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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蟬隱碧檀響箭做黃雀做戲翠楹決然湮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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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廟、道觀,供著佛陀與老君,本該是塵世間一片難得的凈土。可不知怎麽的,很多都成了藏汙納垢之所,就如那看來金碧輝煌、實則暗無天日的皇宮一般。

昨夜微雨,清晨正是一片微涼,這條通往寺廟的夾竹小道之中已然被打破了靜謐安詳,走投無路的逃跑,身後還伴著無休止的殘酷追殺。

跳車時扭傷了腳腕,又跑了小半個時辰,此刻真是疼得鉆心。許檀一瘸一拐著,咬牙又堅持了幾步,只聽一聲清脆的“卡擦”,清瘦的嬌軀栽倒在地,再也掙紮不得。

腳腕斷了吧。許檀伏在地上,聽著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心知在劫難逃,不由緩緩閉上了雙眸,掩住生而俱來、揮之不去的清冷孤傲,卻也哭不出,只覺得諷刺:她的親生父親,要殺她。

因她生了反骨,因她不肯配合“大計”,怕壞了事,便逼她走上這條不歸路。此刻,跟在她身後緊緊追殺的,正是她父親的心腹,扮成了車夫,尋個僻靜地方,特來送她入黃泉。

悉悉索索,似有人撥開了綠竹,從身後而來,帶著凜冽的殺氣。許檀疼得全身顫抖,根本無力回身,便只是輕聲道:“別留下刀傷,太難看,也不好交代……被毒蛇咬死,挺不錯的。”

“縣主,對不住了,這是王爺的意思。”又是一陣窸窸窣窣,“車夫”抖落起了一個竹簍子,倒出的卻不是毒蛇,而是一只只翹著尾針的毒蠍!

呵,據說蠍子毒都陰得很,被蟄上一口便會全身麻痹。如此,應該、不會太疼吧……

兩行清淚終於滑落臉頰,依舊明眸緊閉,許檀根本不去看那些逼近她的毒蠍,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等著死亡。

“啊——”卻是那“車夫”發出一聲慘叫,許檀不等反應過來,就被人騰空抱起,一陣暈眩,待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正坐在馬背上,被人攬著,而且是個她根本沒想到之人:“北靜王!”

一身的黑衣勁裝,看來竟有幾分肅穆感。水溶略動了動韁繩,馬兒慢慢後退,直到遠離了那堆毒蠍子,水溶才低頭看人,問道:“你是一個人出來的?”

許檀略定了定神,忍著疼,咬牙答著:“不是,穆縣主本與我一起,但在馬車上時,她用了些點心,暈倒了。”

水溶皺眉看了她一會兒,很篤定:“迷藥是你下的。”許檀的死本該被偽裝成一場純粹的“天災”意外,絕對沒有必要留下迷藥這種“人禍”痕跡。

“是,我下的藥。”既然必死無疑,何苦再拖個墊背的,難道黃泉路上還能典了換紙錢不成!

正說著,幾個人過來,皆是水溶的心腹禁軍,都喬裝打扮做樵夫的模樣:“王爺,處理好了。”自然是處理屍體,不是想拿蠍子咬人麽,一不小心牽連了自己,也只能怪他運氣不佳,是不?

許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口問道:“王爺為何救我?”一大早,毫無道理的,水溶竟然出現在了這裏。

水溶低頭,正對上一雙清冷如夜的眸子,不由莞爾答道:“順手而已。”

……什麽叫“順手”!

許檀正想再問,就見那堆“樵夫”又提溜了兩個人過來,皆是發須皆白的老人家:“王爺,應該就是這兩人。”

水溶仔細看看,竟然都是認得的,不由好笑:“徐太醫、張太醫……曾在皇上的飲食中投毒,早在十年前就該被處斬的兩位太醫,居然都活著。”

兩個“死而覆生”的太醫都耷拉著腦袋,灰不溜秋的,本是躲在山坳的密室中,按理說怎麽都不會被發現;可水溶實在太陰損,一路讓人熏煙,可憐老人家還以為著了火了,趕緊往外逃,就這麽給活逮了。

衛若蘭老母回家,竟帶了四個刺客,無論那些個刺客多蠢,她“清修”的寺廟總歸是暴露了,不再是個適合藏人的點兒;而許檀去的那個,雖然離得近,可確實個高檔的地兒,常用來接待官家女眷,各樣能人進進出出,倉促地轉移也有些危險。所以,水溶幹脆搜兩者中間那些僻靜能躲人的點兒,果然撿著了兩個老頭子。

水溶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當下將這熱挑子扔給了別人:“都帶回去,謀害皇上之人,還得交給皇上處置。”

“樵夫”們依言去辦了,許檀抿著唇,冷冷看著,不再說話。饒是她再傻,也看得出,這行事從來出人意表的北靜王剛剛沒有說謊,他來是為了逮別人,“順便”救了自己一命。

許檀正出神,沒註意到一道勁風襲來,她忽然又被人一抱再一翻,暈眩間竟被人塞進了一棵粗壯的老樹之後,水溶半側著執劍,再擡頭看,一枚鋒利的冷箭牢牢釘在樹幹之上。

有埋伏。

痛苦的嘶鳴傳來,再看,馬兒已然倒下,鮮血淋漓。

“果然太急了,惹來了伏兵。”水溶忽然看了許檀一眼,“沒準得連累你,抱歉。”

許檀稍稍挪了挪,又牽動了受傷的腳踝,鉆心的痛,額上不由溢出冷汗,卻還得硬撐著咬牙:“不必、管我。”

水溶沒說什麽,繼續擋在她身前,同時警惕地看著射箭來的方向,對方的人明顯更多,他們這邊帶了兩個老頭一個姑娘,也跑不快。若是被包抄了,真的不妙。他袖中有幾枚響箭,還有從林霽風那裏搶來的幾包藥粉,可看著時機用,但若真鬧大了……不好收拾。

忽然幾聲脆響,不遠處湛藍的天空中陡然升起了幾枚響箭,炸開成煙火,五光十色,許檀十分熟悉,不由驚訝:“這是,東平王府?”

四個異姓王都是閑王,沒事兒做,但門面還得有,皇家象征性的給了每個人些“兵力”。如這些年陪著水溶四處折騰的禁軍,名屬兵馬司,實為水溶自己的家將。可就算有這麽點兒“兵權”,進京也是絕對帶不了多少的,現在放這個響箭,與其說是發令,不如說是引人註意——

埋伏者射羽箭的頻率明顯降低,水溶又看了許檀一眼,彎起嘴角:“看來,穆縣主早就醒了。”

不僅醒了,還想法子叫了人來;若不然,穆芳楹絕對不敢放這個響箭。

更加吵嚷的聲音傳來,都在林子裏,他們是蟬兒,埋伏的是螳螂,現在正逼近的就是黃雀了。許檀咬了咬牙,心下微動:“她……是在救我。”

螳螂的暗箭徹底停了,看來遇上的麻煩不小,“樵夫”趁機將兩個老太醫當貨物似的捆上馬,又牽著另一匹馬往水溶這頭來:“王爺,趁亂快走!”

水溶將手伸給許檀,微微一笑,卻是字字敲在這個冷漠少女的心間:“莫辜負穆縣主一片好意。”

許檀不及多想,下意識地伸出手,水溶一提又一帶,將人捉在身前,一個姑娘不占多少地方。

林蔭小道,快馬加鞭,馬蹄間揚起一片早晨特有的青草芳香。

抄小路回到北靜王府,可憐的太醫老頭子已經被一路顛暈了過去,水溶看看估計死不透,便也不醫治了,叫人直接拖進皇宮去,又特意囑咐——將許檀之事告知太子,但切莫再讓其他人知曉,先看驛館那邊的反應,尤其是穆芳楹和西寧郡王的反應。

許檀正被一個女醫診治著,她的腳踝受傷極重,整個骨頭都錯了位,幾乎腫成了包子樣,看得女醫心驚膽寒,卻又不得不下狠手幫她正骨頭,要不然,這漂亮的小姑娘得成了個跛子。

許檀嘴裏咬著一根木棍兒,防止咬傷舌頭,絲絲亂發沾著晶瑩的汗珠,都是生生疼出來的。

待女醫診治完畢,許檀差點兒疼暈過去,驚嚇連著疲憊,讓她整個人都脫了力,伏在榻上,隔著帳幔,遠遠看一襲修長的人形,緩緩道:“多謝王爺相救。”

水溶搖了搖頭,示意女醫照顧好許檀,又道:“舉手之勞而已,只是王府簡陋,沒一應‘非金非銀,非一應凡俗器物’的帶魂魄之物供縣主把玩。”

……這算是對上次贏棋後“刁難”的報覆麽?

北靜王一向風度翩翩,不會真跟個小姑娘記什麽隔日仇,笑了笑,說正事:“今日刺殺你之人身手矯健,不像是個普通車夫。”

你不是聽到了那句“縣主,對不住了,這是王爺的意思”麽?

許檀不由冷笑,卻又晃了晃袖子,手腕上的金鐲子叮叮當當的——帳得算清楚,這次,是自己欠了人家一條命。

欠了命,麻煩,都不知道拿什麽還。拿貴的還,暫且拿不出;若賤了,可不是輕賤了自己。

許檀想了想,直言:“關於刺殺,我拿不出任何證據;但王爺可以盡管問,我知無不言。” 不過,對方已經知道這是場父殺女,又何必扭捏,大戶人家分銀子分不周全,不也常常出現父子相殘的事兒麽,不稀奇。

算盤珠子撥快,縱然都是金銀銅器的碰撞,誰不愛聽那聲兒?對方如此爽快,水溶也很爽快,直接問道:“請問縣主,可認識寧國公?”

“只聽聞其人事跡,從未見過。”

“那、恕我僭越,縣主為何對那盤殘局如此在意?”在意到,幾乎賭上生死的程度。

“順手而已。”

只因為那局棋跟她的境遇太像,順手玩著,竟就這麽栽了進去,如執念一般,飛蛾撲火。

貌似,水溶救人時,也說了一句“順手而已”。

水溶被噎得哭笑不得,又見許檀實在沒精神,只得讓先照顧著養傷,自己先去林家打聽消息。今天林霽風倒是去上朝了,就是據說頂了兩個竹熊似的黑眼圈,看來昨晚還算順利。

在外忙活了一天,直到傍晚,依舊等在林家的水溶才得知:驛館傳出,西寧郡王之女許檀縣主在上香途中路遇歹人,為保名節,已跳崖自盡——摔得四分五裂的屍首已經找到,且已被西寧王要了回去。

據說“許檀”被擡進驛館時,穆芳楹扶著棺材,哭得梨花帶雨,連連道:“許姐姐為了掩護我,自己引開了歹人,我要為許姐姐跪靈,誰都不準阻我!”

林霽風正在開藥方子,水溶等著包藥——給誰的自不必說,不由嘆一聲,搖搖頭:“真是,撿了個麻煩回來。”

寫寫畫畫完畢,一團的鬼畫符真乃藥師本色。林霽風又去配藥,沒辦法,看不著病人,只能模糊著往溫婉的柔和藥材上配,還不忘揶揄這個損友:“叫你愛管閑事。”

水溶好笑,故意點了點他那份方子:“你是男子,到底不方便,不如找秦姑娘去府上看一番。”

林霽風轉過頭,嘴角抽搐不止:“你會害死我的。”公主殿下的病情還瞞著呢。

沒什麽不敢的,為朋友兩肋插刀乃是英雄本色——至於插誰的刀,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再想想,現在有個倒黴催的朋友要被不相幹的人插刀;水溶看了看皇宮的方向,皺眉:“蕭若繁還沒醒。”不是問,是肯定,要不然,自己送進去的兩個太醫不會如沈大海。

“我滿嘴混話,被皇帝嫌棄得連夜攆出宮,你估計壓根兒就進不去。咱們都是‘外人’,能做的真不多。”所以,現在能做的只有等了,真是、焦心。

按照太子傳出的回音,也是——暫且、等待。

作者有話要說:許檀:感覺這橋段有點熟。

喵:嗯嗯,把你父王換成惡毒後母,把車夫換成獵人,你不就是白雪公主麽?

許檀:……

喵:照這麽說,北靜王就是來救你的……

許檀:小矮人。

喵:……

許檀:串場費,五百兩。

北靜王府——

心腹甲:王爺又撿了個姑娘回來!

心腹乙:漂亮不?

心腹甲:絕對是漂亮!

心腹丙:坐等王爺再次被甩!

心腹丁:坐等王爺再次被甩+1

心腹甲:坐等王爺再次被甩+2

心腹乙:坐等王爺再次被甩+3

……

喵:檀妹紙,你怎麽看?

許檀:一邊倒,沒法開局。

喵:……什麽局?

許檀: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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