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雉見他神色凝重，心裏也是咯噔了一下，急忙上前問道：“夫君，怎麽了？”

劉邦眉頭緊鎖，壓低聲音道：“方才蕭大哥傳信給我，說是縣令大人——死了。”

這話一出，呂雉也是眉心重重一跳，吃驚道：“陳世伯身體一向康健，怎會無端就死了。”

劉邦搖了搖頭，嘆氣道：“不是無端的，蕭大哥說，縣令大人身上都是剪刀簍子，是被人用剪刀捅死的。”

這麽一說，呂雉更是覺得驚奇了，低聲道：“他是一縣之令，出入都有官差，家中也有侍從無數，怎的會那麽容易被人捅死，還是用剪刀。”

“不錯。”劉邦點了點頭，聲音壓得更低了，“如此說來，他只能是被自己親近的人殺死，既不驚動侍從，又能讓縣令家中秘而不宣，還稱他是急病而死的，你道是誰？”

呂雉驚愕之下，只覺得手腳冰涼，驚恐不已地看著劉邦，緊緊捂住了嘴巴，好半響才緩緩開口道：“陳興？”

劉邦點了點頭，眉間下憂思深重：“平日看他最多只是紈絝**，想不到竟是如此心狠手辣，我聽蕭大哥說，今日樊噲大婚，他本要來搗亂，被縣令大人拘住了，還打了他一頓，想來是如此激發了他的獸性，將縣令大人殺了。”

呂雉動了動自己發涼的手指，殺人這樣的事，她不是第一次聽說，可長了這麽大，還真是第一次聽說子殺父這種驚駭的事情！

“我們都得罪過陳興，只怕日後，這日子都不會好過了。”劉邦嘆氣道。

呂雉也是這麽想的，只覺得頭痛不已，嘆氣道：“果真是造化弄人，他若當了縣令，第一個便是樊噲不好過了。”

“陳興為人陰險毒辣，我們兄弟幾個都在衙門做事，更是首當其沖。”劉邦也嘆氣，緊緊地握住了呂雉的手，安撫道，“他要做什麽，先都是我們的事，娘子你現在身子不比往日，當要深居簡出，避著一些。”

“好。”呂雉見他如此關頭，竟也能顧慮著自己，心中多少有些感動，便也應了。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便是年關了，這日是這年的最後一日了，呂雉正在家中給自己的孩子縫制衣裳，香兒帶著劉肥忽地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聲音驚喜不已：“大娘子，娘家嫂子生了！生了！”

呂雉被嚇了一跳，針戳進了手指中，一滴血珠瞬間就湧了出來，滴在了她繡的小衣服上，暈成了一片妖嬈的顏色。

她隨意地將東西一收，站了起來，聲音也是有些顫意道：“生了？是男孩女孩？”

香兒一張臉滿是笑容：“男孩，男孩，夫人發了好多賞錢，我和小公子都拿了！”

還真是男啊，那算命的倒是有幾分本事，可惜他們現在遠在沛縣了，不然她倒是可以找到那算命的給自己算算，看看肚子裏這個是男孩女孩。

呂雉不由自主地彎了彎唇角，收拾了一下東西便跟香兒道：“走，我們也去看看。”

呂雉成婚後，搬來的是呂府左則的宅子，呂媭成婚後，呂家又將右側的宅子也買了下來，三家人住得就跟一家似的，有什麽事兒，聲音扯高些，都能聽見。

呂雉從院門穿了過去，便到了呂家的後院，呂家現在正喜氣洋洋一片，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意。

“哥！大哥！”呂雉直奔呂澤跟月娘的房間，“嫂子呢，孩子呢？”

呂澤現在懷裏正抱著剛出生的兒子，笑得見牙不見眼了：“雉兒，你看，快看，這是我兒子，長得像我嗎？”

呂雉從他懷裏接過來被裹成一團的小呂臺，仔細瞧了又瞧：“我看著像是嫂子多一些，不太像你。”

“我瞧著也是像月娘多一樣，兒子多肖母。”呂夫人笑瞇瞇地說道。

“胡說，明明長得像我！”呂澤這可不高興了，皺著眉心一把將兒子從呂雉懷裏搶了回來。

那小孩子被他這麽一高聲，倒是哇哇哇的哭個不停起來。

“你把他嚇著了！趕緊給我！”呂夫人不滿地瞪了一眼呂澤，把孩子接了過來搖搖晃晃地哄著道，“喲，喲，小呂臺，別哭，別哭，看這兒呢，看婆婆的新衣裳——”

呂澤把小孩子弄哭了，有些尷尬，面色閃閃的，這才正眼看著呂雉：“妹妹，月娘如今在房間，已經吃過東西了，你要跟她說會話嗎？”

呂雉點了點頭，跟著他去找月娘了。

月娘本來是性子極為柔軟的人，雖已為人母，但還是見了人便忍不住面上先一紅。

“小姑來了？”她見了呂雉便要起身，呂雉趕緊撲了過來，執住了她的手，連連道，“使不得使不得，嫂子你別起來，趕緊躺著，還累嗎？可是痛壞了？”

“現在不痛了，生下來便不痛了，只未生的時候痛得厲害，我昨晚便開始肚子痛了，痛了一晚，差點要把你哥咬死了。”月娘說起這個仍有些羞怯，笑了笑。

“真的痛了一晚？”呂雉聽她這麽一說，摸了摸自己微凸的肚子，感覺腿腳有些發軟。

呂澤低頭一瞧，便看見呂雉本來帶著笑意的神色有些慘白，當即挽起了她的手，沈聲安撫道：“雉兒，你別怕，萬事還有哥哥在呢。”

“有你在頂什麽用，你又不能幫小姑生孩子。”月娘橫了他一眼，從他手中重新拉過了呂雉的手，笑道，“你勿要怕，我聽那穩婆說了，說是滿四個月了，便可以多做事，多走動，那樣生的時候才不會痛太久，我就是吃得太好了，補過了頭，這孩子塊頭又大，還有啊，到時你若肚子痛了，千萬不要大喊大叫，不然到了生的時候，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我昨晚便是，太兇險了，若不是婆婆早就備了參湯，我真的是一絲力氣沒有了。”

“好了，月娘，你勿要嚇她了，你看她臉都白了。”呂澤見自家妹子神色劇變，忍不住出聲喚停了月娘，昨晚月娘生孩子，痛得哇哇大叫，一家人，誰也沒有睡著，他心痛得要命，只覺得這輩子都不想再生了。

可是現今見了妹妹，他才覺得心裏更痛了，月娘好歹怎麽痛，還有一眾人都伺候著，還能咬他出出氣，可是妹妹——

繞是呂澤這般理智冷靜的人，此刻也忍不住想起張韓來。

若是先生在此，定不會讓雉兒受苦的。萬事有先生，雉兒更是無須憂心惶恐。

“雉兒，你趕緊出來啊，別叨擾你嫂子休息了，她現在要把身子養回來。”呂夫人在門外的聲音驚醒了一直發呆的呂雉。

“好，我這就出去。”呂雉猛地回過神來，對著月娘道，“嫂子，我先回去了，過兩日再來看你和小呂臺。”

月娘點了點頭，對著呂澤道：“阿澤哥，你送送小姑吧，我什麽事都沒有，我只想睡覺。”

呂澤點了點頭，帶著呂雉開門出去了。

“哥，釋之回來了嗎？”呂雉猛地想起了那陳公子繼任縣令的事，忽地出聲道。

“趕不及過年，怕是還要好些天才能回來。”呂澤道。

本來一直多是呂澤在外面商隊奔波，只是因為月娘懷孕，才讓釋之出去。

“你傳信與他，讓他不要回來，就在外面多走走。”呂雉拉過了呂澤的手，壓低聲音道，“那陳縣令根本不是急病而死，而是被陳興用剪子捅死的，樊噲和呂媭大婚當日，他有意搗亂，被陳縣令拘住了，這才發了獸性下了殺手，現今他繼任縣令，我怕他會報覆我們家，你讓釋之在外面待著吧。”

呂澤驚愕無比，看著呂雉凝重謹慎的面色，才緩緩回道：“好。”

“你們兄妹兩個，在那嘀咕什麽呢？這兒煮好了酸湯醋肉，趕緊來嘗嘗。”呂夫人得了孫子，喜不自勝，連說話的聲音都忍不住提高了兩度。

“好咧，我馬上來。”呂雉本來懷孕以來，就愛吃酸，高興地應下了。

呂雉一直在呂府待到天黑，還是劉邦從縣衙回來了，親自過來接的她。

呂雉自從聽月娘這麽一說後，自己這心裏就越是發慌。

早就聽人說過，女人生孩子便是過鬼門關，若是過不了，豈不是一命嗚呼？一命嗚呼便算了，最怕一屍兩命，連個後也沒有給先生留下——

呂雉向來不是這樣的人，她凡事都會往好的想，可這一次，她卻像是著了魔一般，總是仿佛看到自己渾身血淋淋的樣子，就連晚上回來睡覺也不安生，做起了噩夢來，嚇得自己嗷嗷的叫。

本來她懷孕後，便跟劉邦分了房睡的，可是她這麽一叫，倒是把劉邦也嚇著了，從別的房間趕了過來。

“娘子，你怎麽了？怎麽了？”劉邦頭一次見呂雉嚇得這樣，柔聲安撫道，“你無需害怕，縣衙裏做事大部分都是我的弟兄，那陳興新上任，暫時動不了我們。”

她以為呂雉是聽聞陳興殺父的事嚇著了，抱著她安撫道。

“不是，我只是做噩夢了——”呂雉大口舒了一口氣，“我只是聽我嫂子說生孩子的事，把我嚇著了。”

劉邦：“......”

生孩子有那麽可怕嗎？當初他娘子可是面對綠林匪徒都面不改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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