妹夫面子,不過半個時辰,林霽風已經見到了被關押再密牢裏的趙蒲,一身的血汙,灰不溜秋的,映襯得那雙眼睛更加陰氣森森。

趙蒲正在閉目養神,一睜眼,就見個漂亮到滿身都是妖氣兒的男子盯著自己,不由挑起一個詭異的微笑:“皇宮果然養人,房裏走一遭的,都如此的白凈水嫩。”

“房裏”?說的該是凈身房吧。蕭若繁這師兄果然遭人恨,怪不得會被千裏追殺,真該的。

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林霽風也不“客氣”,瞇起了眼睛,轉身從墻上摘下個鞭子,甩手就抽,頓時,密牢裏頭一片的“劈裏啪啦”。

趙蒲本就帶傷,又被一頓狠抽,氣更弱,幾乎是咬著牙:“你、你……”

“問我怕不怕弄死你?實話告訴你,不怕。”林霽風蹲下來,跟他對視,嗤笑一聲,“你根本沒搞清楚,你是被用來幹什麽的——就是個傳聲筒。可你這傳聲筒不願說實話,所以,現在沒人想聽你說話了,只剩一個我。沒辦法,家裏叔叔脾氣壞、娘子性子更橫,我覺得這日子真沒法過了,幹脆來抽你一頓出氣。”

一通廢話,可憐只剩了半條命的趙蒲被噎了半晌,還得“去蕪存菁”,牙咬得更緊:“呵,我說的句句屬實,他蕭家自己做得出,還怕人說麽!”

林霽風點頭,表示自己難得的肯定:“嗯,天南海北地追殺一個你,真不對。你這樣的,早該斬草除根,還留著過年不成。”

“你!”趙蒲被氣得幾乎要吐血。

林霽風大概蹲累了,換了個姿勢,繼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蕭家人殺你全家,又追殺了你十年,所以你跟耗子似的躲了十年,專往那見不得人的地方鉆,沒辦法,得活命麽。”

不等趙蒲回答,林霽風又自顧自地說下去:“為了活命,剃個禿瓢兒,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也顧不上了;我說你這骨氣還真難養,十年了才想回來報仇,你這些年光顧著跟狗搶包子去了?”

趙蒲冷笑:“你不必激我,這筆血債我一直記在心裏,今日來報仇,哪裏又遲了!”

“嗯,你是撿了個好時候,也真是絕佳的運氣。被逼到絕境,想拿命祭小木人兒,反而留了你一條狗命,來做‘物證’,恰能害得蕭家萬劫不覆。”林霽風忽然笑了笑,又伸手數了數,“我想想,謀害公主、毒殺駙馬、勾結叛黨、暗害太子、巫蠱厭勝……嗯,追殺一個你都算小事了。哎,你是不是有點兒貪心了?隨便一個罪都能讓蕭家跌個囫圇,你幹嘛非得攀扯這麽多,布這麽大的局不累麽。”

實在是因為太皇太後的地位超凡,若沒這麽多的大罪過,哪裏扳得動?所以麽,清楚的很,這場對的不是蕭若繁,就是太皇太後。

布局之人也是無奈,非如此不可,且人證物證俱在,蕭若繁百口莫辯的情況下,蕭家自然能被逼上絕路——但這一切都得快,不可給蕭家反應的時間,若等回過味兒了,這些巧合,都是極大的變數。

算的出時機,卻算不出人心,哪裏知道一直嚷著“寧願去死也不嫁他”的公主殿下會竟然一劍將蕭若繁刺了個對穿,血淋淋又明明白白的,留了三日的周旋。

趙蒲自知這些疏漏,卻是不答,只是冷冷盯著。

林霽風嘆氣,表示真無奈:“我不想拿你當花子拍,渾渾噩噩的沒意思,你懂的,男人出來找樂子,誰想對個木頭人?直說吧,我是這麽想的,教你醫術的是蕭家人,你暗中學的蠱術也是跟人家偷的師,結果你全拿來對付你師父的親生兒子,還真夠狼心狗肺的。”

“他殺我全家,難道不算!”

“如果你不是足夠狼心狗肺,誰會恨到殺你全家?”林霽風忽然從懷裏掏出個小瓶子,扔到地下,冷笑,“這就是當年你師父配的藥,救人的東西,卻被你拿來害人。你明知道崔應明中過劇毒,還對他用這種藥——如果不是這藥足夠傷肺,之後那些相沖的藥材,哪能這麽快要他的命!”

還是那句話,靠著藥性相沖想要人命,相當的不容易。

“照你之意,我這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趙蒲也冷笑著反駁,“我哪裏知道蕭若繁會讓人在他的藥材裏動手腳!”

林霽風瞇著眼睛看他,忽然挑起一抹笑:“你不是知道麽。你一直說,你發現了蕭若繁動了手腳,更發現他的家將在追殺你,才擺那個木人陣,咒他沒命的。”

趙蒲自知失言,可也無法彌補什麽,只得恨恨看著,抿緊了嘴巴一言不發。

林霽風跟他對視半刻,忽然笑了一聲:“哦,不對,你用那藥一點兒都沒錯,你是先給崔應明用了藥,後才發現他的藥方有異的,哪裏是你的過錯——你應該這麽回我才對。”

趙蒲的眼中頓時閃過一陣慌亂,心中更是後悔不已,明明該警惕的,卻還是被激出了火氣,還是被牽著鼻子走了,大意失言,露了破綻——這人的目的不是逼他說什麽,恰是為了看他沈默、看他不言不語,卻坐實了他心虛之意。

“所以呢,你還是乖乖陪我說話吧。”林霽風跟他對視,又笑了笑,“點你的臺,是大爺看的起你,自作聰明,外行裝內行。哎,你知不知道所謂的巫門蠱術到底分哪幾門、哪幾個術?”

“難道你知道?”

“比你清楚。”林霽風眨眨眼,卻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打開,裏頭竟是小半截木頭,帶著些焦色,看模樣是個人形,“我從衛家‘借’來的,你那天沒燒幹凈的,桐木。”笑一聲,繼續道,“當然,用桐木沒什麽不對。可桐木跟桐木也是不一樣的,你說是偷的南邊的蠻子的師……嘖嘖,難道你不知道人家那邊的桐木是黑花的?還有一種紅花的,紅的挺漂亮,總之不是你用的這種素的跟尼姑似的顏色。”

見趙蒲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林霽風好笑:“還有,挺奇怪的,當年,雲華太子被殺,戰亂四起,暹羅滅國,死的多,恨的也多,那段時候真是巫術盛行,隔兩天就聽見誰詛咒誰永世不得超生。你擺的那個木人陣,也是那時候的巫師琢磨出來的……這麽說來,你是不是有點兒未蔔先知?”

趙蒲一瞬間啞然,林霽風瞇起了眼睛——其他的,激怒、試探、察言觀色,都是虛的;唯有這個木人陣,是真真切切的破綻,跑不脫的。

真得感謝南邊那些“巫師”孤傲隱世的怪脾氣,不是內行,真不容易搞懂裏頭的彎彎繞繞。

“你倒不如發個毒誓,說你全家被殺,因此破罐子破摔去學了巫蠱詛咒人,這樣就通了。不過這樣一來,巫蠱跟蕭家就扯不上關系,也沒法讓人懷疑。”林霽風是不知道當年三皇子玩的那些到底算什麽,可在皇帝和肅王看來,那就是“巫蠱厭勝”;幕後之人是真聰明,利用了皇室掌權者這般的執念,讓他們潛意識裏更相信蕭家確實與三皇子勾連,不過麽……機關算盡,百密一疏,卻也能理解——

“我不知道是誰指使你來編瞎話害人,但我想,前太子被殺的時候,上上下下亂成一團,你的主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吧?”

雲華被殺之時,雲翳也陷入了危急,先是被雲蔚挾持,又被雲朔囚禁,等太上皇帶著雲征回來,就是他的死期。

“沒準你主子那時候正忙著逃命呢,哪有時間想別的,更別說布置什麽周密計劃。所以就有了紕漏,哎,你說,你這是不是也是撒了一個謊,就要用一百個謊來圓呢?”

趙蒲徹底說不出話來,滿臉的驚愕,居然還帶了些恐懼。

林霽風也在心裏舒了一口氣——賭對了,這局,果然又跟雲翳、跟賈敬脫不了關系。

……希望外面的那幾個,聽清楚了。

等林霽風肯從密牢出來的時候,可憐的趙蒲已經快被氣暈過去了,外頭也只剩了雲朔一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林霽風在心裏嘆一聲,乖乖跪下、請罪:明知道皇帝在聽墻角,還滿嘴混話,夠大不敬的。

雲朔沒計較,因為他知道有人會計較:“你叔叔很早就走了,他說,若再聽下去,會忍不住沖進去揍你一頓。”

“……”也就是說,這是回家揍的意思。

“至於太子,這麽晚了,朕也讓他先回去休息了。”別讓外頭的混混痞子帶壞自家“兒子”。

調侃完了,雲朔終於問正事:“你對厭勝、巫蠱之術,倒是懂得很多。”

這話,聽著真有幾分“隱藏深意”。林霽風苦笑一聲,實話實說:“巫門蠱術擅長最蠱惑人心,世道亂,人心更亂,就給了他們可趁之機。十幾年前,這些在南疆很盛行,但天大大治之後,他們就興不出什麽風浪來。”

倒是會說話。雲朔冷哼一聲,搖搖頭,又問了個更不相關的:“聽說,你快成親了。”

“是……就是半個月之後。”再次苦笑,趕著他成親的點兒出這事,真夠晦氣的。

雲朔也嘆了一聲,示意他起來,又撂下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安慰的“安慰”:“成親之後,應該會更穩重些。”

林霽風再次舒了一口氣,知道今晚這關他算是過了,蕭若繁摘了個七七八八——也就符合了他與水溶的“初衷”。

希望,水溶那邊也能順利。

作者有話要說:可憐的趙蒲,跟林家人比嘴毒,不是作死麽……

林霽風:家裏叔叔脾氣壞、娘子性子更橫,我覺得這日子真沒法過了。

外頭三個聽墻角的:

林睿【面無表情】:回去再揍,不死就行

雲朔【頓覺安慰】:雲涯真不錯,弄月也不是那麽糟心嘛

雲涯【默默感嘆】:聽君一席話,白讀十年書

前陣子在微博上看了一句話:人類之所以能進步,就是因為下一代永遠不聽上一代的話~

簡而言之,熊孩子是人類進步的階梯,咩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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