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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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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宮的荷花開了的時候,李治仍然沒有回來。

前線聽說打的很激烈,皇帝都親自上戰場慰問傷病,太子在這定州負責後勤糧草病員的運輸也是忙的腳不沾地,可在這帝國的心臟長安,卻是一片歌舞升平。房玄齡是治國老手,有著他坐鎮,哪裏都掀不起一點浪花。

唯一的不好,便是長樂公主的病越發的重了,連著禦醫都束手無策的停了重藥,一副一切靜聽天由命的架勢。

公主的病情的影響了很多人,首當其沖的便是太子東宮。

“什麽,要我們去侍疾?”蕭良娣等人被王嬋喊道王妃的殿中議事,聽著王嬋說完話之後,她吃驚的叫了起來,仿佛王嬋叫她去吃臟東西一樣。

“不是我們,是我們中選出一個人。”王嬋瞪了蕭良娣一眼,揉了揉太陽穴,然後示意她安靜下來,“公主病重,殿下與陛下又不在身邊,我們既然知道,便不好什麽都不管。我琢磨了半天,還是咱們出一個去照顧吧。將來殿下回來問,也好有個交代。”

“交代,這有什麽交代?這要什麽交代?”蕭良娣把嗓門提的高高的,毫不客氣的瞪著王嬋,只差沒有把你這個蠢貨這句話說出口了,“她又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娘,不就是生個病,哪裏要我們去侍奉的道理,這讓人知道還說我們自感下賤呢!”

蕭良娣常常覺得王嬋這個王妃實在是笨的過分,心眼兒完全不夠用,這麽久沒被廢還真是奇跡。長樂公主得病,那是多麽晦氣的事情啊,別人躲都來不及,她還眼巴巴的朝著那裏湊,這是想把大家夥兒坑死嗎?

再說了,誰都知道長樂公主是不行了,陛下回來肯定會大發雷霆,他一發脾氣,肯定會怪她們為什麽沒有能留下公主,那些侍候在公主身邊的人肯定會被責怪,誰去伺候不就是誰倒黴麽?

蕭良娣太過咄咄逼人,弄的王嬋十分為難,但蕭良娣的話說的也在理,她們都是太子的女人,天底下能讓她們侍疾的人,除了皇帝就沒其他了。就是自己的父母生病,也不能太過悲傷,何況是一個公主?

蕭良娣占了理,王嬋不好反駁,只能頭疼的看著其他人,看有沒有人會張口替自己阻擋一陣。

“我們去公主府侍奉湯藥,的確是不合理,”長孫穎想了半天,緩緩的開口,替著王嬋解了圍,“但這事情雖然不合理,但合情。公主是九郎的姐姐,她若去了,九郎肯定會很傷心。咱們不管不問,等著九郎回來,問起公主臨去前的狀況,咱們什麽都說不出來,那豈不是也十分不妥。”

“說的好聽,你愛去你去啊!”蕭良娣一向看長孫穎不順眼,所以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然後扭頭到一邊,態度十分惡劣的說道,“我要帶孩子,沒空。”

蕭良娣心裏頭把這算盤撥的清楚的很,就算是她們對著公主的病不聞不問,李治回來了,要怪也是怪王嬋管家不利,火撒不到她這裏來。要是去了,能不能討到好處不一定,惹到晦氣那是肯定的,被皇帝遷怒那是必然的,所以這事躲得越遠越好。

“咱們這兒又不是只有一個孩子。”徐芷氣憤蕭良娣的態度,但也不敢跟她硬頂,只能不陰不陽的說了這麽一句,然後對著王嬋說道,“大娘子,咱們這裏我最閑,還是我去吧。”

蕭良娣能想到的壞處,徐芷也想到了,只是她什麽都沒有,倒也不在乎失去。反正她跟著李治最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李治的屋裏頭怎麽都有她的位置,就算是被皇帝遷怒位份降低一些,到時候等著李治給她補回來,也算是賺了。

蕭良娣明顯是想坑長孫穎去,可蕭良娣帶孩子,長孫穎也帶孩子啊。蕭良娣說的帶孩子不過是推托之詞,老三還小的很,基本上都是扔給奶媽帶,她也就早晚看兩眼,可長孫穎那邊的李忠卻是已經正在說話,才正是要人整天在身邊的日子呢,長孫穎估計也舍不得孩子。

所以,反正倒黴,她倒黴就好了。

“還是我去吧。”長孫穎琢磨了下,然後搖了搖頭,主動請纓道,“你們去的話,明面上都不大好說,我好歹沾得上些關系,被人問起來也算是合理。”

長樂公主畢竟是她大嫂,比著別人多一層關系,事後就算被人議論,也可以說是重感情。

不過,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點原因就是,長樂公主對李治很重要,所以她願意去。

一想到那是他的親姐姐,她對著長樂公主的很多怨氣都消除了。她知道這個姐姐對於李治的重要性,她只要一想到李治將來回來聽到這個噩耗的樣子,便忍不住心疼李治。所以在著他無法盡力的地方,她寧願出力不討好一些,也要為李治做點什麽。

至少,日後他問起長樂公主在彌留時的狀態,她不至於無話可說。至少,以後她拿著公主希望你怎麽怎麽樣勸他時,會比較安心。

“好,那你去吧”。王嬋聽到長孫穎主動請纓,便拍了板直接讓她去。她本來的也是屬意長孫穎的,要是蕭良娣想去,她還真心怕蕭良娣那脾氣直接氣死了長樂公主,她這番苦心得不了益反而結成了仇呢。

**

長孫穎平生第一次踏入公主府,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長樂公主是太宗最疼愛的女兒,當年長樂公主出嫁時,便因為嫁妝太多而遭到魏征的勸諫,為此長孫皇後還特意重賞了魏征。如今許多年過去了,金碧輝煌的公主府仍然瑰麗,但當年的幾個當事人卻都紛紛離開人世,不能不說令人唏噓。

因為王嬋之前已經來探了病,所以長孫穎在外面沒等多久,便讓人迎了進來。她這次見到長樂公主時,長樂公主卻已經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直接在床上靠著。

“竟然是你?”長樂公主看著長孫穎出現在門邊,頗為意外。長孫穎行了禮,然後老實的承認道,“我是代九郎來照顧你的,大姐不要趕我走。”

“你,”長樂公主聽了這話,忍不住邊咳嗽邊笑了起來,長孫穎見狀趕緊走過去,扶著她幫她拍背。

長樂公主咳了一陣子,這才扶著長孫穎的手坐了起來,頗為奇怪的問道,“你以前照顧過病人?”‘

“沒有,只是帶忠兒時,他有時候吃多了嗆奶也老咳嗽,我拍習慣了,對這個很擅長。”長孫穎實話實話,長樂公主聽到後卻笑的眼睛都彎了起來,“感情你把我當你兒子照顧了。”

“沒有沒有。”這話關系好的人說了,也不過是個打趣,但長樂公主說起來,長孫穎實在是不知道她什麽意思,只能拼命否定。

“你也太膽小了。”在沒有利益沖突的情況下,長孫穎表現的一點兒都不咄咄逼人,長樂公主明顯很喜歡,所以眼裏頭的笑容也多了幾分,“太子妃倒是給我找了個好伴兒,我知道了,你留下吧。”

**

在長樂公主的公主府裏度過的一段時間,長樂公主的病情仍然嚴重,但是人卻漸漸的精神了起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回光返照,卻誰也不敢說,只是盡量哄她開心,讓她舒服的度過這最後一段時光。長孫穎既然是來侍藥,便也很是親自動手,這倒是讓著眾人驚訝了一番。

她這般身份的女人,已經很少有自己動手的了。

“九郎在我那兒時,我也是這般的。”太陽正好,仆人們將著長樂公主搬到太陽下曬太陽,長孫穎便端了胡凳坐在她身邊,一邊給她揉著手,一邊說著些家常,“讓別人做是方便,但是卻少了味道。我喜歡他,給他拿拿碗拿拿筷子,又累不死人,有什麽不好呢?”

這個時候的氣氛最好。很多時候會讓她們忘記著彼此的身份,只當著彼此是最普通的一堆妯娌。

“可是這樣會被人笑話。”長樂公主笑著說道,她這幾天感覺身份舒服了許多,於是笑的也就多了起來,“感覺跟個小丫頭似的。”

“笑話又怎麽了,我臉皮厚,不怕人笑話。”長孫穎用力的給她揉著手,然後不以為意的說道,“我們倆關起門來過日子,只要自己喜歡就好了,管別人做什麽。”

“你這脾氣我喜歡,”長樂公主讚賞的說道,然後有些感慨,“我以前就是太好面子了,以前總想給駙馬做雙鞋子,結果被她們勸,說我這樣太有損公主的顏面,於是我就沒做了。現在想來,不免覺得有些遺憾。”

長樂公主這話,讓著長孫穎覺得很熟悉,因為她身邊有很多女人都是這樣,為了所謂的尊嚴,始終不肯低下頭服軟,總怕失了身份。可等過後想想,兩個人好,又哪裏分得出誰比較有面子誰低三下四呢?感情原本就是筆糊塗賬,經不起算計。

“既然遺憾,那就做吧。”聽著長樂公主遺憾的語氣,長孫穎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道,“現在開始也可以啊!”

“現在?”長樂公主聽著這話,眼裏頭明顯露出了感興趣的光芒。

103送別

“對啊。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長孫穎一笑,十分自然的說道,“只要想做,什麽時候都不會晚的。”

“咳,”長孫穎的話剛落音,她身邊的女官就已經不滿的咳嗽了一聲,然後她看著長孫穎,有些警告的說道,“公主此刻不易勞神,還是算了吧。”

不過這一次,長孫穎還沒張口,長樂公主自己就出聲了,“不用,我覺得這個主意很好,你們去準備東西吧。”

“公主!”女官沒想到長樂公主竟然會反駁自己的意見,當下急了,正想要再勸諫,卻不料長孫穎站起身來,笑著拉住她就往外走,“大嫂你先別急,我跟著她們去商量下看有什麽要準備。”

那女官對長孫穎擅自出主意也有你怒氣,倒是沒有太掙紮,被長孫穎拉著到了外頭,這才推開長孫穎連珠炮似得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公主已經那樣了,你還攛掇她動手做東做西,你就不怕弄出個好歹來到時候咱們誰都逃不了!”

“你我都知道公主時日不多了,這個時候給她吃什麽喝什麽有什麽用再多的休息也不能讓她的身體好轉,與其這樣,倒不如想辦法替她盡點未完的心願。”長孫穎勸著那女官,然後在她再度張嘴之前,先揮揮打消她的疑慮,“說是讓公主做,難不成還真讓她納鞋底繡花不過是嘴上那麽說而已,動手的還是咱們,就讓她看看,參與參與,權當讓她多些事情轉移下註意力,少難受些而已。”

“可是,”聽著長孫穎這麽說,女官倒是有些動搖,長孫見狀,趕緊趁熱打鐵的打了包票,“放心,累不了她的。萬事有我呢,萬一出了事情,我會說這是我的主意,不會牽連你們的。”

“這可是你說的。”那女官盯了長孫穎片刻,見著她的樣子不像作偽,最後終於點了點頭,匆匆的轉身去準備。

長孫穎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嘆了口氣。

討公主歡心這種事情,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人人趨之若鶩變成了畏懼如虎。因為大家都知道公主已經活不久了,就算把她哄開心了,她也不能給予自己什麽,如果自己因為這個而觸怒了皇帝或者駙馬,自己被罰她也護不住自己,所以不如哄著公主什麽都不用做,安安靜靜免生枝節。

這種不求無功但求無過的心態在公主府廣泛的彌漫,長樂公主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察覺不到,所以面對長孫穎的提議,她才那麽高興。

她並非別無所求,只是無法有所求而已。

人未走,茶已涼。宮中人情冷暖,有時候連看都覺得涼薄。

**

因為知道長樂公主時間不多了,所以一切準備的都很迅速,宮女們搬來了綾羅綢緞,拿出了各種花式,屋裏頭人頭攢動,歡聲笑語一片。

實際上也同著長孫穎所說的那樣,長樂公主現在能做的,不過是點個頭而已。她的力氣,連拿顆針都費力,何況是納鞋底呢,早有繡娘們準備好一切,只照著她的喜好組合起來,然後讓著她縫上最後的幾針。

“果然是不中用了,”長樂公主拿著針,顫巍巍的縫上最後一針,然後看著那怎麽拉都拉不斷,最後還是被剪刀剪短的線,靠在長孫穎肩上苦笑著說道,“想當初我的手可是能拉得動三石弓的,沒想到現在卻連一根小小的絲線都不能拉動。”

長孫穎聽著這話,眼淚都差點落下來了,不過口頭上卻是岔開了話題,“還是公主有眼光,這鞋子真漂亮,駙馬一定喜歡。”

“是啊。我能為他做的,也不過是這樣了。”長樂公主摸著那鞋面,笑著說道,“只希望他將來穿著我給他做的鞋,能一生平順。”

“一定的。”長孫穎用力的點點頭,忽然就非常想李治了。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生離死別,許多時候很多事情都還有著指望,但是唯有生命,一旦逝去,便再無可想。

有的時候總要別人比較,才知道自己擁有的東西多珍貴。

就是因為死亡是如此的可怕,長孫沖才不敢直面這個事實。他已經有好些天沒有出現在公主府了,長孫穎聽著人說他在外酗酒的行徑,想要勸他,卻被公主阻止了。

“他來了,讓他看著我一天天憔悴,讓我看著他看著我一天天憔悴,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如果他有逃脫的辦法,就暫時讓他解脫片刻吧。”也許是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長樂公主比著以前任何時候都從容強大,面對很多事情都格外的清明,“只要他能好過,生活在真實的世界,亦或者是虛幻的世界,又有什麽區別。”

“你是好人,王妃也是個善心人,九郎有你們相伴是他的福氣。”在著最後的時候,長樂公主握著長孫穎的手,忽然說了一句話,“只是好人都不長命,你跟我有緣,我希望我的祝福能夠保佑你,讓你平安。”

長樂公主這話來的突兀,讓著長孫穎以為這只是一份祝願,但是等長樂公主去了之後,她才知道,在著她不知道的地方,長樂公主竟然為她做了那麽多事。

長樂公主走的很安詳,那天她中午聽長孫穎念書聽得累了,說要睡會兒,閉了眼睛便沒有再起來。等著宮人們發現時,她已經沒了呼吸。

公主臨終前來的人不多,等著真正賓天,來湊熱鬧的人卻不少,無非都是想讓皇帝看看自己的忠心。長孫穎不是好熱鬧的,不願意跟那麽多人擠,就直接就回了宮。

王嬋這個時候為葬禮忙碌,問了她一次之後,便沒有再來了。長孫穎一個在著宮殿裏,有時候莫名的覺得住的地方太荒蕪,仿佛一個巨大的墳墓一樣,驚得忽然出一聲冷汗。

“你瞧瞧你這手腕,怎麽細的鐲子都戴不住了。”高陽公主抽空來看她,見了一面就大驚小怪,“怎麽瘦了這麽多。”

“可能天氣悶熱,沒什麽胃口吃東西吧。”長孫穎掩飾的笑笑,卻抽回了手臂掩在衣衫下。

“我看八成是那件事。”高陽公主看著她,見著四周沒人,這才說道,“我都說了,快要走的人身上都有死氣,你陪她了那麽長時間,八成就沾上晦氣才鬧得形容消瘦,要不你去廟裏拜拜”

“子不語怪力亂神,那可是你姐姐,你這話要讓人聽到準惹麻煩!”長孫穎聽著她心裏頭這麽說,大為不痛快,籠著手說道,“就是越沒幾天了,才要人陪。什麽晦氣不晦氣,那照著你這說法,以後你遭了難,有了不痛快,是不是也要我躲你躲得遠遠的”

高陽公主聽著長孫穎這麽說,忍不住發了脾氣,生氣的說道,“你怎麽這樣,我為你好,你還咒我!”

長孫穎也意識到自己一時失言,但是也不知道怎麽道歉,只能無奈的低了頭,轉過身去怏怏的說道,“我最近不大對勁兒,脾氣也差,可能是那股勁兒沒緩過去,你就別跟我計較了,趕快回去歇著吧.”

長孫穎一道歉,高陽公主也就不好太生氣了。長孫穎的消沈很明顯是受了長樂公主之死,這種反應會讓人覺得她太軟弱太多愁善感,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卻又讓人覺得她可交可托。

“好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咱們各退一半就好。”高陽公主消了氣,伸過手來拉著她的手,“人死不能覆生,我知道你是好心,可要是真傷了你自己的身子,我想就是五姐心裏頭也過意不去的。”

“我知道,我其實也沒有太難過,”長孫穎擡了擡頭,看著高高的宮墻,“我只是有點暈暈乎乎的,看什麽都不真切,跟隔了一層似得,整個人都有些飄忽。”

莫不是被攝了魂吧!高陽公主聽著她這話,心頓時掉的老高。不過她知道長孫穎不愛聽這話,於是便也什麽都沒說,只是暗暗在心裏頭想著,這事兒能用個什麽辦法化解。

104應變

雖然這樣說很涼薄,但是客觀的說,長樂公主死的真的很是時候。

這一年李世民禦駕親征,率兵攻打不馴服的高麗。車駕從寧州出發,一開始就不順,行至幽州的時候,宰相岑文本因為勞累過度,不幸在行軍途中遇疾猝卒。

這件事件的發生,讓很多人懷疑起了這次戰爭的結果。因為在遠征高麗之前,李世民咨詢過不下十個老臣,紛紛言高麗不可征。在前宜州刺史鄭無已因為有與隋煬帝討伐高麗的經歷,特意被傳召來問計,鄭無已勸太宗不要。工部侍郎武陽懿公李大亮去世,在遺書上也請求停止進攻高麗,但太宗厚賜了他的家人,仍然繼續準備遠征高麗的事宜。

如今,還未到戰場,己方卻已經損兵折將,隨行人員都很惶恐,有人偷偷勸太宗,不如折返算了。但是好面子的太宗又哪裏會同意,讓人將岑文本的靈柩運回長安厚葬後,繼續朝高句麗出發。

起初戰事還進行的非常順利,雖然高麗的確很不好打,但架不住大唐將士勇猛。四月的時候,大將張亮率領海軍從東萊渡海而東,襲擊高麗占據的卑沙城。程名振帶兵趁機行軍至城下,王文度率先攻上城墻。唐軍攻克卑沙城,俘獲男女八千多人。

接下來,李世勣率領大軍進至遼東城下,高麗派四萬兵馬援救遼東。唐將李道宗、馬文舉奮勇沖殺,殲敵千餘名。唐太宗帶數百名騎兵來到遼東,慰問獎賞軍將,指揮唐軍攻城。因為有太宗的鼓舞,士氣大增,遼陽城很快被唐軍攻破,俘獲男女四萬人,殲敵一萬多名。

接下來,戰線推進到白巖城,右衛大將軍李思摩在攻城時中箭受傷,唐太宗親自為他吸去膿血,將士深受感動。所以就算烏骨城派出一萬多人聲援白巖城,唐軍仍然打贏了這場仗,獲得了白巖城。

不過此戰卻是兇險異常,大將契苾何力率八百名騎兵迎戰,腰部被敵將高突勃擊傷。薛萬備單槍匹馬突入敵陣救出契苾何力。契苾何力包紮傷口後再次出戰,這才將著高麗兵打的大敗而逃,連奔幾十裏。後來一直等到李世勣率軍到了白巖城,白巖城在唐軍的攻擊下終於頂不住,守將孫代音被迫獻城投降。

唐軍既攻克遼東,又進圍安市城。高麗派高延壽、高惠真統兵十五萬救援安市,李世勣指揮唐軍布陣出擊,薛仁貴在這一戰中嶄露頭角。最後高麗軍隊大敗,高延壽、高惠真率部三萬六千多人降唐。這次戰役,唐朝殲敵二萬餘名,俘獲無數,令高麗舉國震驚。

因為戰事一開始太過於順遂,讓著李世民在高興之餘,卻起了輕敵之心,所以拒絕了李世勣先掃蕩周圍小城,孤立安市城的建議,親自指揮,舉重病直接攻打安士城。高麗人仗著墻高城厚,跟著唐軍展開了拉鋸戰。因為唐軍遠道而來,並沒有帶許多攻城器械,而安市城有事大城,所以戰事不得不陷入了膠著狀態。

一方是以逸待勞,一方卻是長途奔襲,勝敗明眼人都知道,唐軍善於奔襲的優勢不斷被消弱,隨著持久戰堅持的時間越來越長,這場戰爭的成敗就越來越明顯。

可就算是這樣,皇帝陛下仍然不準備退兵。舉全國之力準備的滅國之戰,若沒有取得最後的成功,那不管之前打勝多少場仗都沒有意義。尤其是這一戰是在所有人反對下進行的,那麽他更是非得用勝利來證明自己的正確不可。

所以這一戰到最後就成為了陛下的顏面之爭。一次次的沖鋒卻只能在安市城下丟下一具具屍體,如此慘烈的戰局卻沒有人敢說撤兵,哪怕是大軍龐大卻無意義的支出讓所有精於計算的文官都頭皮發麻,可也沒人敢直言勸諫。

魏征的離世,是一個時代的落幕。群臣的失聲,是時代的悲哀。

所以,就在所有人眼睜睜的看著陛下在這裏耗了半月,急的不知所措時,長樂公主病歿的消息傳來,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雖然有些涼薄,但所有人都覺得,這位公主走的時機太好了。早半個月,戰事正一番風順,她的死訊會動搖君心,給戰事帶來負面作用。但是如今打無可打,只會白白耗費民力物力,走又會折損聖上尊嚴時,長樂公主的離世給聖上留下一個極好的撤退理由:我不是打不過才不打的,只是因為愛女逝世,才悲痛欲絕無心戀戰。

這樣一來,別說陛下了,大家的裏子面子都被保全,誰不得讚頌她一句賢?

長樂公主的死訊傳來,李世民正在議事,當下就直接背過氣去了,將隨行大臣嚇個半死,趕緊要禦醫來診治。而離他千裏之遠遙的定州,這事也在李治身上發生了。

長樂公主的病在前期一直瞞著,但是等到後期,她自己也知道輕重,瞞狠了恐周圍人被不明不白怪罪,所以差不多的時候就派人往前方送了信。因著定州是大本營,所以消息遞到了李治這裏。李治不敢隱瞞,趕緊讓人去給父親送信,同時即刻派人去長安探病。結果送去的使者還沒走到,就接到了公主的死訊,李治見了信,啊的一聲,當下就翻的暈了過去。

劉問道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當下就失了分寸,慌的不知如何是好。這個時候恰好武媚娘就在身邊服侍,當得知這大變時,她腦中有片刻的空白,等反應過來後,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這是個天大的機會!

“劉公公且慢。”看著劉問道正要去找人,武媚娘趕緊出聲拉住他。劉問道疑惑的轉身,看著武媚娘不耐煩,“武才人,你有什麽話說?”

“劉公公,此事不宜聲張。”武媚娘拉住劉問道,言簡意賅的說道,“如今在京中還有人對著殿下的位置虎視眈眈呢,若是殿下昏迷不醒的事情傳播出去,你說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什麽後果?”劉問道畢竟只是個太監,眼界反應能力都有限,況且這會兒關心則亂,只想著李治的病情要緊,哪裏想得到其它。

“這事情傳出去,往小說會讓人覺得有機可乘,讓有些心思活動;往大裏說了,是殿下心性不夠堅強,沒有臨機處斷的能力,讓人懷疑殿下的執政能力,影響殿下在臣子心目中的形象。”武媚娘一臉嚴肅的說道,“殿下雖然目前暈了是要緊事,但是我們不能在這個期間給殿下弄個爛攤子,否則殿下醒來會更面對一個更嚴峻的現實啊。”

“那你說怎麽辦?”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劉問道很容易的就被武媚娘牽著鼻子走了。

“先瞞著殿下暈厥的消息,讓著軍醫來看,然後若有人問起,不要說殿下暈了,直說殿下心情不好,不願意見外人。其它公文一概按照日常。”武媚娘一臉凝重的說,“關鍵是公公你,在面對任何打探時,都不能露出心虛擔心的樣子。”

“那,那萬一殿下,”劉問道看看臉色蒼白躺在那裏的李治,心裏頭充滿了恐懼。

瞞一時還好說,要是李治真的不醒怎麽辦?

這個問題武媚娘何嘗沒有想過,若是李治很快的醒過來,她就是功臣。若李治真心因此而去了,那她們都是居心叵測的奸臣,估計死無葬身之地。

可是富貴險中求,不這樣博一番,怎麽顯出自己的用處?

這段時間讓她終於認識到對李治而言,容貌不過一副面皮,抵不上半點用處。這男人也從無憐香惜玉之心,想要讓他對自己側目,就是要告訴他,自己很有用。

可沒有大事,怎麽顯得自己有用呢?

所以,哪怕是九死一生,她也賭了。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怎麽可能有事!”武媚娘壓住心頭的擔憂,只裝出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訓斥著劉問道,“你對太子沒信心嗎?還是你希望太子出事?”

“不,我沒有,我只是,”劉問道哪裏敢承認這種事,當下支支吾吾幾聲,然後一咬牙,“你在這裏看著太子殿下,我去找禦醫。”

“等等,”臨著他走時,武媚娘又想到一轍,“太子以前有沒有犯過這種病,有沒有什麽措施?”

“有,”她這麽一提醒,劉問道立馬想到李治跟魏王那次的事故了。那也是這麽個大熱天,狀況頗為類似,那之後長孫穎專門就此事寫了個一章,他都背下來了,只是一時沒想起。

“你等等,先把殿下放平,衣服解開,”劉問道一下子有了主意。

105趁機

李治是在夜裏頭醒來的,禦醫來過起初對他的病情束手無策,還是劉問道的法子起了作用,讓著李治的呼吸逐漸平穩了起來,過了半個時辰之後,緊守的禦醫也確他並無大礙,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武媚娘看著劉問道這手段,內心頗有些好奇,便忍不住問他是從何處學來。劉問道也精明,哪裏肯讓人學了自己的本事,只說是家鄉的土法子,難登大雅之堂,搪塞著過了去。

“幾更了?”李治醒來之後,看著室內的燈光,便知道已到了晚上,正想要起身,一撐手卻發現整個人半點力氣都沒有。

“殿下小心。”一聲柔軟的女聲從身後傳來,還不等李治反應過來,便感覺到有一副柔軟的身軀貼在他身後。

李治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子時了。”劉問道小聲說著,將事先熬好的補藥一勺一勺的餵給他。李治皺著眉,張口喝著藥,等嗓子不那麽幹了,這才啞著聲音問道,“我睡了幾個時辰?”

他明顯也很忌諱自己暈倒的事情,都不願意用暈這個詞。

“才兩個時辰。”劉問道小聲的回答道,餵他喝完了藥,然後將著碗收起來,歡喜的看著李治。

他這一搏,卻是拼對了。

“大姐姐真的沒了。”李治沒有註意到周圍人的表情,他有些神色木然的坐在那裏,喃喃自語著。劉問道跟武則天兩人見狀,都不敢出聲,只是悄悄的等他緩過神來。

李治坐了一會兒,似乎才從那種沈痛中抽離,略微攏起一地破碎的心情,然後問著劉問道,“我睡過去的事情,多少人知道?”

“沒有人,除了我們倆個和禦醫,其他人都瞞著。”劉問道表功的說道,然後指著桌上的東西,“各地的文書送來,奴婢也一並收了,今兒格外的多。”

“你這件事辦的不錯。”李治很意外劉問道在這件事上的應變能力,他自己的人自己知道,劉問道忠心有餘,卻機變不足。這人用著放心,但是指望他做些職責以外的事情卻是不大可能。

不過今天看來,卻似乎是自己小瞧了他。

“不是奴婢的主意,”李治暈著的時候,劉問道在心裏頭已經想了好幾遍萬一他醒來自己要怎麽回話,琢磨了大半天的結果就是,他決定還是實話實說的最好。

李治最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他自己又不是真的多有能力,這時應把功勞搶了,日後露怯卻是不好辦。還不如實話實話,等著李治裁決。

所以,劉問道看了一眼李治背後的武媚娘,低下頭認罪,“奴婢當時昏了頭,想叫人進來,卻不想被武才人攔住。武才人說殿下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人心安定,所以就將你的事情暫且隱瞞,只叫了禦醫進來,其它的連怕是右庶子左庶子都沒有通知。”

李治聽著這話,才意識到一直在自己背後沒有發聲的人肉靠墊竟然是武媚娘。

恐怕她也心虛了吧?要不然按她的秉性,這會兒早就在前面跳出邀功了。

的確很有眼色,知道哪些是犯了自己的忌諱,懂得暫避鋒芒。李治在心裏頭默默的想著。

“你們做的很好。”這會兒是用人的時候,李治也不好多說什麽,刻意忽略了武媚娘,一句話將著這事情揭過,“服侍我更衣吧。然後叫左庶子進來,他們也應該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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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的屬臣知道長樂公主病薨的消息比李治略微的要晚些,不過他們反應過來之後,第一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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