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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白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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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白杉

宇梟一甩袖袍向我抓來,我一驚,雙手橫在胸前,手中藤蔓瘋長而出,向著宇梟而去。宇梟一楞,飛身繞開,藤蔓卻像長了眼睛一般窮追不舍。一旁沖上來幫忙的南星早已被藤蔓纏住手腳,一雙眼睛焦急的看著宇梟卻動彈不得。

宇梟繞了兩圈點點頭:“素歌生了個好孩子,可惜,也只能如此了。”語罷,抓手成爪,閃電一般繞過藤蔓沖了過來,快的根本看不仔細,更何況躲。

我反射性的緊緊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宇梟從我的胸腔之中一把掏出琉璃心的畫面。那應該,會很痛吧。

身前一陣清風吹過,帶著一絲輕微的藥香。我猛地睜開眼睛,身前是虛弱的陵空眼睛帶恨和宇梟對視,而宇梟的成勾狀的手中,抓得是陵空的白玉折扇。

“半夏被我打暈了。”陵空道。

宇梟點頭,道:“你就這麽想死?”

“誰說我會死?”陵空面無表情道:“再者,就算今日我死了,也有我愛的人替我斂葬,你又如何?”

宇梟一楞,點頭,道:“我誠不如你。不過今日你二人怕是都要葬送於此了。”說罷袖袍一甩,另一手一掌向陵空胸口襲去。

“走!去找楚塵。”

陵空低聲說完,橫著飛出躲過一掌,白玉折扇一揮又向宇梟劈去。兩個人來來回回鬥的甚是激烈,動作快如閃電,一青一藕分分合合好似一朵不斷變化著的花,鬥的煞是精彩。我眼看著兩個人鬥的昏天黑地,急得要命卻差不進身,他們太強了,強的根本沒有我插手的機會。

陵空大病初愈,仙力大不如前,現在如此強力的戰鬥他明顯就是在硬撐著。宇梟是他父親,陵空的功夫雖說都是自己練的,但最根本的招式卻是宇梟教的,成敗一想便知。

一襲藕色速度漸漸緩了下來,定睛看去可見陵空頭頂冒出的滾滾汗珠。戰場之上的幽冥軍沒有了宇梟的琴聲戰鬥能力大幅下落,天兵天將此時一又占了上風。宇梟掃了眼身下的戰場,攻擊的速度越發快了起來。一掌飛出,陵空咬著牙飛身向旁竄出,卻終究沒躲開,一掌正中胸口。陵空一口血猛地噴出,向著我的方向落下來。霎時間,我只覺整個世界一片血紅,寂靜的可怕。

陵空口邊掛著血,倒在我腳邊,扯起一個笑。他咳了一聲,笑著道:“小芷,你怎麽如此不聽話。”

我撲通一聲跪在他身前,眼淚刷刷往外湧:“我聽話,我們這就走,我們這就去找楚塵和七染!”

陵空搖搖頭,扭頭看向緊皺眉頭看著他的宇梟,咳看了一口血,堅持著道:“放了她。這是我作為你兒子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請求,求你,放了她。”

宇梟的眉頭皺的更深,擡眼向高聳入雲的紫華山頂望去,但見雲霧繚繞,高處不勝寒。

懷中的陵空氣息越來越弱,嘴角卻始終挑著,一如曾經那個眼裏流著光彩的少年。

緩緩的閉上眼睛,他用最後的力氣緩緩道:”小芷…別哭…“

當他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我只覺瞬間五雷轟頂,天塌地陷。

宇梟嘆了口氣,眼神一冷,猛地伸出手向我抓來。

我突自緊緊抱著氣若游絲的陵空,一動不動,淚眼模糊。

一年前,他靜靜地站在滄萊湖畔,如墨的發絲被風輕輕撩起,頭頂翠玉發冠映著姣白的皮膚,眉眼如畫,讓我久久失了神。

十個月前,他隨手遞給我一直鳳釵,看著我歡喜的帶上,他幽幽道:“插反了。“眼裏卻滿滿都是笑意。

九個月前,他挑眉,做作的嘆息:“除了我居然還有一根紅線纏著你,是何人這樣倒黴?”

八個月前,黑暗中,他握住我的手,安心的聲音緩緩道:”小芷,別怕。“

一個月前,他滿眼傷感:“小芷,你要記得,我一直都在。”

是啊,陵空,你一直都在。

你是那麽的厲害,一把折扇輕搖起來優雅華貴,揮舞起來卻無人能敵。你保護了我那麽長時間,帶著我闖過了那麽多關卡,這樣的你,怎麽會死?你答應過我,你一直都在,你怎麽會離開?

如果可以,你依然是那個鮮衣怒馬挑眉淺笑的少年,我依然是那個滄萊山上傻傻的白芷,一切回到原點,我們重新來過,可好?

如果可以,我不要再浪費時間,浪費如此寶貴的和你在一起的時光。

你說的,我們要生很多很多的小孩子,你教他們仙術,我帶他們玩鬧,晚上就坐在外面看星星,聽他們嘰嘰喳喳的叫阿爹阿娘。

如果再有一次,我們就這樣,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不分開,可好?

清冷的白衣女子眼神掃過一旁相擁著閉著眼的男子和女子,冷冷看向對面的宇梟。

“如此逼我,宇梟,若不是我先一步出了白芷體內,你是否就真的殺了她了?”

宇梟沒有答話,自顧自的道:“整整十七年。琉璃,別來無恙。”

琉璃的眉皺了起來,咬著牙忍住眼淚:“十七年,就是十七年前,我親眼看著你使出梅霜咒,冰劍穿心,他倒下去,再也沒有起來。”

宇梟搖頭,道:“敘舊的話以後說也不遲,現在有正經事要做。”說罷人影一晃已置於琉璃身後,左手伸手握住琉璃的肩胛,右手化拳帶著幾分仙力,對著琉璃後頸皮膚上一塊繁覆的花紋猛地一敲,琉璃顫了兩下,漸漸透明,化為了一只純凈的白蓮。

宇梟握著白蓮微微一笑,看向地面上一直微皺眉頭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的天帝,嘲弄的彎了彎嘴角。

舉起白蓮,大地猛然間震了兩震,烏雲如急潮一般湧來,天空被湮滅,光亮好似被吸走一般,世界只剩鋪天蓋地的黑暗。

巨大的、狂躁的吼聲從東、西、南三個方向傳來,伴著一聲聲的吼聲,大地也越來越猛烈的震動起來,震耳欲聾的吼聲加上猛烈的震動,戰場上的天兵和幽冥軍戰鬥都緩了下來。楚塵聽著震人心肺的巨大吼聲,心中也是一驚,雖說早已知道四大神獸的厲害,如今遠遠地聽到,卻也被震撼的無以言表。

琉奉雙戟緩緩放下,睜大了眼睛看向遠方,身後天帝倒是淡然,依然望向半空之中的宇梟,只是這時,眼神中,是慢慢的憐憫和無奈。

猛然間,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從紫華山的山腰傳來,隨即一聲巨大的爆裂,紫華山好似被攔腰砍斷一般,硬生生斷為兩截。上半部的山體倒向一側,殘山平臺之上,立著一只巨大的神獸,渾身湛藍,彎曲的脖子有些像鵝,一雙眼睛好似波濤洶湧的海。這神獸尾部一甩,身下的殘山便向土塊一般分崩離析,接著便沖下平臺,向著戰場而去。

緊接著,就聽南方一絲長鳴,一只巨大的渾身燃著金色的火的鳳凰盤旋而來,五彩的翎羽流著斑斕的光彩,晃得人睜不開眼。

天兵已然在楚塵的命令之下撤回原地,戰場上只留宇梟的幽冥軍和囂塵。湛藍的神獸沖進戰場,尾巴一甩便有無數囂塵碎為肢塊,天上鳳凰長嘶,無數火球砸向地面,燒的幽冥軍慘叫不止,化而為煙。

半空之中,宇梟眼睛血紅,他狠狠的晃著手中的白蓮滿眼不置信,為什麽?白蓮明明在自己手中,為什麽卻不能控制神獸,神獸攻擊的反而使自己?

他皺著眉看向天界,只見對面,一個白衣男子負手立在半空,正靜靜望著他,一雙洞察世事的眼沒有一絲波瀾。

他是一個年輕的男子,面如冠玉,眸若夜星。冷風吹起他的衣擺,白色的衣衫隨風浮動,一身仙風道骨,不沾染一絲塵世的汙濁,好似隨時會羽化而去。他就那樣靜靜的負手而立,莫名的有一種瀟灑和逍遙之感。那是怎樣的一種氣質?灑脫,純凈,洞察世事,執掌乾坤。

他是誰?

宇梟皺著眉思索,能讓自己心驚的人物,不多。

男子靜靜看著宇梟片刻,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緩緩開口:“你剛剛差一點就殺了我妹妹。”那聲音很輕,在如此嘈雜的戰場之上,卻偏偏就傳進了他的耳。

宇梟皺眉,回身看向倒在一邊的白芷。

“世人只知琉璃心,卻不知當年佛祖贈與天界的,是一株並蒂白蓮。白蓮同根而生,一雌一雄,乃如親兄妹一般。娘親為藏護白蓮,分別將雌雄兩株放入我兄妹體內。只是琉璃留戀典雎不能釋懷,一直與小芷同身兩心,而我體內的雄株早已與白杉化為一體。“

宇梟緊緊皺眉,看向手中的蓮花。

“白蓮掌控四大神獸利用的是純凈的意識,你將琉璃打回原形將她的意識封存起來,如何來控制神獸?”

宇梟一楞,扔掉手中蓮花,仰天長笑:“好!好!想不到,想不到,最後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他看向從一開始便註視著自己的天帝,憤怒的眼睛泛紅,這個人,這個一直冷眼旁觀的人,他從一開始就什麽都知道,他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所以連刀都未佩就來到這看他的笑話!他殺了他的愛人,逼他和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女子成親,毀了他的一生,如今還要來看他的笑話!哈哈,好啊,來吧,那麽今天我們就把仗一起算清楚!

宇梟一甩袖袍,卷起一旁的木古琴沖著隊伍正中的天帝便攻去?br> 天帝的眼睛泛起一絲悲哀,取過身邊琉奉手中的雙戟,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天將幫忙,獨自一人迎了上去。

宇梟此時已接近瘋狂,古琴舞的呼呼帶風,雙眼通紅好似夜叉。他把他全部的恨、全部的不甘、全部的委屈都註入了這猛烈的對戰之中,大勢已去,他不過在完成他的華麗的退場儀式。

當天帝的雙戟刺穿他的心臟,宇梟仰面倒下。意識逐漸抽離,他莫名的感覺到輕松。是的,輕松。

下輩子,如果有下輩子,我想做一個普通人,以山為伴,臨水而歌,行走在水墨畫中,醉心於丹青妙筆。沒有不甘,沒有遺憾,沒有恨。

他緩緩閉上眼睛,世界清凈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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