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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密信入京顯噩兆巨恨附骨怎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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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霽風替皇帝帶了話,侍衛司的三十個高手入駐憫恭郡王府邸,專門保護雲涯的安全。

想不通那是肯定的,皇上為何沒來由的對憫恭郡王如此上心?

不可思議到嘴角抽搐也是必然的,侍衛們漸漸發現,他們跟的這個新主子實在是有點兒嚇人。說是保衛,結果進了郡王府,他們活生生變成了力巴,沒日沒夜的,跟拉車老驢一般,把翰林院的一摞摞的書往雲涯的書房搬,累死累活眼看著“汗牛充棟”了,他們自以為終於能歇口氣兒——郡王府只有先前皇長子府的一半兒大,書房容量有限不是?

可是,雲涯慢條斯理地指著一書架的書,淡淡告訴他們——再把這架子書搬回翰林院去!

侍衛們只覺眼前一黑,晃悠晃悠就要暈倒,好容易有個大著膽子問了句:“王爺,您不會……都看完了吧?這才一個月啊!”

雲涯點頭,又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似乎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問題。

侍衛們再次顫悠悠,一個個心裏都想哭:王爺似是喜歡讀書的,那這種力巴的苦日子,他們沒準兒得過一輩子?

——皇上啊,求求您,早點把王爺從翰林院撈出來罷!如此遭人恨的天縱奇才放在哪兒不好,幹嘛塞進翰林院這書袋子,就像上次去剿匪,王爺雖然看起來挺瘦,可是臨陣不亂,指揮起來還挺有一套的嘛!

雲涯沒發現侍衛們欲哭無淚的眼神兒,只是默默盤算著日子:一個月了,確是挺久了。

已然入了夏,郡王府的花園裏一片綠蔭,染著金紅色的日暉,仿佛鍍了一層釉似的。鳥兒唧唧,蟬鳴聲聲,生意盎然的季節,卻又是急躁的季節。

一個月可以發生很多事,譬如保齡侯府和衛家定親納彩,譬如寶釵養好身體悄無聲息回家,譬如任性的弄月公主殿下專程跑到黛玉家裏蹭了好幾碗嘎嘣脆的水果冰……又譬如,皇帝定死的廣西查案的日期臨近,雖然人還沒回來,可有些消息,已然傳到了京城。

林霽風拿到廣西來的密信,第一時間便交給了秦可卿。

秦可卿細細看來,覺得簡直不可思議:“看樣子與我父王無關。可是,這樣查下來的結果是,甄家的那個甄清他,他,欺上瞞下,抗旨不尊,還私通外族?”這不僅是死罪啊,還是足以滿門抄斬的死罪啊!

奴隸沒有戶籍,隨便被賣來賣去,賈素瑤到底是不是“甄英蓮”,誰搞的清楚?禦史們本都打算無功而返了,可隨即而來的“無心插柳”,把他們嚇得一楞一楞的——有人爆出真相,原來,當初暹羅幾次遭受兵災,快要支持不住時,曾向朝廷求助;原來,當年不僅是被流放的太子同意襄助暹羅,太子請示後,太上皇再三考慮,也給戍邊諸將下了“平衡各方勢力”的旨意。

對西南各族,朝廷一直是警惕的,從不希望看到緬族一家做大,因此才決定拉暹羅一把;可誰知道,不等戍邊的援軍趕到,緬族就攻破了王城,暹羅滅國,援軍見木已成舟,又不方便正面與緬族沖突,便只能一邊撤軍,一邊哀嘆時不我待。

當年之勢,暹羅弱小,可占盡了地理優勢,易守難攻;西南各族行軍皆擅防守,進攻之力則嚴重不足。緬族最強,可縱然他們的大象可輕易踏過敵人的屍體,可那駐在荊棘之上的高高的暹羅防禦堡壘,難道他們也能踏過去嗎?戍邊的將領們至今都想不通,暹羅怎麽會連區區十幾天都沒有守住?

直到這次,禦史們才查出真相——暹羅的王城是被大炮轟開的!還是紅衣大炮,是朝廷的大炮!

私自將大炮“借”給緬族的,正是甄清!至於理由,就更讓人恨不得罵娘了——當然是罵甄清的娘——緬族能在西南橫行霸道,私底下也是向更加強大的北方朝廷守軍交過“保護費”的,其中甄清收的不少,緬族大軍以此為要挾要求甄清私“借”大炮,甄清那慫貨居然真的借了!

雖然,甄清只借了兩門炮,四枚炮彈;雖然,借大炮的時候,甄清還不知道這炮是用來對付暹羅的,也還沒接到暗中援助暹羅的聖旨;可等他接旨的時候,再怎麽嚇傻,也挽救不了局面。慫貨就是慫貨,甄清被嚇得一病不起,辭了官,沒幾年就嗝屁了;正如通敵就是通敵,法典裏明明白白寫了的滿門抄斬,甄太傅再怎麽無辜,也逃不過被這慫貨弟弟連累的窘局!

對於這麽個匪夷所思的結果,林霽風也只能翻白眼:“所以說,多子多孫也未必是福。書香清貴的大家,出了一個白癡的慫貨,就能害死一家人!”

明白與父王無關,秦可卿一直懸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可是,又覺得十分惋惜:“可惜了甄太傅了,那麽一個博學之士,那麽大年紀了,臨老臨老,竟然還要落個如此下場。”

“可惜的何止是甄太傅,還有他兒子甄世嘉,前幾年剛調了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林霽風嘆息,“皇帝估計也覺得可惜,但判到什麽程度,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甄清違的可是當年太上皇的旨意,無論於情於理還是於形勢,皇帝都得孝順地請示父皇。

秦可卿放下密信,微微蹙眉,低聲道:“……我想見見賈素瑤。”

甄家這事鬧成這樣,林霽風笑不出來,也沒法作怪地賣弄自己跟小郡主“心有靈犀”,只得輕聲安慰著:“知道你想見,我已經派人把她‘帶’過來了。”

秦可卿頓時狐疑:“你在大觀園底下也挖了地道?”如果他在膽大包天一點,是不是打算連皇宮都挖成耗子洞?

“沒啊——是這麽回事,賈家出的招兒太賤,柔蘭嬸嬸都氣不過,皇帝為了給她出氣,連著一個月還在變著法地折騰那邊,這幾天又派了幾個老嬤嬤過去,給那‘淫風穢事’的一家子立規矩,正好,其中就有以前服侍柔蘭嬸嬸的宮女。”

賈府一家子都在聽規矩,就算寄住的賈素瑤再次失蹤了,又有誰能發現?

等待時很沈默,秦可卿坐著,林霽風站在另一邊。半漏陽光從掩住的木窗中溜了進來,輕浮地劃過小巧的銅香爐,將那裊裊娜娜的細細煙絲點燃的如顆顆金粒。

跟上次一樣,不一會兒,又有人將個麻袋扔進了秦家藥鋪,賈素瑤好容易掙脫開把她捆得想咖啡豆餡兒的粽子似的繩子,一邊慢吞吞地從袋子裏爬出來,一邊淡淡地打招呼:“雁郡主,還有這位……又見面了。”

林霽風也不客氣,把廣西傳來的密信拎到她跟前,賈素瑤細細讀著這幾乎拍到她臉兒上的信,似是讀了好幾遍,才終於雙手合十,躬首行禮,低聲,似是承諾兌現之後的釋然:“瑤兒此生無憾矣。”

秦可卿凝視著她,已不用懷疑:“你果然是為了報仇才來京城的。”果然,賈雨村挑中暹羅的亡國公主以冒充“甄英蓮”,從來不是一個巧合;廣西查案,沒查出女孩的真假,卻查出通敵的通天之案,也從來不是一個巧合。

賈素瑤並不否認:“這對我而言,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林霽風攤手嘆氣:“你上次還說你想活著……我看你根本是早就豁出命去了!”女人啊,果然是最擅於撒謊的動物,偏偏,既危險,又迷人。

“抱歉了,情勢所逼,我不得不口出誑言。”賈素瑤再次行合十禮,“但請郡主放心,太子當年於暹羅有恩,瑤兒不是恩將仇報之人,所謂的 ‘太子密信’不過是信口胡謅,還請郡主不要介懷。”

莫名的,秦可卿發覺自己聲音有些顫抖:“……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暹羅崇佛,佛家言,殺生要墮入無間地獄,當年你娘那般虔誠,你……不怕麽?”

“國破家亡之時,瑤兒就已經墜落地獄。”賈素瑤看著自己手腕處的奴隸印記,忽然笑了笑,“也不知道我弟弟是否還活著,是否能承擔起覆國的重擔;可惜,我是個女孩子,除了為父母報仇雪恨,還有什麽用處?不過,郡主為何有此一問?”

直視著秦可卿的雙眸,賈素瑤一雙晶亮的眸子閃爍逼人:“郡主回到京城,除卻回護弄月公主以外,難道不是為了報父母之仇?”

秦可卿一時語塞,雖說她本心是為了護著月兒,可當年,宮女素心將報覆太子叛臣的機會送到了她的面前,她輕而易舉地心動了,又毫不猶豫地推了一把,破庵裏,一把火將周誠燒成了個廢人;事後,她也覺得毫不後悔,且痛快無比。

“國破之時,父王的鮮血,臣民的頭顱,被踐踏得四分五裂的屍體,被奸淫的姐妹們破碎的衣衫……紅塵間,也有佛家不可渡之地。瑤兒唯有化身修羅,將無間業火引入墳場,焚燒一切。”

賈素瑤的嗓音略嫌沙啞,卻又如尖銳的利刃一般,一寸寸割過心脈——曾經的雲雙雁,現在的秦可卿,又如何能忘記,當年忽如其來的背叛,莫名慘死的父母,被攔腰斬成兩段的家將屍體,自己猙獰如鬼魅的臉頰,還有躺在血泊裏如幼貓般虛弱嗚咽著的妹妹……

仇恨入心,人便成了惡鬼;可選擇忘記,又連畜生都不如。呵,這還真是……秦可卿單手捂住臉上的疤痕,也掩住了眼中壓抑不住的淚水,又擡起另一只手,示意林霽風可以送賈素瑤離開了。

傳來粗硬的悉悉索索聲,看樣子賈素瑤又被裝進了麻袋裏頭;又聽“吱呀”一聲,木門開了,賈素瑤該被扛走了……等等,有人在掰自己的手?

“林霽風!”以往稍稍警告便可,可這次那混賬掰得越來越厲害,秦可卿雙眸已然被淚模糊,羞憤之下想也不想另一只手狠狠扇了過去——結果,又被狠狠抓住。

“你冷靜點!”林霽風緊鎖著眉宇,難得露出一絲嚴肅的模樣,“那個賈素瑤最擅長煽動人心,你別落入她的圈套!”

秦可卿差點兒吼回去:“她能對我使什麽圈套?”

“我哪兒知道!”林霽風死命地掰下她的手,依然死死抓著,語速極快,“我只知道你跟她不一樣!你恨,她也恨,可是你只想燒周誠一個,她可是要害死跟她那家仇國恨根本沒什麽關系的甄太傅一家!”

“哼……”秦可卿忽然擡頭,淚水氤氳之下的冷笑莫名冰涼,“如果有一天我變成跟她一樣呢?”

林霽風很確定:“你不是那種人。”

“你怎麽知道?”秦可卿一把甩開他的手,狠狠擦去淚水,咄咄逼人,“你當年就明說過,你不想也不會幫我報仇;你從小就喜歡我,難免把我往好處去想。”

女人怎麽這麽難哄!林霽風挫敗地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緩緩道:“我早就知道你變了,當然,我也變了,都說‘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那又怎麽樣?你對太子來說永遠是女兒,對秦業來說永遠是郡主,親緣不改,忠心不改,那我對你的感情又為什麽要改?從前的人苦中作樂,傳過一些歌謠,我還記得幾句——”

“五花馬,千金裘,誰不願寒食處做那輕煙五侯,這方唱罷那方已經粉墨糊好,只等得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不如罷了!紈絝兒郎醉在輕紅浮綠,癡心父母曝在寒鴉墳冢,一茬茬祠堂祖宗牌位供著就好,不如罷了!”

一段戲詞,林霽風唱的也算有模有樣,如流水般清澈的聲音添上一抹蒼涼,真如兵災戰亂中的長河落日,秦可卿趕緊別過頭,咬緊牙問:“……你唱這做什麽?”

“當年都那樣了,好多人‘罷了’,可還是有很多人死都不放手,太子如是,秦業如是,你也一樣。”林霽風忽然笑了笑,“人都說,父母子女遲早會離開你;人又說,名利場上,可同貧賤,但無法同富貴,那到底什麽才能相攜一生?只有——‘白頭偕老’。”

“如果夫妻間的‘不渝’還不如親緣,還不如主仆……那就不叫夫妻了,那叫一顆好白菜被豬拱了,或者,幹脆叫一對畜生抱在一起幹那畜生勾當!”

“啪!”秦可卿一拍椅背站了起來,氣得臉頰嫣紅,卻不是因為那粗俗的言辭,而是——“誰要嫁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鞠躬道個歉:明天一整天要在外頭跑,沒法子更新,所以這章算明天的份兒,喵要滾去睡了~~

另外,自從JJ大抽之後,喵的存稿箱好像也抽了,無論設定幾點,再刷新一下都自動變成第二天0點,總是0點更新好像太不厚道……幹脆現在發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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