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見還是不見？要不就說公主不在府裏？”上官延年看著上官斐的神情，小心道。

“見。為什麽不見？”上官斐一笑，“岳母和大舅子來了，就是公主不在，我也得見。”

上官延年撇嘴：還岳母和大舅子呢，叫得多順口！比叫長公主都親熱！這是要成婚了，要在人家面前炫耀，讓人難受的吧？

秦氏和穆至君被引到正廳，乍一見到年輕俊偉的上官斐，還在發楞，穆至君已先一步道：“拜見侯爺。”

上官斐呵呵一笑：“都是一家人，大哥不要多禮，請坐。岳母上坐。”

秦氏挨著榻沿坐下了。來時想著武威侯會是個上年齡的老家夥，沒想到和穆至君年齡差不多，且俊郎無比。秦氏心裏嘆了口氣：兒子只能無望了。

“聽說妹妹受了傷，我和母親擔心，所以來看看。”穆至君一字一句說得艱難，那個女子，差點兒成了自己妻子的妹妹，將永遠是妹妹了。

“哦，雲兒傷已經好了。只是宮裏事情繁雜，現在又有崔貴妃執掌後宮，皇後在時，二人不睦，所以我怕萬一，雲兒一直呆在這裏。”上官斐毫不避諱對穆雲青的情意，轉頭對侍女道，“帶岳母去後院。”

秦氏謝過，在侍女的帶領下出了正廳。

秦氏一走，上官斐和穆至君二人相對無言。上官延年在一旁看著尷尬，讓人上了道熱茶，悄悄退守在外面。

只聽穆至君道：“妹妹她怎麽受的傷？”

“騎馬時不小心摔了一腳，大哥不用擔心。”

“草民怎麽聽說，是有人想殺雲兒？”

“呃，有人確實想對她不利，不過都已經收拾妥當。”上官斐不願多說。

“侯爺，雲兒她不是什麽攀貴愛富之人。她雖然不想做什麽公主，但事已至此，我……做大哥的，只願她一生平安順遂。如今侯爺要娶公主，在下不敢置喙。但有關妹妹幸福，在下只得妄言。侯爺明知雲兒不會與他人共侍一夫，侯爺如果對雲兒情深意重，為什麽還要娶兩位公主？”

上官斐沒想到穆至君如此大膽，這樣的話都敢問，心有不悅：“我對雲兒是真心的，可要娶誰輪不到你來問！”

穆至君道：“外人都道我們穆家幸運，能與皇家有親。可在下知道，雲兒雖得了公主身份，卻承受得更多。她生母因此而死，太子因此被廢，她心裏難免傷懷。如果侯爺只娶她一個，便罷了。這樣把人搶來，與別的公主共同侍奉，她的心裏只怕很苦。雲兒性格爽朗，從來都不會把壞的情緒外露。她又喜歡自由自在，侯爺這樣把她拘著，難道是對她的好嗎？”

“穆至君！我對雲兒如何，雲兒心裏清楚。你是不是覺得我搶了你的，所以你才來羞辱我！”

“草民雖身份低微，但會一心一意護著家人。如果侯爺覺得草民魯莽，可隨時治罪。”

“你！”上官斐剛出來見穆至君的得意被氣惱替代。想想這幾日晚上他覺得穆雲青身體大好，要一起睡卻總被拒絕，忽然靈光一閃，穆雲青不會念著眼前的人吧？一想到這個，再看穆至君，雖然穿著普通人的布袍，但幹凈磊落，風度閑適，是個翩翩美男子。只覺得自己好像灌了一肚子酸水，不住地往外冒泡。

可怎麽治罪？

“穆至君，你既然自稱草民，就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本侯尊稱你一聲大哥，你不要太得意！”

“侯爺息怒。在下只知關心妹妹，多問了兩句。如果侯爺不願意回答，在下想請與妹妹見一面。”

按理說，穆至君做大哥的，這時候來，至少要見妹妹一面。可上官斐心裏有鬼，先把秦氏支開了。

“雲兒是我一個人的，以後你休想！”

穆至君呵呵一笑：“休想什麽？如果在下和侯爺一樣出身，誰贏誰輸還不一定。”

“好！”上官斐成功點燃了怒氣，“來人，把練武堂收拾了！我要看看誰輸誰贏！”

春曉苑裏，秦氏看著女兒，猶不可置信：“雲兒，這是真的？”

穆雲青點頭：“娘怨我沒？一直瞞著娘。”

秦氏搖頭：“作父母的莫不希望兒女好。你這樣子，娘也操心不上了。可你大哥，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娘知道他心裏難受。他從小就不愛說話，看起來溫和，卻事事自己承受。唉，早知道……算了，說這些做什麽。那侯爺待你好嗎？你們沒成婚就住在這裏，別人會不會閑話？”

“娘，阿斐待我很好。”穆雲青臉色微赧，“你還記得小六哥嗎？”

“你方老伯的養子？”秦氏道，“這跟小六有什麽關系？呃，你這一說，娘看小六和那侯爺倒很像呢。”

穆雲青當下便把上官斐裝扮方小六的事說了。

秦氏聽了，不免愕然：“這富貴人家的公子就是任性。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去做了那麽久的酥餅。不過，他能這樣對你，娘也就放心了。剛開始，娘聽說，他要娶兩個公主，還想著你是不是受了委屈。”

穆雲青低頭：“娘放心，女兒心裏有數。”

“那位公主是什麽樣的？”秦氏不免好奇，“侯爺也是的。他即然對你這麽上心，幹嘛還要娶另一個。”

穆雲青笑笑：“娘，有些事一兩句話說不清。那位公主大概一直仰慕侯爺，所以才非侯爺不嫁。”

“這樣啊，也是個可憐人。”秦氏想起兒子，嘆口氣，“不過你可得長點兒心。娘聽說，那些大宅門裏的人從小就心眼多，你向來又不在乎這些，可別被人誆了去。”

穆雲青不自覺地湧出了淚花，秦氏是個善良又絮叨的母親。她雖一心想讓自己與穆至君成婚，但事情至此，並不因為這事而責備自己，想想那個給自己帶來這身份的生母，心裏難過：“娘，你來了，就別走了，好不好？女兒現在可以好好陪你。”

秦氏也知侯府規矩多，再相見不知何時，擦擦淚道：“你就要嫁出去的人了，不要哭哭啼啼的。娘要是可以，會多來看你。哭什麽！你看娘，現在享你的福，得了誥命，咱們穆家莊哪有！還有你，成了公主，不知多少人羨慕呢。那侯爺年輕又帥氣，雲兒，不要多想了，好好過日子！”

“大哥他……”

“你大哥長得又不醜，現在咱們又有錢又有身份，只怕縣老爺家的姑娘都和咱們提親呢。”秦氏拍拍女兒的肩，“你放心，我們一家都會好好的。”

剛說完，門外秋菊氣喘籲籲地跑進來，叫道：“公主，不好啦！侯爺和穆公子打起來了！”

穆雲青一楞，趕緊向外走。秦氏道：“你大哥向來有分寸，怎麽會和人打架？”

二人來到練武堂，看到上官斐和穆至君赤手空拳，毫無風度似正在地上摟著互毆。穆至君占了上風，正騎在上官斐身上。

秦氏先叫：“君兒，你做什麽！”

穆至君一滯，臉上挨了上官斐一拳，被上官斐反手一推，壓倒在地。穆雲青心一疼，叫道：“你們做什麽，快停手、快停手啊！”

可二人互不示弱，誰也不服誰。你抱著我，我抱著你，在地上滾來打去。

上官延年悠悠道：“公主，剛侯爺說了，穆公子要是贏了，可以把你領回去。”

穆雲青氣極，沖二人吼了兩句，可兩人打紅了眼，誰也不聽。周圍的人得了上官斐命令，也不敢上前。

撇眼看到一邊的兵器，穆雲青抽出一把劍，抵到自己咽喉：“你們要是再打，我就死給你們看！”

地上的兩人刷地擡眼，推開對方。

上官斐叫：“雲兒，你別胡來！”

穆至君看看妹妹，再看看自己灰頭土臉，要上前，生生停住了。

穆雲青把劍扔在地上，再也不看二人，跑了出去。

上官斐跟了上來。

穆至君叫道：“妹妹……”卻被秦氏拉住了。

上官斐追到春曉苑，看穆雲青在收拾衣物，嚇了一跳：“雲兒，是我不對。我再也不了！”

穆雲青不理他，拿了隨身的東西就走。

上官斐堵住門：“是我不對，你打我。”看穆雲青不理他，抓對對方的手往自己臉上打了兩下，“別生氣了……”

穆雲青把包裹扔在案幾上：“我承認我不想到長安來，有和大哥母親過一輩子的想法。可現在，我都要嫁給你了。他來了，你卻這樣要把人家打一頓？”

上官斐本來小心翼翼，現忽聽穆雲青的口氣，對穆至君的情意滿滿，惱道：“他也打我了！你看——”說著伸出胳膊，指著脖子，“你只心疼人家，不心疼我！”

“那你說什麽鬼話，誰贏了就把我送回去？”

“哈，我是說著玩兒的。”上官斐偎上來，“再說，我哪能輸？”

“我去的時候誰在地上？”

上官斐尷尬：“後面不是我勝了嗎？”

見穆雲青緩和，上官斐順著桿子往上爬：“我錯了，我以後再犯，隨你怎麽處置。”

“去，離我遠點兒！你也不看看你身上這層土！”

“哈！我馬上去洗！”

等上官斐滿心興奮，洗過澡，收拾了一番，特意穿得鮮亮，來到春曉苑時，夏荷告訴他，公主不在，去看穆公子了。

上官斐只覺火氣又往上冒，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客房，見門大開，正要進去，忽然聽到裏面的抽泣聲，不是穆雲青是誰？

上官斐生生剎住腳步，站在屏風後面，只聽裏面穆至君的聲音道：“雲兒，你是不是要笑話大哥？大哥我一直把你當成我離家時的小孩子。所以孟元達的事出後，母親有那想法，我怕嚇著你，又想著我們一直在一起，你還小，等你不害怕了再和你說。誰知一錯萬錯。雲兒，我以前一直覺得做事要隱忍。可現在，大哥卻後悔，為什麽當初不直接，不放肆一回！也勝過如今這樣……”

“大哥……”穆雲青道，“造化弄人。我一直以為你是我大哥，母親也是我母親。即使今日，我也只認你和母親……大哥，你娶個嫂嫂，別再為我傷心……”

“雲兒……”穆至君的淚水湧出，“大哥對不起你。本要把這一切都放在心裏，可不知為何，見了侯爺，卻忽然失了本性。明天我就走，再也不打擾你們。你要好好的。要是過得不好，大哥願一直……護著你……”

“大哥……”裏面穆雲青的哭聲漸大。上官斐多想伸頭去看，去當面喝斥痛罵二人一番，忽然想起穆至君的話“若我和侯爺一樣的出身，誰輸誰贏還不一定”，他立了立，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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