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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血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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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亞的荒原上,一片茫茫白雪。幾點溫暖的黃光在漆黑的針葉密林映襯下格外的顯眼。那是守林人聚集的蒂蒙鎮。

艾格今年十三歲了,這個冬天跟著爸爸第一次出來守林,就遇到了這兩個在風雪裏迷路的可憐人,一個魁梧臉上帶傷疤的大哥,一個溫柔靦腆的大姐姐,他們自稱是兄妹。

“真是太謝謝你們了……我們幾個還以為死定了……”那疤痕大哥說得一口很流利的俄語,這讓爸爸很高興,拿了些風幹鹿肉和酒出來。守林人小屋裏的男人都過來,對這幾個異國的來客都很好奇。晚飯後的聊天,大姐姐顯得有些拘謹,只是呆呆地看著火爐上那用麋鹿做成的墻飾,艾格就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讓她跟我出來。

“這個給你。”艾格把一個凍得結冰的梨子遞給了那個姐姐。她略略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接了過來。艾格會一點英語,便有些生硬地跟她說:

“好吃的。”

“嗯。”她是聽懂了,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吃,眼睛卻還是留意著窗外。突然,她回頭看了看屋裏的男人們,然後小聲地問艾格:“你的其他家人呢?”

艾格小臉上浮起了一點疑惑,“這裏。都在這裏。”

那姐姐顯然不滿意這個回答,又低聲問:“你媽媽呢?”

艾格聽了臉色一變,連忙搖頭,手指放在嘴巴前發出噓聲。

“把你媽媽找來,你們快跑!”

聽了這句話,艾格的眼睛睜得更大了,直接按住了姐姐的嘴吧。冰涼的指頭在微微的顫抖著。安靜無比的房間裏,他們聽到了咚咚咚的詭異聲音正從不遠的床底下傳來。

大姐姐拉開了艾格的手,慢慢地靠近床底下的聲音。那是一架古老的木床,覆著長可及地的繡著古老圖騰紋樣的床單,女孩伸手把那床單微微掀起了一點點,一個黑色的鑄鐵把手露了出來。把手連著一個扁扁的木盒子,足有床那麽長。

慢慢拉出盒子,女孩驚訝地發現裏面竟然躺著一個臉色蒼白如紙的女人,她的臉微微的浮腫卻難掩原本的清秀,淺棕色的眸子有些渾濁,像是覆了一層乳白的薄霧,幹瘦的手上是一個一個又紅又腫的凍瘡,她張著嘴,卻只能發出沙啞而低沈的嗚嗚的聲音。

看著那女人,女孩卻覺得有一種異樣的溫暖感覺,那些有些陰森的蠟燭的光變得溫暖而明亮了起來,耳邊那些男人大聲的喊叫變成了清脆悅耳的東不拉的聲音……

“媽媽……”孩子顫抖的聲音引起了她的註意,艾格呆呆地站在墻角上,小嘴微張,瞪大的眼睛裏露出惶恐的神色,然後頭猛地轉向大廳的方向。一陣粗重的腳步聲傳來,女孩讓艾格快跑,艾格卻已經嚇得完全不敢動彈。粗壯如黑熊的男人一手把艾格拎了起來丟到了一邊,轉而向著女孩的方向。他的臉色紫脹,怒目圓瞪,嘴裏惡狠狠地罵著女孩聽不懂的話。那男人沖過來的瞬間,笨重碩大的身體像是幽靈一般穿過了女孩,只聽見身後一陣悶響,女孩回頭,臉上濺了一片溫熱的血腥。

艾格站了起來,嘴巴張了張,小臉的正中撞在桌角上,滿臉的鮮血。

……

杯盤碰撞的聲音,悠然轉頭,是對面一個年輕的男人給倒了酒。那幾個收留了他們的老人正在吧嗒吧嗒地抽著雪茄。火爐裏的火正旺,劈裏啪啦地蹦著火星。火爐上一個被熏得發暗的麋鹿墻飾上已經落滿了灰。

悠然轉頭看著哈迪斯,他正看著壁爐裏面的火苗,紅色的火光映在他臉上疤痕上,眼裏閃動的光似乎帶著一點冷漠的哀傷,仿佛跟剛剛的那個小男孩重合。

“哈迪斯……”

疤痕男看了看悠然,眼神又恢覆了往常的乖張的暴戾,“時間到了。“他站起了身子,打開了門,悠然周圍的一切開始融化,然後一陣冰涼的風,眼前回到一片蒼涼的雪白。

“你……就是那個男孩嗎?”悠然問。

“很久以前,這個村子流傳著一個很古老的風俗,女人是搶回來的,跟一張椅子,一把刀沒有區別。有一天村子裏出現了一個女人,她有著不同常人的能力,能夠制造出美麗的幻象,有人就說她是妖怪,是災星,有一個男人把她搶到手,然後據為己有,不久,一個男孩子出生。對於母親,他帶著一種覆雜的感覺,他愛她,想靠近她,但是同時他也蔑視她,嫌棄她,視她為物件一般,直到有一天,那個男人喝醉了酒,把女人用酒瓶子砸死了,男孩才突然覺得他的心裏好像永遠缺掉了一塊。男孩繼承了那個女人的能力,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發現那個女人本來是如何的強大。他恨她為什麽就這樣軟弱地接受著命運,他恨她為什麽就這樣接受死亡。”

“看到那個月亮了嗎?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每一年的這個時候,西伯利亞的月亮都是血色的。”

使徒的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袋像是黑沙一樣的東西,他們用手掌托著,黑沙順著風飄散,形成了一張輕薄的紗布覆蓋向山下的小村莊。那些黑沙縈繞著,悠然感覺身體裏有一團能量正在湧動,指尖血色的光霧纏繞。那力量強大得讓她害怕,直覺告訴她這個力量將在不久失控,她極力低著頭,體內的血液卻似乎要沸騰起來,手腳也不由自主地伸直。此時那團血色的光霧已經把她完全的包圍。

“不……不可以……”她聽到下面的村莊出現騷動的聲音,人們紛紛打開了門,然後爭先恐後地朝著山坡上跑來。

“不要靠近……”她逐漸已經控制不住自己體內的能量,一陣炫目的紅光染滿了半個天空。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騰空了起來,半睜著眼睛仿佛離魂一樣盯著自己。那個被紅光包裹的悠然仿佛是著了魔一樣,眼眸裏是殘忍而怨毒的光,光霧照射在奔跑的村民身上,大部分開始慘叫著扒著自己身上厚厚的衣服,沒等扒開便砰的爆炸剩下沾著血汙的棉花隨風飛舞。一些開始尖叫著異化,或是長出尾巴,或是吐出火焰,又或是長出翅膀一飛沖天……血腥把整個雪坡染成的近乎發黑的紅色,天上血月的光晦暗不明。

那眼前猶如煉獄般的場景讓悠然驚呆了,她想伸手去阻止那個自己,雙手卻仿佛抓在了虛空之中。哈迪斯此時的臉上是略帶瘋狂的狂喜,他多年的夢想終於實現。QUEEN果然有問題,從剛剛她的反應裏的憐憫,哈迪斯就敏銳地察覺BLACK QUEEN可能已經失敗了,但是從艾瑞斯那裏搶來的激發劑,即便是半成品,果然連QUEEN也是不能幸免。

悠然慢慢恢覆了知覺,哈迪斯的使徒已經牢牢地按住了她。

“我在想,這麽弱的你是怎麽把BLACK QUEEN給擠走的?”哈迪斯摸著下巴,略帶玩味地看著驚恐的女孩。

“你放開我!”悠然拼命掙紮著,努力想著運用剛剛體內的力量,卻只覺得疲累不已。

“唔……我最不喜歡就是欺騙我的人。不過你很珍貴,我不會傷害你的。”哈迪斯的手背輕輕拂過悠然的臉。

“你少碰我!”悠然別開了臉,“你如果也是受害者,為什麽還要害死這麽多人!”

“因為他們該死!”哈迪斯有些歇斯底裏,“他們都是弱者,弱者就該被強者征服,你看,你的能力是多麽美麗……”哈迪斯指了指不遠處站著的那些沒有死去,卻呆若木雞的異化人。

“你激發了他們潛藏的evol,雖然他們大多數一點用都沒有,但是只有你,只有你有著創造的能力。這只是個小小的試驗,很快,大規模的歸零就會開始……”

悠然陷入了深深的恐懼,這樣可怕的一切難道他還要重覆千遍萬遍嗎……

“我寧願死,也不會幫你的!”悠然的話沖口而出。

“別……我可舍不得你死……”哈迪斯皺了皺眉,幾個使徒捂住了悠然的口鼻,只覺得一陣詭異的氣味,悠然便癱軟了不能動彈。

“走吧,把她暫時關在BLACK CABIN裏面……”哈迪斯擡腳正要走,突然看到身邊的樹叢的後面出現了一只麋鹿,嘴角不禁抿了抿,冷冷地喊了一句:

“艾瑞斯,你準備當縮頭烏龜多久啊?”

“哼……還是被你發現了。”樹叢後面閃出一個頎長的身影。

“你想救她嗎?”哈迪斯指了指已經昏迷的女孩,“她竟然把BLACK QUEEN吞噬了,還是說,你早就知道了?”

艾瑞斯不置可否,冷笑著對哈迪斯說:“你也是很陰險,編出這樣一個悲慘的故事來就是要引她露出破綻。你的疤痕明明是燒傷,這個荒僻的村子也是你隨便選的吧?”

“那也只是她蠢,才會相信的。”哈迪斯的臉上寫著滿滿的驕傲。

“不過,那首這麽地道的東不拉的歌曲你是從哪裏聽來的呢?”艾瑞斯的臉上閃過一絲狡猾的笑意。

“你到底在這裏藏了多久?”

“藏了有一陣子了吧……”

“等等,這難道是……你的幻境?!”哈迪斯有些吃驚,“不可能……你……”

“我一個人當然做不到。”他的手指輕擡,女孩的身體便慢慢變得淺淡,逐漸消失。

“你困不住我的!”哈迪斯暴怒地向艾瑞斯沖了過去。

“你可以試試看。祝你好運。”艾瑞斯溫然一笑,回身再次隱沒在了黑暗的樹叢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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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了?”李澤言幾乎虛脫地坐在雪地上。

“應該是吧。”許默慢慢地站起身子,他的目光停留在雪地不遠處那個嬌小的身影上,女孩的臉被雪凍得通紅,也許是嚇壞了,眉頭還是微微的蹙著,手裏握著拳。他想走過去,卻還是停住的步子。

“我就先回去了。別忘記你答應過我的事情。”許默盯著已經坐起來的李澤言,眸子裏面依然是對峙的意味。

“謝謝。”李澤言伸出手,很罕見地道謝。

“別誤會,我不是幫你,我……只是幫我自己罷了。”許默並沒有握他的手,回過頭,細長的手指在空中輕輕地劃開一道口子,他又回頭望了望李澤言和那女孩,再次跨步踏進了對面的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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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華是中國移民,在西伯利亞經營著一家小民宿,說是民宿,卻其實只是一個有四間房間的小院子。自己和俄羅斯籍的老公住一間,另外三間是租給路過的探險者。那個不茍言笑的小夥子昨天是跟一個溫和有禮的小哥一起過來的,兩個人分開住了兩間,一起坐著也不講話,已經讓美華感覺怪怪的。今晚就更奇怪了,溫和有禮的小哥把房間退了,然後還囑咐美華晚上要準備些熱熱的牛肉湯和烤馬鈴薯泥。

誰知道等到了晚上差不多九點,那個一直沒什麽笑容的小子才獨自回來,懷裏還抱了個長得挺清秀的小姑娘。

“那個男的怎麽一直盯著那女孩看啊?不會是有病吧……”美華的小姑子奧莉是個地道的中國通,雖然是金發碧眼的俄羅斯妹子,卻是一口純正的普通話。自從院子裏來了兩個長腿的中國帥哥,就每半小時借著幫大嫂的名義站在廚房偷看。不過她私心是偏愛那個溫和有禮的哥哥,眼前這個雖然長得也好看,但是眼神卻是冷峻犀利得讓人不敢靠近。

“別瞎說!”美華一根大蔥敲了過去。“快把湯和馬鈴薯端過去。”

奧莉撇了撇嘴,還是照做了。她敲了敲李澤言的房門,見沒有答應就推門進去。只見李澤言坐在床上,手還是緊緊地抱著懷裏的女孩,奧莉有些看不過了:

“你要不放下吧,我在那邊廚房看著,你都抱了有小半個鐘頭了。這姑娘剛剛我哥看過,沒事的,應該只是累著的,你也別太擔心了。趁熱喝點湯吧。”

“好,謝謝。”男人嘴裏答應著,眼睛還是一秒鐘都沒有離開那女孩,冷淡的語氣和專註到接近神經質的眼神形成強烈的反差。

“你這樣,她醒了可能會嚇到的。”奧莉推門出去,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又補了一句。

用小鑄鐵鍋子慢慢熬好的牛肉湯放在火爐邊上似乎還在微微的滾著,散發著濃厚又淳樸的肉香氣,搭配著西紅柿,紅蘿蔔,洋蔥和卷心菜切成了大塊進去熬煮,鮮甜越冬蔬菜的味道也早已經融合在濃稠的湯汁裏面。悠然是聞著香氣醒來了,仿佛是餓了有一個世紀。

眼前是李澤言的側影。他皺著眉,叉了手手托著額頭,坐在床邊上,目光盯著地面一塊被壁爐火焰映得通紅的空地。悠然想伸手去拉他,卻突然覺得心裏有些怯怯的,思念了太久的他突然在眼前出現,竟然有些不真實,如幻夢中一樣。

“李澤言……”她還是輕輕拉了拉他的襯衫。

他略動了動,並沒有馬上回頭,反而是深深垂了頭,深吸了口氣,緩了幾秒才轉臉看她。他似乎松了一口氣,疲憊的眼神裏面露出了一絲笑意。手卻握著在膝上,想伸開卻又慢慢握著拳。

“醒了?”他的語氣帶著這幾天以來習慣的疏離。

“嗯……”悠然看得出他的眼裏一點沒有退盡淚光,突然覺得一陣的心疼,不禁伸手摸了摸他幾天清瘦了不少的臉:“怎麽瘦了這麽多?”

“哪有……”她的主動觸碰讓李澤言心裏一動。他舉起手覆住她的指尖,拿到嘴邊吻了一下,微蹙的眉心慢慢舒展。

“我餓了……”悠然知道現在說這個有些掃興。

李澤言拉著她的手又親了親,不覺笑了,以前覺得她講這個話的時候特別傻,現在聽起來竟然有一種失而覆得的珍貴。他伸手把她輕輕地扶了起來,要起身給她取拖鞋過來,卻被她雙手環住了脖子,輕輕拉到了面前。抵著他的額,他溫熱略帶急促的鼻息裏,一呼一吸似乎都滲透著思念的味道。

“這樣會很久都吃不上東西……”他的聲音幾乎在呢喃。

“嗯……”悠然輕輕地蹭著他的額,也不回答。其實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的,剛剛明明想吃東西,看見他要離開卻還是情不自禁想拉著他,不讓他離開。

突然,她覺得背上本來只是搭著的一雙大手突然用力,這一抱讓她幾乎跌坐到了他的腿上。他的唇慢慢地擦過她頸側的肌膚,似有若無的,兩個人之間似乎只有一根繃緊的絲線的距離。

“那就再抱一下。”李澤言的嘆息低沈而沙啞,他貪婪地摩挲著她的背,剛剛想藏好的感情還是忍不住湧上了心頭和眼底。悠然的手指慢慢繞過他有些淩亂的發,再撫過他那長得過於鋒芒的下頜骨,落到他的肩上。

“肩膀還痛嗎?”悠然想起馬場之後他受的傷,雖然已經一段時間了,卻也不見他提過。

“痛,每天都痛。”李澤言的臉埋在她的頸窩,下巴的胡渣摩挲得她有些癢癢的。這樣愛撒嬌的李澤言讓悠然心裏又暖又痛。

“幫你揉揉……”她輕輕吹著氣,指尖按住他已經滾燙的肩上肌肉,小圈地揉了起來,卻不知這樣做到底有多危險。

他突然擡了頭,望著女孩的眼眸宛如火爐裏面燒得安靜的木炭,濃黑的表面上流動著時隱時現的熾熱,幹燥的唇略動了動,仿佛是在極力克制著,又或是蓄勢待發。

……(後面刪減1800字)

他的掠奪有著絕對的霸道。光影幻化中,痛與快意交織,帶著讓人頭暈目眩的誘惑。

“李澤言……”她輕輕喚著他的名字。一陣陣還未消退的悸動讓她全然無力地依在他的懷裏,此時擡眼看著他也註視著自己的臉,眼眸裏凝著無限寵溺的溫柔。

“嗯?”

“我愛你。”

她的聲音輕柔得如羽毛,害羞而低垂的睫毛輕閃,淡淡的陰影落在她紅得過分的臉頰上,不知是因為壁爐的火光,還是別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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