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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女兒嬌身怎堪重文士風骨如何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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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八道是有報應的,尤其是對方是個出生皇家的小郡主,尤其是你還信口開河要跟別人“私定終身”來著……這不是找抽麽?

看著秦可卿嫣紅若染了胭脂的臉兒,林霽風終於反應過來該躲了,一個閃身退到椅子邊,順手端走了小茶幾,當然是為了防止小郡主把這上頭上這還燃著香的熏香小爐掀過來——黃銅做的,仔細別燙傷了她!

秦可卿好幾次想把林霽風打死,可好幾次又仔細想想,這混賬除了嘴欠,沒有哪裏對不起自己的——但這絕不是瑕不掩瑜,而是“死罪可免,秋後的帳咱們慢慢算”!

這次也不例外,秦可卿咬死了牙兒,恨恨地瞪著他,卻半天說不出話來;林霽風保持著端著小茶幾的姿勢,直勾勾地盯著她,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問:“餵,不生氣了?”

秦可卿橫他一眼,指著面前的椅子:“坐過來!我有話問你!”

林霽風吞吞口水,小心翼翼地放下茶幾,慢慢挪了過來,緊緊貼著椅背——因為身前的馨香柔媚越來越近,冷汗涔涔啊冷汗涔涔,向來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小郡主竟然會俯身貼下來,還靠的這麽近……媽呀,嚇得不敢動了怎麽辦?

秦可卿湊到他紅紅的耳朵邊上,狀似親昵地低問:“你把賈素瑤放了回去?”

“如果賈素瑤現在死了、或者失蹤了,甄太傅一家、就死定了。”甄家跟林家沒什麽深情厚誼,他犯不著為了一點點的同情去捋龍鱗;但是,落井下石——又何必呢?

聽得他這話,秦可卿沒來由的覺得心中一松,又微挑眉眼,還未幹涸的淚光盈盈,自是別一番的風流情態。林霽風禁不住看得臉紅,卻聽秦可卿輕笑:“跟我說實話,你叔叔到底知不知道,你一直想娶的女人,到底有著什麽樣危險的身份?你一直纏著我,到底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我的身份可能會害死你的全家——就如甄太傅全家一般?”

——原來,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這破事兒!林霽風在心裏狠狠敲打著秦業的小人兒,定是他沒教好小郡主,太子的謀略學著了,灑脫卻沒見著半分,倒是瞻前顧後的有點兒像皇宮裏坐龍椅的那家夥!

還有,肅王啊,你當初救回去的該是這個大的才對,結果你偏偏把弄月那無法無天的丫頭放進了皇宮,這些年又禍害了多少單純的臣子!

小郡主一副魅惑的模樣貼在自己身上,還坐懷不亂的就不是男人了!林霽風忽然伸手,將人一抱,直接按到自己腿上。秦可卿一驚,頓時要掙紮,卻被掐著胳膊沒法子動,頓時又臉紅如血:“你幹什麽?”

“不是你自己湊上來的麽,我又不是有色沒膽的偽君子……”林霽風嘀咕一句,卻並無更多逾矩,只是微微環著她,輕輕的溫柔感,“你別學賈素瑤那惡毒女人,好端端的偏要做地獄羅剎。你不過是個郡主,是能篡權還是能奪位?皇家也不是你想的那麽兇神惡煞,你妹妹這些年沒少在皇宮作威作福,還有你那大侄兒雲涯——皇上好像正準備重用他呢!”

說到這裏,林霽風又笑了笑:“所以啊等你嫁過來,就算哪天皇帝或其他人真想動林家——也絕對不會是因為你。”他小叔拉仇恨的本事可比小郡主強多了,而他自己——上梁自己不正,下梁早就醉臥沙場橫著躺槍了麽!

秦可卿再次覺得臉兒發燒,狠狠掙開他,背過身子:“你走吧……記得,看緊賈素瑤。”

“放心。”林霽風無奈推門,卻又似想到了什麽似的,回頭,真切地提醒,“廣西那邊,太上皇和皇帝都會派人去‘清理’的……不必臟了你的手。”真相定是賈素瑤暗中命人捅給禦史的,而那些人,皇家絕不會允許他們活著。

秦可卿無言,只是再次看向自己的的手,柔滑而晶瑩,略瘦削,顯出些透明色,看模樣極美。可是,皇族之人,哪個手上不是血跡斑斑?

自古以來,皇室多是血染蕭墻;可甄太傅也是接到密信方才知道,自己一家子,竟然早已染上了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過的遠方的一整個皇室的淋漓鮮血。

甄家子弟大多從文,廣西守備甄清曾是全家“文武雙全”的希望。可誰曾想,弟弟正值壯年便抑郁而終,誰曾想,弟弟臨終時緊緊攥著自己的手,斷斷續續著哽咽的“對不起”,竟然含有如此深意?

看著手中的密信,甄太傅顫顫巍巍,老淚縱橫。通敵……這是滿門抄斬都不夠的罪名啊!

甄家一片愁雲慘淡,老老小小,全聚集在祠堂中,驚怕又焦急地看著甄太傅,看著他們全家的主心骨。

甄太傅沈默了,鍘刀之下,他該如何帶領全家慷慨赴死?老目環視過一個個,還有許多光滑雪嫩的小臉兒,都是沒長大的孩子,都是全家的寶貝……

紫檀木的太師椅陰沈沈的,祖先的神牌前,燭火明明暗暗,壓抑之中,更添詭異。良久,老人家緩緩開口,最後一次顯一家之主的威儀,蒼涼卻不失風骨:“估計再過三日,禦史便要進京。到時候家裏所有的奴仆,有賣身契的,全部還自由身;沒有契或簽了死契的,也都給銀子,讓他們自謀生路。”

“另外……”掃過依然帶著病色兒的甄華蓮,甄太傅心中更痛,卻不得不說下去,“蓮兒,還有你的兩個庶妹,稍微收拾些細軟,明日跟人去鄉裏。”

甄華蓮大驚:“祖父?”

甄太傅的定奪不容反駁:“祖父已安排人為你們定下婚事,對方雖然沒有功名,可必定是老實善良之人。到了鄉下,先定親納彩,出嫁女不是甄家人,連累不到你們……蓮兒,祖父一向以你的才華為榮,希望你能覓個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可如今,必須委屈你低嫁了。你年紀稍長些,多護著些妹妹們。”

晴天霹靂之下,祖父如此憐惜,甄華蓮焉能不應?在老祖父希冀的目光下,甄華蓮死死掐著裙擺兒,低聲保證著:“祖父……孫女兒一定做到。”心如刀絞,莫名的,甄華蓮想到了黛玉;莫名的,一絲的不甘,一絲的悔悟,宛如纏纏綿綿的絲線,狠狠搓揉著胸口那一顆心。

甄世嘉的妻子甄夫人一直聽著,可再也忍不住:“老、老太爺?寶玉、寶玉他也這麽小……”老太爺憐惜孫女兒,難道孫子就沒有安排了嗎?

甄太傅卻緊緊皺眉,呵斥道:“寶玉已滿十五歲,如何能逃避罪責!甄家男子,又怎能沒骨氣到畏死!”

甄太傅每說一句,被甄夫人護在懷裏的甄寶玉就抖上一抖,想起自己往日驕傲不馴、不肯讀書的模樣,那醉生夢死的日子,甄寶玉只覺痛苦萬分——雖然,他並不知道,他在痛苦些什麽。

“寶玉定然不能逃,但是,”甄太傅掃了一眼兒媳婦,淡淡道,“世嘉,你可寫下休書。”

“老太爺!兒媳婦糊塗!”甄夫人一聽,這還了得,當下跪下了,淚如雨下,“媳婦嫁入甄家,自然生是甄家的人,死是甄家的鬼!若老太爺一定要休了兒媳婦,不如直接賞了三尺白綾吧!”

“你這是做什麽?”甄世嘉趕緊抱住妻子,看著一家子悲戚的老老小小,忍不住帶著最後一絲希望看向父親——甄家這次完完全全是被連累了,或許,或許……太上皇和皇上會法外施恩?甄太傅在文人中堪為當代朝碑,或許可以托人幫忙說說情?而且,宮裏的娘娘還懷著孩子,皇上總不能不要子嗣吧!

甄太傅嚴厲地呵斷他如此荒謬的想法:“甄家犯了通敵大罪,若還依仗著往日情分去求什麽,不是存心害人麽?至於娘娘,後宮斷不可幹政!這只是甄家的事,誰都不準到外頭去嚼舌頭!”

既如此言,甄家眾人還有什麽話能說?只得依著老太爺的話,準備著放出奴仆,準備著送家裏三位小姐出京——甄華蓮一邊忍著眼淚,一邊收拾著零散的包裹;自己這邊罷了,還得去看看兩個妹妹……再多的不甘也得咽下,祖父冒著風險救自己,自己決不能辜負!

忽然,外頭傳來嘈雜聲:“藍姑娘,藍姑娘……您不能進去,老太爺說從今日起甄府閉門謝客!”

外院都亂成一團了,可該進來的還是進來了——從墻頭上爬,不對,是從墻頭上飛進來的。那胖乎乎的小腳一點假山的嶙峋怪石,竟然是說不出的輕盈,花圃前幾個騰挪,藍宜茜便樂呵地轉著圈子進了甄華蓮的小院,一副嬌憨的歡樂模樣:“嘿嘿,我就說,你家的護院早該換了,兩年前就攔不住我了!哎,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哭了?”

看到依然神采飛揚的藍宜茜,甄華蓮如何能忍住?兩個女孩兒,一個如這庭院裏少年不知愁滋味,逍遙霸占著整片池塘的艷紅蓮花;一個如水邊低低矮矮不顯姿色,卻又始終芳香甜美的茜草。可如今,蓮瓣即將隨風逝,茜草尚懵懂不知,可悲可嘆矣!

“沒什麽,我家的護院只是怕傷著金貴的鎮國公府的小姐而已,偏偏這姑娘跟只猴兒似的,成日的上躥下跳!”甄華蓮卻又笑了,優雅地擡手,高傲地抹去臉頰上的淚痕,想著祖父說三日後禦史進京,算著那幫可惡的“對頭們”嬌嬌弱弱的身子,終於定下,“三天後,你幫我做件事兒。”

“什麽事?”藍宜茜到底單純,從墻頭飛進來也沒發現甄府整個兒都不對勁兒了,依舊開心地扯著好朋友的衣角。

“你幫我去找林黛玉,告訴她,我被放出來了,請她實現那日的鬥詩之約,乖乖的把史湘雲和薛家那個商女叫過來,咱們決一勝負!”甄華蓮從袖中抽出一卷詩稿,塞給藍宜茜,頭高高揚著,宛若一只驕傲的孔雀,“等她們到了,就把這詩稿給她們看,看不羞死她們!”

藍宜茜這才覺得不對勁兒,咬著手指,疑惑地看她:“蓮兒,你、你不去?”蓮兒一聽作詩就跟瘋魔了一樣,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肯放過?

甄華蓮避開臉,防止藍宜茜發現她眼中漸漸溢出的淚花兒,依舊硬撐著:“本小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才不陪她們幾個肚子裏沒啥墨水的人瞎忙活!”

藍宜茜確定了,今天的好朋友絕對不對勁兒!仗著自己學功夫力氣大,藍宜茜硬是抓住甄華蓮的胳膊看她的臉兒,頓時嚇得聲音都抖了:“蓮兒,你到底怎麽了?別嚇我!你這是什麽表情啊……餵餵餵,別哭啊,別好像你要死了一樣啊!”

作者有話要說:甄家是在賈家之前抄家的,算是遵從原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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