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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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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崔芙蓉親自登門邀請穆雲青一同去長安。穆雲青早對長安向往不已,上次來涼州時,因為急於逃命,加上盤纏不多,雖然路過長安,但連長安的城墻影子都沒見到。崔芙蓉的提議雖然很誘人,但現在穆至君外出打仗,短時間內回不來,穆雲青有些擔心母親一個人在家裏。

“聽說都督親自帶領百騎作先鋒,沖進黨項的騎兵隊伍,生擒日渥不基。大軍不日就會回轉。妹妹不必擔心。”崔芙蓉笑著看了一眼秦氏和穆雲青,又補充道,“我聽父親說的。”

秦氏看崔芙蓉溫柔和氣,不似那些貴人高高在上,早對她生了親近之心,又聽說大軍征戰胡人勝利,兒子的升官有望,心裏頓時樂開了花。她雖然一直生活在鄉間,卻也知道兒子要想在仕途上順利,也需要與人結交的道理。崔芙蓉是刺史的女兒,與穆雲青相知,將來穆至君的官途說不定還要依靠崔刺史,而穆雲青能和這些高高在上的貴女相交,也是女兒的福氣,便道:“雲兒,既然崔姑娘說了,你大哥過不了幾天就會回來,你就放心的去吧。你陸叔就在隔壁,再不成還有你劉大哥和張嫂,娘能有什麽事?倒是你,一個人出門,娘有些不放心。”

“伯母不用擔心。路上有我父親及衛隊隨行,等到了長安,我們崔家難道穆姑娘沒有住的地方?”

穆雲青看崔芙蓉如此為自己考慮,雖然覺得有些異樣,但也有些感動。母親都同意了,自己還能怎麽說?

陸嫣然剛進穆家的大門,就聽說了此事,便三步並作兩步跑進來道:“哈,你們去長安,竟然不帶上我?我也要去!”

“只要陸參軍同意,陸姑娘當然可以和我們一起去。”崔芙蓉溫和體貼地一笑。

陸贄就是不同意,也被女兒磨同意了。加上前一陣被陸嫣然要從軍聒噪得心煩,恨不得清靜兩天,又有穆雲青陪伴,崔家又是清貴之家,便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於是,穆雲青和陸嫣然,搭乘崔琰的車隊,起程去長安。

臨走時,穆雲青給穆至君留了一封信,把最近做的事、為什麽去長安事無巨細地寫了下來,又把和崔芙蓉定的契約錄了一份夾在信中,讓秦氏交給他。

穆雲青的行李中除了幾件衣服,便是她用侯氏制堿法實驗的一套儀器。她前天已經做出了像後世一樣潔白如雪的堿,因此對這東西寶貝得很。路上顛簸,穆雲青像商人運瓷器那樣,前前後後捆了一番,又墊了柴草,才裝在箱子裏。

女兒走時,秦氏的傷感自不必說。

穆雲青走後第三日,凱旋的大軍還未回轉,上官斐輕騎簡從,趕回了涼州。他想在回長安成婚前,再來這裏看一眼。

方老伯夫妻幾十年如一日,天還未亮就起了床。打掃衛生,擦洗桌椅,活面、生火。一切就像昨天一樣。隔壁的穆氏湯餅店也亮起了燈。張氏開門,看到遠處的陰影裏立著一個人,牽著一匹馬,一動不動,嚇了一跳,趕緊回去叫劉勇。

劉勇也不拄拐杖,大步走出來時,發現哪裏有什麽人和馬?到處還是黑漆漆的一片。

“公子,咱們就這樣走了?”上官延年牽著馬,小聲問默不作聲的上官斐。

“那還怎麽樣?現在軍隊還未回來,我要是現在過去,爹……方伯雖然不會覺得有異,但劉勇說不定會覺察出什麽。”

“公子考慮的是。”上官延年想,什麽時候自家公子會考慮這些了?在長安時,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來到涼州,自己的地盤,反而縮手縮腳,真是不懂!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讓王長史照看一下。”上官斐慢慢道。

“照看?照看誰?”上官延年故作不知。

“你要是這都不知,還跟著我做什麽!”上官斐冷冷一掃。

“嘿嘿,小的明白。”上官延年意味深長地一笑,“公子,最新消息。崔刺史大前天帶著女兒回長安了,說是為了崔姑娘的婚事。”

但說了一半卻停了下來。

“嗯,崔琰這個刺史做得憋屈,想換個地方。怎麽了?”

“公子知道跟隨崔姑娘回去的是誰嗎?”上官延年還想賣個官司,可看上官斐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地瞪著自己,心一凜,全倒了出來,“是穆姑娘,還有陸姑娘。聽說穆姑娘和崔姑娘一塊兒要做什麽事。所以崔姑娘邀了穆姑娘同行。”

“說清楚點兒!什麽什麽事,她倆怎麽能扯到一塊兒?”

“聽說是要賣什麽皂,二人還定了契約,崔家出了東市的一家門面,穆姑娘出東西。只是利潤嘛,穆姑娘只要本錢,一切由崔家做主。”

剛離開兩個月,倒又攀上了高枝兒!上官斐忍住心裏的氣,只拿本錢?笨蛋,知道誰對你好了吧?

“公子,咱們騎馬行得快些,說不定路上能碰上。”上官延年看上官斐的臉色,知道自家公子氣又不順了,忙道。

上官斐不理他,重重地一抽馬鞭,座下的那匹汗血寶馬轉眼間急馳,把上官延年遠遠拋在了後面。不遠處的一隊護衛隨之跟了上去。

**

穆雲青與陸嫣然坐在崔家的馬車上,不由得感嘆人和人的不同。想當初自己和母親、張嫂逃難時,鞋子磨爛,光腳在地上走了好久,等到了廣濟寺,聽說有稀粥就滿足的不得了。去涼州尋大哥時,十來個人擠在一架小小的馬車裏,汗嗖味、腳臭味,直熏得人頭暈,自己也堅持著坐了兩個多月,不僅沒洗過澡,沒洗過頭,連臉都沒洗過幾次,卻也過來了。

而現在,崔家的這馬車,雖然外觀看起來毫不起眼,內裏卻別有一番乾坤。車廂裏墊著毛皮軟褥、靠枕,上面安放著小幾,小幾下的箱子裏則裝滿了吃喝用的各種東西。如果你感到累了,躺在上面,可以休息,還可以打開兩層車窗的外層看風景,如果不想看風景,又覺得車裏悶,把車窗外層關閉,徐徐涼風便會順著內層的透氣紗窗飄搖而至,絲毫不用擔心外面的沙塵會弄得車裏的人一身一臉。

自己都能享受至此,更不用提崔芙蓉的馬車了。

另外,不知是崔家的車夫好,還是崔家的車好,走起路來,並沒有意料中的顛簸,感覺很平穩。事後才知道原來崔家的馬車下面車軸用的是宮中的樣式,減震效果當然不是普通的馬車可比啦。

一行人走的路是後世絲綢之路的東段,也是從長安出來最平緩的一段。每三十裏便有一處驛站。驛站裏有專門供官員換乘的馬匹和車輛。崔琰便領著眾人每天清晨從一個驛站出發,快到午時剛好到下一個驛站,歇息一個時辰後晚上到下下一個驛站,路上既不會太快,也不會太緩。

如此行了五六日,因天氣炎熱,正是七月間,陸嫣然不耐坐在馬車裏,便跨上一騎,來回在穆雲青和崔芙蓉的馬車邊奔跑。

荔枝和秋兒隨穆雲青坐在馬車裏。不過她倆像陸嫣然一樣,對外面充滿了好奇,一會兒說外面經過的那個胡商騎的駱駝好大,一會兒說哪個商隊的護衛好英俊。嘰嘰喳喳像兩只麻雀一樣說個不停。

穆雲青早對外面的風景熟視無睹,便歪在車裏睡覺。

這日,一行人進了驛站,洗過澡用過飯,大家都歇息了,穆雲青因白天在車中睡飽了覺,屋中炎熱,便來到院中吹風。

古代的驛站除了軍事、官方傳遞信息,內裏就像客棧,前院供一般行人休憩,後面則有單獨的院落,供來往官員使用。崔家就占了這麽一個獨院。

穆雲青搖著蒲扇,看天又悶又熱,好像要下雨了,正準備回臥房,驛站門口忽然響起馬嘶鳴的聲音。

這麽晚了,會是誰呢?與自己無關,穆雲青搖著蒲扇,正要走開,聽到一個從崔琰房裏走出的驛卒邊走邊道:“這是不是又是碎葉城那裏的葡萄、香瓜到了?走,看看去。聽說前幾個月,嶺南到長安的驛站整天為送荔枝繁忙,現在輪到我們了。”

“小心,讓人聽到要殺頭的。”另一個驛卒指了指天,輕聲道,“上面豈是我等小民能議論的?”

兩人提著燈籠走遠,沒看到陰影裏的穆雲青。

荔枝?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難道宮中的貴人現在又喜歡上安西那邊的瓜果了?

穆雲青搖搖頭,看烏雲翻滾,涼風襲來,嘆惜一聲:看來要變天了。

她剛要轉身進屋,身後忽然有一只手拽住了她,接著有人道:“穆姑娘。”

穆雲青嚇了一跳,借著門廊裏燈光的暈影才看清是上官延年,方小六的好兄弟。

“你……怎麽也在這兒?”穆雲青道。

上官延年“噓”了一聲:“姑娘請隨我來。小六有事讓兄弟交待。”

穆雲青跟隨上官延年來到旁邊的一個小院,走進當中的正屋。

上官延年遞給穆雲青一把匕首道:“小六說這是姑娘的東西,上次忘了給姑娘。”

那是被胡人劫持時被黨項人拿走的匕首,是穆至君為妹妹打造的,穆雲青曾用它第一次殺了人,以為丟了,雖然可惜,但命還在,便沒再想過,不想在這裏見到了。

“還有這個。”上官延年又拿出一個錢袋,“這也是姑娘的吧?”

穆雲青點頭,接過那個繡著綠竹的錢袋,道:“小六哥怎麽找到的?”

“這兄弟也說不清楚。等姑娘見了他再問吧。”上官延年笑而不語。

穆雲青謝過,想起離開姑臧時,方小六身上受的傷,便問道:“小六哥身上的傷好了嗎?這次打仗他有沒受傷?”

“應該好了。”上官延年模糊一答,“他這次做先鋒,砍了日渥不基,立了大功。沒有受傷。”

崔芙蓉曾說那是都督的功勞,看來這些當官的,都愛把下屬的功勞攬到自己頭上。穆雲青不疑有它,為方小六感到高興,便道:“小六哥這麽厲害,到時方老伯知道了,肯定更高興。”

二人又說了兩句閑話。穆雲青走後,上官延年對帳後的人說:“公子,你讓小的做的,小的都做好了。你可滿意?再這樣的行進速度,到不了長安,婚期就過了。到時,用不著長公主,皇帝、皇後,小的就在城門口自殺。”

“算了。你一個男人像個女人一樣,天天嘮叨個什麽。明天咱們快馬加鞭,三五日就到長安了。”

“唉,小的這就去準備。”上官延年喜笑顏開。他搞不懂自家這公子不知又犯了哪門子邪,每天老早出發,到了驛館就在屋裏睡覺,等崔家的車馬到了,也不管不問。可第二天,又是這樣,想想一行人騎著千裏馬的速度,一天只走六十裏,上官延年就想吐血。今日終於有了松動,要把東西還給人家,可上官斐不出面,非要自己去。

“公子,既然穆姑娘也去長安了。小的有個主意,找個地方把穆姑娘養起來,人不知鬼不覺,公主絕對不會知道。你看,怎麽樣?”

上官斐“哼”了一聲,冷冷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得力小廝,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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