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門子的汗一點點的淌下來，雙喜圍著柴禾堆打了好幾轉，想躲進柴禾裏，可這些柴禾全都是捆好的現成木柴，躲她一個大活人，只怕人一進來，第一眼就能瞅到她。

屋外響聲越來越大，冷兵器相碰發出的清脆“哢哢”聲，一聲聲清澈可聞，雙喜腿都打起哆嗦。

眼珠子又重新把這屋子打量一通，最後她心一橫，猛的就把柴禾堆推開，把地窖門重新掀起來，鉆進去躲起來了。

關上地窖之前，還不忘拆了一捆木柴，讓幹柴散落的到處都是，以此來遮掩。

隨著窖門關上，屋外的所有動靜也全都被擋在了門外。

地窖裏有燈，是老李頭之前放下來的，雙喜縮在木梯上，不敢動，更不能動。

黑燈瞎火的，這底下陰森森的瘆人，可相比外面現場版的黑澀會械鬥，雙喜還是寧願躲在這裏，好歹就算是死，也不會被砍死。

她不知道外頭的鄉親能撐多久，以前電視上看過，能當土匪的，全都是些窮兇極惡之人，手段狠毒，殺人不眨眼，若鄉親們擋不住，他們把人都殺了，會不會就尋到她？

她害怕的要死，身子打起哆嗦，心裏唯有希望，這黑乎乎的夜裏，又是這柴房地兒，只要這地窖不被人所知，以那些土匪的有限見識，應不會想到這地底下的文章來。

可就怕，萬一那些性子弱的，擋不住，松了口，洩了密，那她躲在這裏，豈不是就是等死了？

她不敢想，一想就覺著怎麽走都是死路，眼下心裏只有盼望著，那些土匪走黴運，被村裏人再次趕走，如此她也還能活著走出這張家莊去.....

時間再等待中格外的難熬，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放大了無數倍，雙喜腿都蹲麻了，也不知到底在這地窖底下縮了多久。

總等下去不是辦法，她試探著，小心推開頂上的木門，那木門很重，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堪堪推開一掌的縫兒。

前頭喊聲叫聲依舊很大，後頭倒是安安靜靜的。

她聽了許久，好像聽到婦人的嚎哭聲，又好像聽到有人氣急敗壞的叫罵聲，兵器聲倒是聽不見了。

難道是已經把土匪趕走了？

雙喜心中一喜，想爬出來，又楞了楞。

若真是如此，為何老李頭不來後院找她呢？

撐著那門板時日一久，她胳膊就開始發酸，是爬出去，還是繼續躲下去，必須馬上作決定了，若繼續撐著，只怕下一次，她再沒多餘力氣掀開這門板。

最後她心一橫，又加了一把力，還是爬了出來。

廚屋裏沒有亮燈，門板蓋下的剎那間，黑暗就如濃霧一般，遮蓋住了整個柴屋，只有窗戶口那裏，還能看到前院的亮光。

重新把柴禾擺放好，雙喜就貓著手腳，輕輕出了屋，向堂屋裏疾步而去。

過小院，順著墻根一點點靠近堂屋後門，她躡手躡腳鉆了進來。屋裏沒有點燈，大門是敞著的，有穿堂風過來，吹得門板一陣陣的響。

出了堂屋，她縮在門口，伸著腦袋朝燈火處張望。

進村口的老柳樹下，幾十個農家漢子，舉著火把，圍攏成了一堆，許是起來的急，好多人還是光著上身。

隔得遠，也不知那些人在看什麽，說什麽，漢子們身後不遠處，有老嫗在嚎哭，拉扯地上人的衣裳，那躺下的傷員，叫喚得厲害，似乎傷得不輕。

娃娃們和年輕的婦人都沒出來，這架勢，似乎土匪們敗走了！

雙喜心中一喜，急忙跑出門，往人堆裏鉆去。

扒開人堆，先入目的，竟然是十來具屍體，血染紅了地，未靠近，那腥氣熏得人不敢吸氣兒。

屍堆上還有個人，渾身是血，蹲在地上，揪著一粗眉刀疤臉的兇悍男子，雙喜擠著腦袋看向他時，正好瞧見那人匕首上反了道兒冷光，還沒看清，那匕首就朝著刀疤男子劃下去了，很快血水就噴湧出來，刀疤臉半個腦袋都搬了家。

漢子們吸著氣，齊齊往後推了一步。

雙喜腿都軟了，差點兒就被擠倒在地。

人群裏一陣靜寂，那渾身是血的男子垂著頭，一動不動，漢子們也沒誰說話。

半晌，一個年紀大的老翁突然道：“恩公，多謝你救了我們，請受我們村人一拜！”

說著話，那人就帶頭跪拜下去，漢子們也齊齊都跪下來，朝著那人叩首。

雙喜夾在村人裏，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雖不是村裏人，可眼前這陌生男子確實也救了她的命，她還是隨著眾人，與那人行了個大禮。

再擡首時，那人不知何時也擡起頭，目光只掃了眾人一圈，沒說話，也沒客套什麽，站起身來，把那帶血的匕首往衣衫上擦幹凈，插進鞘柄後，就這樣走了。

雙喜卻跟被雷擊似的，全身上下涼成了一片兒，那渾身是血，臉色冷峻的男子，居然是趙一鳴！

多日不見，為何他在這裏，為何他要殺人，為何還這樣一副模樣？

老李頭走了過來，見雙喜傻楞楞的，趕緊就把他扯到一邊，說道：“雙喜，你後邊兒去，這裏都是血，還是避著些好！”

雙喜順著老李頭的目光往屍堆上瞅了眼，此時已經有村人拉著板車過來收拾了，雙喜看著漢子們把屍體一具一具的往車上擡，每擡起一具，那屍體上的血就跟著像雨水一樣，嘩啦啦的往下滴，這些人連死法兒都是一樣，全是脖子上挨了一刀子，頸動脈被砍斷，大出血斃命，想到剛剛趙一鳴那利索一刀，不知為何，雙喜竟渾身惡寒，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老李叔，我....我今日先回去了，不買糧食了！”

說完這句話，她就甩下老李頭，頭也不回就朝著趙一鳴離開的方向跑遠了，老李頭再她身後疾呼好幾聲，她也沒再回頭解釋。

他為何要殺人，他為何變成這樣？難道就因為他爹死了，他也要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嗎？

疑團糾結在腦子裏，心頭，逼得她想瘋，可更讓她不能忍受的，是趙一鳴的眼神，那陌生的，冷冰冰的，像木頭一樣的眼神。

她必須要弄明白，必須要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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