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鳴有些不耐，她娘老子的話，說來說去，說了十八年，最近幾年就沒跑的，不是催他納小妾，就是讓他相看姑娘，沒有哪一次例外，不煩都得煩了！

屋裏表妹瓔珞還在安安靜靜，規規矩矩吃飯，當著外人，趙一鳴不好拂了母親的面子，只好憋著，歪歪斜斜軟在軟塌上，一副無骨頭的樣兒。

瓔珞透過餘光，瞧著他閑散的模樣，不由得彎起嘴角偷笑，被趙夫人瞅見，她搖搖頭，扶額沖著瓔珞笑道：“你表哥都是這個懶樣兒，叫你笑話了！”

李瓔珞吞下口中飯食，放下碗筷，眉眼都笑彎了：“表哥不拿我當外人，瓔珞高興著呢，哪裏還會笑話他？”

這話兒說的乖巧，人也是乖巧，趙夫人止不住點頭，眼裏點點慈愛之色，比起對待兒子，只多不少。

天色越來越暗，燭火早已高高燃起，廳裏的碗筷杯盞再丫鬟們的張羅下，一一都撤下去了，瓔珞也打了個躬，與趙夫人和她表哥作別，回了自個的房，轉眼小花廳裏，只剩下母子二人。

趙夫人端起茶碗，茶蓋撇了撇浮沫，輕輕吹了口氣，閉著眼，品了一口，入口香，濃，那股子茶葉特有的清爽味兒，消食解膩，真是給勁兒。

趙夫人又品了一口，對眼下的日子，滿足的很，除了那個時長惹她頭疼的兒子，想到這裏，她微微擡眼，瞥了兒子一眼--除了這個不省心的，真是一切都好啊.....

趙夫人搖搖頭，無奈著咽下口中茶水。

“娘，您又有啥提點提點您兒子的？”趙一鳴打了個哈欠，“再不說，我可走吶，這天冷，躺被窩可比再這兒受罪強.....”

花廳裏銀炭火盆都有三個了，哪裏是真冷？

趙夫人放下茶盞，走過來挨著他坐下，拉起他的手，嗔怪道：“鳴兒，越發沒規矩，娘想兒子，難不成還不能留你說說貼心話兒？”

“您說，我聽就是！”趙一鳴說話好聽，卻眼都沒睜，躺著也不動彈，哪裏真把她娘的話放心裏去？

趙夫人對他無計可施，又是寵溺，又是無奈。

她拍著兒子的手背，擡眼細細的瞅他英俊的眉眼。

他生的與他父親很像，卻比他父親年輕時更好些，這般看著他，也能從他的模樣裏，回憶起那人的輪廓，模樣，這樣看著，心裏又泛起絲絲兒痛來。

趙夫人嘆口氣，“鳴兒，今日個是不是又去尋那趙家丫頭了？”

“您都知道？”趙一鳴楞了下，睜開眼，看向他娘。

“你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心裏想的什麽，娘還能不知道？”趙夫人笑著搖頭，“你年紀到了，也是該娶媳婦兒了....”

趙一鳴眼睛裏冒出光，突然坐起身，“娘，您同意她進門兒？”

趙夫人微微頓了下，輕輕松開兒子的手。

同意兒子娶媳婦，可不是同意那小丫頭進門兒。那是個什麽出身的，如何能配得上她家？

抵不住他兒子眼皮子淺，死活看上了她，真要不如他意，只怕會把兒子越推越遠，反倒讓他家孩兒越陷越深。

趙夫人深谙其中之理，嘆口氣，無奈看著趙一鳴：“你是娘的心頭肉，娘還能看著你求而不得？”

趙一鳴眼珠子再亮了兩分，等待他娘把話說完。

“不過，這鄭家的名聲，著實是難聽，真要娶她當正妻，只怕咱趙家都要被人笑話...”趙夫人踟躕著，看了眼兒子臉色，他面上倒一片冷靜，只眼眸裏的光亮稍微冷了幾分，她有些心疼不忍，但該說的話是一定要說的，“要她進門，不是不行，做個安分守己的小妾，娘倒是能依你，這正妻的位置，卻是萬萬不能許的！”

趙一鳴已經又軟軟的倚倒再軟塌上了，聽完她娘的話，他半天都沒有動靜，趙夫人不解，跟著追問一句：“鳴兒，你倒是回個話，可聽明白娘的意思？”

“明白，明白，娘不就是想要個家世好的女人？”趙一鳴低聲嘟囔。

“正是如此，鳴兒可看上哪個的閨女？”

趙夫人語氣歡快了些，問的有些急迫。

趙一鳴沒回話，等了片刻，她等不及，自顧自又道：“鳴兒，你要為難，娘這裏倒是有個好人選，你看如何？”

一雙鳳眼向著趙一鳴看過去，四目相接，趙一鳴無奈應道：“您說，兒子聽著。”

趙夫人笑起來：“娘看瓔珞就很好，生的好，又知禮儀，還是與你一起長大的，你兩個都是娘的心頭寶，能喜結連理，你舅舅跟舅母自是樂意見著的.....”

趙夫人自說自話，說道高興處，頭釵上的流蘇都跟著飛舞。

趙一鳴彎起嘴角笑，可那笑根本就沒到眼底去。

聽到提到舅舅舅母時，他突然起了身，撿起大氅就往身上披，趙夫人納悶，不得不打住話頭，責問道：“鳴兒，這又是做什麽，娘為你張羅有錯兒？”

這會子工夫，他已經套上長靴，帶好了風帽，趙夫人跟著站起，尾隨到他身後，因為兒子沒及時回話兒，她真生氣了，身子都有些抖。

門開了，外頭雪花兒被北風脅著往屋裏鉆，她穿的少，涼風一激，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趙一鳴轉過頭來，沖著趙夫人一笑，“娘還是少說些胡話吧，兒子還是那句話，既然兒子看上的姑娘，娘看不上，那您就別操心這事兒了，等著抱孫子就好！”

花廳門輕輕合上，隨著話音落下，趙一鳴也跟著走遠了，氣得趙夫人咬著牙，罵道：“一個兩個的，翅膀都硬了，這就要反天了！”

雙喜壓根都不知道，因為她的緣故，趙一鳴母子之間生了隔閡，鬧了那麽一場不大不小的別扭。

冬雪連著飛了許多許多天，一直持續下到了臘月中旬，這些日子，家家戶戶再次回到冬眠狀態，莫要說出來，外頭連喘氣的活物都不見一個了，好像全天下都被雪封住了一樣。

趙一鳴來她家的次數也明顯少了許多，一是天氣實在不好，再來他似乎比以前更加忙碌了，偶爾叫打掃的小廝順帶著送信過來時，那信裏也沒說具體忙什麽，卻把每日幾時起來，吃什麽喝什麽，與哪個丫鬟說了什麽話，今日又有什麽趣事兒，全都寫再信紙上，再結尾處時，還會肉麻兮兮的來一句想她。

雙喜疑惑他那麽不耐煩的人，居然還有耐心說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總覺著這信是托人代筆寫的，可看那洋洋灑灑，龍飛鳳舞的字跡，又確實是出自他之手，一時之間，她是真不明白這人到底是不是真轉了性子，亦或是被神仙給換了底子了。

但也正是這事無巨細的信，慢慢撫平她心中的忐忑，即便趙一鳴十來天都不登門，她也不會跟以前一樣，日日都惦記他，魂不守舍的思慮太多。

可也正因為心中無事，又是窩冬時節，身上的肉也跟著飛快囤積起來，連身體線條都發育的越發勻稱，玲瓏了。

雙喜晚上睡覺前，總要用熱毛巾敷在胸口處，緩解發育期的生理痛，上輩子缺憾之事，這輩子能有機會圓滿，雙喜更加珍視，平日裏也絕不會為了保持身材減食，倒正好相反，她還盡挑豬腳來燉，不怕胖死，就怕真的身無二兩肉，被那人再笑話去。

好在如今看來，那人真要笑話她，也只能等下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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