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時有什麽報紙網絡，這兩年的大芮，上官斐絕對占據頭版頭條、熱搜第一。

生於富貴，少時頑劣，尚公主卻被戴綠帽，接著是玉川大捷，吐蕃一戰而成名，一時質疑上官斐的人消停了許多。再接著卻忽然傳出上官斐的妻子雲陽公主是假的消息。吃瓜群眾興奮不已，一時自行腦補了浪子回頭，不愛公主愛婢女，兩女爭一男的熱血艷情故事。但——雲陽公主當然是真的。可現實永遠比想象精彩，接著，天家傳出，真的雲陽公主卻是有一個雙胞姐妹，流落民間。太子換掉公主，占據天家的嫡子身份。

這故事有將軍，有公主，有皇帝，還有太子、皇後，一出比一出精彩，以至於長安城裏從上到下，從達官貴人之家到灑肆勾欄莫不充斥著這幾大人物的各種傳說。從上官斐演繹到公主，從公主到太子，從太子到皇後，又從皇後到皇帝，最後有人大膽想象這種以男嬰換公主的戲碼是如何發生、如何成功的。更有好事者把此事的經過寫成傳奇《真假公主》、《歡喜太子》、《太子換公主》等，一時長安紙貴。

但還沒完，從小就不吝給長安城人民帶來談資的上官公子接著又有新花樣，他要與真的雲陽公主和離，要娶那個和雲陽公主長得一模一樣的民間公主！聖上不僅不怪罪，還把另一位公主沁陽也嫁給他！

能尚三位公主，這歷史上也沒誰了。

問題是，都是公主，而且長得一模一樣，幹嘛離了那個娶這個啊？皇後死了，太子倒了，皇後生的兩個女兒命運卻大反轉，原本在宮中錦衣玉食的那個成了可憐人，在民間受苦的這個卻成了金鳳凰，而且都與同一個男人有關。狗血啊，刺激啊，艷情啊，於是，接連又有傳奇《真假公主2》《真假公主3》出世，同時還有《公主秘事》《太子秘事》《上官公子與三位公主不得不說的秘事》等等、等等，爭先恐後出現在長安城的東西市上，長安紙——更貴了。

同時，京城子弟對上官斐的艷羨嫉妒達到了最高點。能尚一個公主就不錯了，你上官小子，卻離了一個，還要再娶兩個，你讓別人還怎麽活啊！

而民間無數懷春少女更是想一睹上官大哥的風采。想想，能生擒讚普，又讓幾位公主許芳心的人該是勇猛如虎、貌比潘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一時連武威侯府門口的賣花姑娘都多了許多。

俗話說，槍打出頭鳥。上官斐那個性，從不辯駁，從不澄清，別人寫書，他也不管，還每種都買了一本拿回去樂呵。

隨爾東南西北風，立在青山永不動。

可上官斐不著急，禦史臺的人坐不住了。

這日早朝，有人彈劾上官斐個性不羈，作為駙馬，不註意身份，行事孟浪，惹人非議。

接著，又有人說上官斐目無法紀，在長安街道打馬狂奔，踩傷路人……等等，不一而足。

最後，禦史孟求真上書，說武威侯違抗聖旨，暗中增兵。涼州兵員本來只有五萬，現在在編的卻有十萬，而且其中的五萬是招募來的散兵。而安西都護府那麽大地方，才有兵員五萬。涼州此為，分明是有不軌之心！

前面的顯然是個引子。以上官斐的身份，只要沒作死人，加上龍恩眷顧，這都不算個事兒。真正有份量的是後面孟求真的彈劾。

大芮在邊疆十道的兵力總共也就三十萬多一些。每道兵士在兩萬到五萬之間，此時主要是府兵制。該制度最重要的特點是兵農合一。府兵平時為耕種土地的農民，農隙訓練，戰時從軍打仗。而府兵參戰武器和馬匹自備，國家財力不用負擔。

大芮開國一百年來，隨著經濟的發展，豪強搶占土地，失去土地的農民越來越多。而府兵的義務是隨著國家分配土地產生的。現在國家不分配土地了，憑什麽還要為國家打仗。因此，有地的豪強逃避兵役，沒地的農民拒絕兵役。府兵制的兵源成了大問題。

上官斐的父親上官敖在時，便開始招募兵員。募兵是純粹的軍人，戰時打仗，閑時練習打仗，因此戰鬥力要比閑時種地的府兵經強得多，但缺點是國家需要負擔這些兵士的吃喝拉撒。不過，涼州富饒，上官敖當時只招募了數千兵員，全是涼州自己掏腰包養活，所以皇帝睜只眼閉只眼。

涼州這樣做了，全國其他地方也一樣。如範陽、河東等地也有五六千募來的兵員。

只是到了上官斐，他有錢沒地方花，於是大力招募兵員。涼州的募兵待遇優厚，除了管吃管喝，每年還有兩貫銀子。打了勝仗，砍人多的又有獎勵。因此，全國貧窮無地的男子都朝涼州蜂擁而去。

涼州兵號稱十萬，除了原來五萬的府兵，剩下的五萬募兵，其中兩萬精兵被用來訓練，那三萬的待遇和原來的府兵差不多。涼州地多，幹脆用來開荒了。

而安西雖然只有五萬兵力，但西域各國都有自己多少不等的兵力。打仗時，安西都護有征調各國兵的權力。就比如上次吐蕃和土谷渾來犯，呂璟中就征調各國五千到一萬的兵力。

但朝堂上的文人大多並不懂如何打仗，他們看到涼州這麽多兵，占了國家那麽多稅收錢財，你一個武威侯，這樣做，不是想造反，是做什麽！

於是，孟求真一發難，大臣們開始質疑。戶部尚書盧文瀾把最近兩年國庫的收入與涼州本地的稅收對比，說占全國稅收近三成的涼州有義務為國庫供獻更多。

盧尚書說完，有人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臣請六部重議。”

而處於風暴中心的上官斐不在朝堂，他在家陪伴得病休息的穆雲青。

上官延年把消息匯報後，他問道：“孟求真是誰？”

“孟求真，是孟元達的族兄。”

“孟元達是哪個？”

“就是……”上官延年低聲說了一陣。

“那麽，姓孟的是投靠了誰？太子派倒了，英王？還是睿王？還是……”上官斐冷笑，看著欲言又止的上官延年，“還有什麽事？”

“那個，公主的家人來了。”

**

回到穆雲青被抓走的那一天。

碎葉城裏和往常一樣寧靜。邊塞幹燥的風吹過，帶著秋天的氣息。

樓古麗把一碗湯餅端到客人面前，客人卻顯面不勁道，要重做一碗。穆雲青看來人不善，叫過嚇得發慌的胡姬，便親自把重做的面端了上來。

客人接過面，說了一句話：“公主，請跟在下走一趟。”

穆雲青一驚，擡頭看到門口幾個人影晃動。穆至君前日隨商隊出了城，說要去買些稀罕東西回來給她，其實主要是為婚事添置物品。秦氏正在屋裏做衣服。

“你認錯人了。”

“公主要是想鬧得大些也可。”來人道，“在下稟聖命行事。如果公主配合，院子裏的人會安然無恙。”

穆雲青道：“稟聖命？這些天，在我家門口老轉悠的那幾個人是誰的人？”

“有殺公主的，也有要保護公主的。”男子淡淡吃了口面，“味道不錯。公主如果今日不和在下走。在下難保明日來的人會怎麽樣。”

“我大哥是你們支出去的？”

“不是我們。”男子道，“給公主一些時間，在下會在東城門口等公主。”

穆雲青知道，這一個月來，家裏經常來些不同的人吃湯餅，雖然碎葉是個商城，但這些人明顯與那些只吃湯餅的人不同。

她想對穆至君說，可碎葉已離大芮幾千裏遠，再逃能到哪裏去？一入秋，秦氏耐不住天幹旱，就咳個不停，如果逃離的路上再有意外，穆雲青不會原諒自己。

穆雲青穩了穩神，回屋對秦氏說，穆至君的商隊出了問題，她要去看一下。秦氏雖擔心，但關系兒子的生死，只好同意了。

皇後事發後，穆至君趕回碎葉。在涼州時，曾有人重金利誘，要他關註上官斐和穆雲青的動向。他拒絕了。他一向聰明，這時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沒想到，接著聖旨傳來，褒揚秦氏對公主的養育之恩，賜為五品誥命。

秦氏接過旨意，對穆至君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雲兒的身份？我們才跑到這裏來？”

穆至君點頭。

秦氏看兒子神色淒惶，擦了擦淚道：“雲兒是公主，這是大喜事。咱們家還沒出過誥命呢，我得回家在你爹的墳前燒些紙，告訴他。還有，你們的事，先別提了。雲兒要嫁給什麽侯爺？你陪娘去看看。要是那侯爺又老又醜，娘替你把媳婦兒要回來！”

母子二人上路，到了長安，還沒打聽，就聽說了一堆關於上官斐和公主們的事。秦氏聽說穆雲青要嫁的侯爺要娶兩個公主，差點兒跳了起來：“這怎麽成，我要去見你妹妹！她這樣子，沒娘家人，肯定會吃虧的！”

穆至君無法，只得先找劉勇去問。

當劉勇說穆雲青受了傷，差點兒沒命時，穆至君也急了，也顧不得什麽，和秦氏一起到了上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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