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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張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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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喜提著籃子上了菜市,先去尋春花,現在這菜市人雖多,可賣的東西卻並不多,春花家還有些鹹菜,是存貨,也都擔了過來,賣得幾個錢,補貼家用。

雙喜過了肉攤,魚案,循著道兒往裏走,很快就尋著了春花家。

擡手打了個招呼,春花就賊兮兮拉住她,壓低聲音道:“妹子,妹子,你道咱鎮裏出了啥事?那賈大財又回來啦!”

雙喜心裏一驚,忙道:“嫂子,我剛從賭坊過,看到他了,咋的,他回來就回來,做什麽還專門說道他?”

是呢,說起來,賈大財這人,以前雖橫,卻除了好色之外,也沒有其他值得人說道的地方,不像趙一鳴,長相上的優勢,哪怕他就是走一圈黃花鎮,都要惹得姑娘們心肝兒亂顫,恨不得說他說個三天三夜才好。

春花眼珠子滴溜溜轉一圈,低聲道:“你還不知道罷?別人都再傳,他家在南街住,是唯一一家沒遭打砸搶的,莫說他家祖宅,就是他家的賭坊,聽說都沒人敢動一片樹葉子,你道是什麽?”

“什麽?”雙喜一驚,心跳都頓了兩分。

春花再貼靠她兩分,直到唇角都要貼上雙喜耳朵了,才壓著嗓子道:“大家夥都說呀,這賊人就是他家引來的,說不得他家就是那叛國賊,是陳國安插在咱們鎮上的眼線兒!”

“可有證據?”她再吃了一驚,著實有些不敢相信,不過鎮裏丁點兒大,誰家出了點兒新鮮事,轉眼就能傳的全鎮都知。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若真是他家幹的,也遲早要被人知曉的。

“要啥證據,你瞅瞅他家喲,可見著他家少了半片瓦?可見著他家白墻蒙了青煙的?灰渣子都不見半點兒,他家那宅子那般大,那些土匪難道是睜眼瞎,白白獨放過他家去?”

是呢,細細說來,還真是這個理兒,可真是這樣,那這賈家就該是黃花鎮的千古罪人!

春花橫眉瞪眼,憤恨不已,說著氣話,聲音都不知不覺跟著升了好幾分。

菜市人雖多,正經買賣的卻沒幾個,春花家生意冷清,索性就拉著雙喜說些閑話兒。

兩人低著頭,正說著閑話兒,嘈雜的菜市突的集體失聲,猛的安靜下來,春花擡起頭,眼珠子轉了轉,猛的定在菜市口,驀的也住了嘴。

雙喜不明所以,順著春花的視線看過去,就見五六個穿著戎裝的男子,腰間掛著明晃晃的大刀,大搖大擺沖著菜市裏來。

隨著他們一路向前,周圍的商販自發讓路,有些占道兒的,也急急的把菜蔬卷起來,留出過路地方來。

走在最後的是個瘦削的小個男子,嬉笑著,每走過一個攤販前,就笑嘻嘻的伸手過去,賣茶的苦著臉,連忙遞幾個錢到他手裏,他掂量掂量,若滿意,就縮回手繼續往前,若給的少,臉色就黑下來,嚇得賣菜的再往錢袋裏掏銀子。

雙喜目瞪口呆,轉頭過來正要與春花問道問道,卻見春花臉色都白了,低著頭也往錢袋裏掏起銅板來。

雙喜怕自己多嘴,給春花惹麻煩,趕緊識趣的背過身,躲到人堆裏去了。

那群人耀武揚威一般,游走完整個菜市,直到身影不見,菜市裏才重新活了過來。

雙喜又竄到春花菜攤前,見她拉著臉,面色著實不好看,忙問道:“嫂子,現在收錢的換人了?我記得以前是個上年紀的老嫗的?”

春花嘆口氣,看了雙喜一眼,無奈道:“劉婆子死了,現在府衙的兵頭是菜市管事,換著法子扣咱的錢吶!這些兵匪把咱當圈養的牲畜,隔三差五就來吸回血,這還不到月中,算上這一回,已是第三回來收賬了,你說說,賺的那點錢,還不夠交攤位銀子的!哎....”

與春花一樣抱怨的人不少,個個都搖著頭,唉聲嘆氣,直道生意做不下去,日子也過不下去了.....

雙喜跟著嘆口氣,對於瞎收錢的亂象,從古到今都不少,她一個小老百姓,也著實想不出什麽法子來幫襯她。

“這些鹹菜疙瘩賣完,這菜市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家裏沒了公爹,娃娃又還小,婆婆一個人帶也夠累的,秋生那早點攤兒也離不開人....咱以後,只怕還得過幾年苦日子了.....”

菜市這一圈轉的,讓雙喜心裏格外憋屈,與春花說完閑話,雙喜也不便多待,把菜市幾個賣閑散鴨蛋的都收了,便急急忙忙往家趕去了。

路過牙人門口,又見著許多臉色愁苦的婦人婆子,牽著十多歲的丫頭,抹著淚花往牙子手中送,接了小小的錢袋還不忘叮囑哭得眼睛通紅的女娃兒,莫要尋死,家裏日子好過些了再去把她們贖買回來.....

生離死別也不過如此。

世道艱難,家家都難過,雙喜不忍心再看,掩好背簍,垂著頭,急匆匆往家趕。

才踏進東大街偏巷,就聽到巷子裏傳來驚天動地的哭嚎聲。

雙喜一驚,轉過幾顆並排的成年老樹,過了一處豆腐坊,就進了偏巷,隔老遠又見巷中圍攏一群人,嘀嘀咕咕不知說什麽,她娘李四娘也伸直了脖子,夾在人堆裏,看熱鬧。

雙喜心跟著揪緊,生怕是自己人的事,小跑到李四娘身後,氣喘籲籲道:“娘,咋的了,這是?”

目光跟著也朝人縫裏鉆,就見地上坐著一個婦人,披頭散發,眼睛都哭腫了,身上的衣裳也是鄒鄒巴巴,看著好像剛與人打了一架似的。

這婦人雙喜倒是認識,她家有個閨女與三喜一般年紀,繡活做的好,還曾與三喜一起去繡莊賣過女紅的。

大早上的,巷子裏的婦人把她圍著,這到底是做什麽?

圍觀的婦人們皆在開勸:“張家大嫂啊,想開些,誰家不是賣兒賣女的,你家閨女真落了那地兒,也是她命苦,你何苦還要去搶人?這不明擺著讓你家男人送死嗎?”

“是啊,咱是小老百姓,哪裏能得罪那些土匪喲!”

“要我說,還是快些去喊你家相公回來吧,真要有個三長兩短,你讓你一家五口還咋活,不都得指望你家男人?”

圍觀的婦人還在東一句西一句的勸說,雙喜聽得糊裏糊塗。

李四娘急急的把她拉了過來,往家裏走,邊走邊壓低嗓子道:“雙喜呀,世道亂了,可得小心著,以後少出門,娘這心裏亂的很。”

“娘,這是咋的啦?”雙喜轉過頭,朝身後看一眼,那張家嬸子還再抽噎著哭,呆坐在地上,也不知聽了眾人勸沒有。

“做孽喲,你可知咱鎮上好些個女娃都被搶走了不?”

“是有這事兒....”雙喜遲疑著點點頭。

“能有啥事啊,這不,怡紅院的姑娘不夠,老鴇子趁亂去隔壁紅日鎮買人,沒曾想倒是買到好幾個咱鎮上的,現在就在那裏接客呢!這張家的女兒也在,被人認了出來,來偷偷報信給張家人,孩子他爹現在就去怡紅院說理去了,這張嫂子現在除了哭,哪還有別的法子....”

雙喜搖搖頭,聽李四娘一番話,臉色都跟著白了。

黃花鎮起亂後,第二日就丟了好多女娃,大多說是被人直接搶走的,至於去了哪裏,又是去做什麽,沒人知道。

雙喜的堂姐鄭晚秋也隨著她娘一起丟了,眼下張家的閨女被人在怡紅院裏尋著人,可見她堂姐鄭晚秋,也不一定能好到哪裏去。

母女兩個回了家,屁股還沒有坐熱,突然外頭又一陣喧嘩,李四娘開了門,伸頭朝外看去,就見著剛剛那一群婦人,擁護著張家嫂子,急急的往她家來。

見了李四娘,那張嫂子眼珠子一亮,猛然朝李四娘沖了過來,邊跑邊喊:“李家姐姐,救命啦,救命!”

李四娘驚得呆住,還沒回過神,那張嫂子已經跑到她跟前,二話不說,突然就抱著她的腿,跪下來,哭嚎不已,“救救我家閨女吧,李家姐姐,你要不去救人,我家娃兒與她爹只怕都沒命回來了啊,嗚嗚嗚.....”

“這這....”李四娘一臉為難,嚷道:“嫂子,你這是強人所難啊,我又不當官兒,也沒有錢財,如何救你家的人啊?”

跪在地上的張嫂子不依,繼續喃喃道:“姐姐,就當妹妹求你啊,你是從那裏出來的,你要去找老鴇,還能為我相公說上兩句話,求你了!”

正巧其他的婦人都跟了上來,七言八語也跟著來勸:“是啊 ,四娘啊,她家閨女落到那地方,以後一輩子也難得過上好日子了,看在街坊鄰居的份上,你就去看看去,墻挨著墻住著,哪能見死不救啊!”

李四娘不為所動,抱著胸,挑眉笑道:“各位嫂子們,你們倒是會來事兒,可知道那怡紅院的人是好相與的?沒銀子還想著要人出來?我李四娘可沒這麽大的臉子。”

她頓了頓又道:“大家夥真要掛心張家閨女,好說,一人一兩銀子,湊夠三十兩,這人就贖回來了,莫說我去,就是三歲的娃娃提著錢袋子去,那怡紅院都放人走!嫂子們可樂意出這個錢?”

提到要出錢,這些嫂子們皆不約而同往後退了一句,先前嘰嘰咋咋說道不停的嘴也閉上了。

張嫂子哆嗦著唇角,擡頭看向李四娘,眼睛裏全是絕望。

三十兩,這數額別說現在,就是往日盛世,普通人一輩子也攢不出這麽多來。

李四娘扶了張嫂子起來,直言道:“嫂子,莫要怪我說話不好聽,怡紅院是銷金窟,沒錢天王老子來了都不好使,你家相公去了也是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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