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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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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末驚訝萬分,原來她之前的一番猶豫就是在下這樣的決定?可為什麽得知了他的身份,還是開口喚他留下?不怕他害了她麽?

“為何要我留下?”離末聽到自己不解的詢問。

“我不想吸引到別的饜鬼,就好像之前和你說話的那個。你雖然騙我訂立了契約著實可惡,可好歹沒有傷我性命。換做別的,恐怕就說不準了。”她並沒看他,只是盯著他腳前的地面,心裏嘆口氣,雖然無奈,可是也沒別的辦法,自己如今的情況本就特殊,無人庇佑,若是趕走了他卻又引來了別的饜鬼,她就真的得提早去見她的爹娘了。

離末想了想,也點點頭,雖然造成如今的情況是他當初刻意欺騙的結果,可如今除了繼續履行契約,對她來說也確實沒有更好的選擇。

“若要繼續履行契約,我可是會繼續吸食你的精力的!”離末又開口嚇唬她,想看看她會不會反悔。

“無所謂,只要不死就行,我還不那麽想就這麽下地府去。”蘇雅清淺的聲音響起,聽在離末耳中滿是寂寥。

“既然你這麽大方,我也就不客氣了。不過你放心,這一個多月沒讓你出什麽問題,之後的幾個月自然也不會。”離末擰著眉開口,聲音聽起來有些僵硬:“你小心了,一旦有情緒波動我就會出現。我平日跟在你身邊自是會隱去身形,待無人時才會現身。”

蘇雅點了點頭,又仿佛無力般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床榻上,不再看離末。而離末此時忽然又不想就這麽離開,也撿了張凳子坐下,時不時偷瞧一瞧蘇雅的臉色。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似乎誰先開口誰就落了下乘一般,她賭氣不看他,他也賭氣不開口。就這麽僵持了好半晌,突然——

梆!梆!梆!

書院打更的聲響傳來。二人都瞬間驚醒,蘇雅才意識到此時已是深夜,她卻還與一個男人——哦不,是男鬼共處一室!誠然嚴格意義來說,離末算不得一個“人”,可方才被他拽進懷裏時,她還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男人健碩的胸膛與自己是多麽的不同……

“你……”蘇雅被更聲驚起,猛地站起身來,剛要告訴離末說他該走了,就聽他搶先打斷了她。

“今日那個孔妍依是故意誣陷你的,我從她身上聞到了狡詐的味道,你小心些。”離末忽然說話,告訴她他剛回來時聞到的情況,之後又猶豫了會,說道:“剛才和我說話叫勾紊,他也是饜鬼,卻沒我這麽好心。你若是在情緒波動的時候感覺心慌氣短,定要告訴我,我自去收拾他!我先走了……”

蘇雅疑惑的看了看他,有點懷疑他的用心,剛要開口譏諷,便見離末的身形一陣模糊晃動,繼而慢慢變得透明,終是再看不到了。

她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走了,還站在床邊絞著手不敢動作,等了一會,房間裏靜的連她的呼吸聲都聽的清清楚楚,她舔了舔唇,小心的喚了一聲。

“你還在麽……?”

屏著氣又等了一陣,才放下心相信他真的已經走了。蘇雅吐出一口氣,輕輕坐下,手指無意識的交錯轉動,發了會呆。感覺到雙眼有些酸澀,這才起身打了水簡單的洗了洗臉。回到自己的床上和衣躺下,雖然離末已經走了,她還是留了一份心,沒敢除去衣物,許是在內心深處還是對他有了戒備。從前以為他是仙人,自然不會設防,如今知道不是,那種全身心的信任便也蕩然無存了。

隱在半空中的離末看著和衣躺下的蘇雅,無奈的嘆了口氣。盯著她因連番打擊而愈加消瘦蒼白的臉頰好一會,才一轉身飄出房去。他必須想想自己這番情緒的波動是怎麽回事?

這一晚,孔妍依和梁曉慧果然沒有回來過,第二天柳監院就過來蘇雅的房間,嘆著氣告訴她,那兩人到她那裏告了一狀,說她偷竊她們的上好脂粉。不過她也以沒有直接的證據為由,駁斥了她二人開除蘇雅的要求,但因為孔妍依的爹爹是朝廷官員,又經常與學員的山長有些交往,她也不好得罪,只好命蘇雅搬到後山草堂的小院去住。

那處草堂曾經是很久以前的一位山長一家的居所,那位山長喜好清靜,而後山那裏環境清幽,無人打擾,還有一條通往山下的小路,所以就在那裏建了院子。可自從那位山長卸任以後,隨後的十幾位都不太喜歡那裏的位置,只因要到前山學堂要走很遠的路,久而久之那裏就荒廢了。甚至近年都沒有人再去打掃。柳監院想到這裏,心中有心愧疚,開口解釋。

“蘇雅,我知道你自己一個人也沒什麽親人,恐怕沒人能替你出頭,不過我也有我的難處,若不安撫了孔梁二人,你往後的日子會更是難過。量你是能夠理解的。”柳監院無可奈何的拍了拍她瘦弱的肩頭,留下了草堂一應屋舍的鑰匙,快步走了。

蘇雅早已想通自己如今的處境,也料到那二人既是要陷害,定不會輕易放過她,所以也沒表現出多麽委屈,略收拾了下自己的東西,當天中午用過飯後就搬到後山去了。

從前山到後山的草堂需要近半個時辰,這裏平日也沒什麽人來。屋舍也因年久不用而略顯陳舊,甚至屋頂都長滿了雜草,還有的房子頂上漏了個大洞。院子很大,進到院門正面是一排三間正房,右側兩個較小的房間被堆滿了雜物,左邊的房間卻是個套用的廚房,從整體格局來看,確實是個曾經給山長一家居住的住所,只是無奈荒廢成這個樣子。

蘇雅環視了一下,見這個小院大小約莫十幾丈見寬,院子中間有個十字形石子鋪就的甬道,通往三面的房舍和院門,將院子分割成了四個部分。靠近廚房一邊還有口井,她過去看了看,裏面井水很是清澈幹凈,用來喝是沒什麽問題。簡單收拾了下自己的東西,因為下午並沒有課,她便從廚房取了水桶,費力自井中打了水,在這草堂中慢慢地收拾打掃起來。

三間正屋裏只有靠近廚房的這間勉強能夠住人,但是屋中除了一個破舊的木床、兩把椅子和一個矮櫃外,其他一應物事都沒有。蘇雅從另外兩間漏頂的房中,搬來一個缺了一角的書桌,以前大概下雨時被浸泡過,散發著一股腐朽的味道,不過好在還能勉強使用。又去雜物間裏翻找到一個燭臺,費了整整一個下午才將這個小院收拾得幹凈無塵,將自己的東西一一收好。

做完這些天色也有些晚,本想去西院用飯,但上午在課堂上就已被孔妍依奚落了一番,她不想晚飯的時候再看她那尖酸的嘴臉,甚至常伊蓮假意調和實際是暗諷的腔調,讓自己沒了胃口,只好取出中午沒有吃完的饅頭,就著沁涼的井水隨便對付了一餐。

到了晚間,自行燒了水清洗了下自己,卻發現連擦拭頭發的手巾都沒有,只好略攥去了水珠,披散在身後,任由濕發沾濕了衣衫。好在此時已是初夏,夜晚雖沒有白日的燥熱,卻也不那麽冰涼,她將房中的椅子搬到了廊下,坐在上面想等到頭發半幹再去休息。

一邊撥弄濕發促其快幹,一邊心裏計量著等下次旬休要添購些什麽物事。

蘇雅所在的芳沐書院雖然就讀的都是十四歲到十八歲的女子,但卻也如男子的書院一樣,實行每十日休沐一天。她想了想還有兩天就是休沐日,自己大概還可以堅持。又看了看這個院子,嘴角牽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其實離開學生聚集的院落也不錯,反正她沒什麽朋友,身邊還跟著一只饜鬼,自己一個人在這裏沒人打擾更省得那些她應付不來的爭執與誹謗。

深深地呼進一口後山青草的香氣,又重重地吐出,似乎要將這幾日來的濁氣都吐出體外,蘇雅覺得自己是時候調整心情重新出發了。過去的一切就不要再想了,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主要的,誰說沒了他連子軒她就過不好自己的人生了呢?就算是小小孤女一枚,她也要過的瀟灑肆意。

摸了摸半幹的頭發,站起身來準備進屋去,忽然身後響起離末的聲音,似乎語氣有些不好,像在隱忍者什麽。

“你怎麽會搬到這個地方來?”

蘇雅訝異的回過頭去,看到身後不遠處,在朦朧的夜色下看的不甚清楚的離末。

“孔妍依上柳監院那裏告了我一狀,我就被打發到這裏來住了。”

“那女人就是在汙蔑你,你為什麽不解釋?”離末皺著眉頭,環視了一下這個臟破的小院,發現沒有一處物事是完好的,心底不免有些不豫。

“無妨,反正我也不想再和她們同住。”淡淡一笑,她不想就此事再多說什麽。

“你怎麽不生氣?”他有些奇怪她的反應,正常人不是應該氣憤一下下。

蘇雅卻是誤會了他的意思,挑了挑眉,口氣輕蔑:“怎麽?我是不是應該歇斯底裏的怒吼一番,好釋放些的氣味讓你嘗嘗?”

離末氣息一窒,知道她還沒完全消氣,只好不再這個話題上多說,轉而進了這幾間屋子查看環境。蘇雅本該阻止他進自己的閨房,又一想對他來說有墻沒墻實在沒什麽分別,便也由他了,雖然生氣他之前的欺騙,但還是潛意識的相信他不會做太過於齷齪下流的事情。

“你這裏怎麽什麽都沒有?我剛才看你只坐在院中等著頭發自己晾幹,竟是連一應洗漱用具都無嗎?”從廚房出來,離末瞪著丹鳳眼看著一臉淡然的蘇雅。

“過兩天便是休沐日了,到時候再下山采買吧,這兩天就湊合了。”蘇雅不在意的搖搖手,相對離末的不忿,她這個當事人反而顯得很平靜,似乎還有些悠然。

離末感覺到她氣息中的這一絲悠然,不由一楞,看向她平靜嫻雅的側臉,在月光下顯得光潔明亮。心跳有些快,臉龐微微發熱,為掩飾自己的失態,忙咳了一聲。

“那你先休息吧,買回的東西若是太多,我來幫你搬運。”

蘇雅怪異的看了他一眼:“你除了能顯出形體,還能碰觸我們人類的東西?”

“饜鬼是修行的靈體,又不是鬼魂,當然可以碰觸。”說著似乎怕他不信,隨手提起井邊的木桶,扔進井裏,嘩啦啦的提了一滿桶水上來,走進廚房倒到方才蘇雅已經用完的水缸中,來回幾次就已把水缸填滿,得意的看著蘇雅。

她也走了過去,看了看滿滿一水缸清水,嘴角微微一揚,輕笑出聲:“你還是挺有用的,我自己只能打出兩桶水來,第三桶說什麽都沒力氣提起來了。”

“那當然,怎麽說我都是個男人。”此時二人氣氛已沒有昨日那麽劍拔弩張,他也不必再假裝自己是散仙,而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神聖無邊的模樣。自然恢覆了平日的本性。

蘇雅看了看他,轉身回去,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斜覷著他,口氣涼涼的:“你算是男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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