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胤前往柊山的路甚至要比涼州更近些。

大家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前後腳的功夫，就都來到了柊山腳下，天滄和大胤各自盤踞了柊山附近的兩個村落進行休整，誰也沒有貿然上前前往約定的地方，柊山九華臺。

蕭靖這次重游故地，身邊除了蕭廷之外，就只多帶了雲禮一人，雲禮身份尊貴是雲浮曾經的皇子殿下，除了雲歌代為朝山的那一次，往年都是雲禮前來，如今遠遠看著巍峨的柊山佇立在那裏，雲禮容色平靜，誰也看不出這人到底在想些什麽。

柊山是每個人記憶中不願意觸碰的回憶，對於雲禮是這樣，對於蕭靖來說也是這樣，這次他還悄悄帶著煙華一起來到了這裏，也不知道為什麽，蕭靖只覺得這些日子心神不寧，總覺得像是有事情要發發生一般，鬼使神差帶了煙華，也是為了讓自己心中圖個安生。

煙華是雲歌從小到大貼身此後的女官，是可以為對方舍棄性命的存在，若是一時不察出了什麽意外，起碼還有一個能夠說動雲歌的人。

原本這個人該是雲禮，但是雲歌撞破了自己和雲禮私下密謀之事，怕是會連帶這個弟弟一同怪罪了。

一切安頓好後，蕭靖來到了煙華的房間之中。

煙華正收拾這自己的行囊，見蕭靖進來，頭也沒擡，繼續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蕭靖也不講她的視而不見看在眼裏，自顧自坐下，甚至還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最終還是煙華先一步沈不住氣，站起來肅然問道：“王爺來此有何貴幹。“

蕭靖端這茶盞出神，他看著上面漂浮著打著旋的茶葉梗，答非所問道：“你說你家殿下會肯跟我走嗎？“

煙華聽後一怔，最終嘆了一口氣，她一直都跟在蕭靖的身邊，甚至說是被對方強制性呆在自己身邊，所以看到了很多別人看不到的事情，若是這位王爺不是和殿下各為其主，各謀其事，倒是對殿下一片真心，只是可惜…

“殿下她有得選麽？“煙華嘆息道。

蕭靖一楞，自嘲地笑笑，是啊，自己口口聲聲說愛重對方，但是自己真的能夠給雲歌自由的選擇嗎。

“若是可以選擇呢？她會嗎？“蕭靖將手中把玩的茶盞輕輕放到了手邊，看著煙華，一字一句問道。

煙華也很坦率，她直言不諱道：“若是殿下可以選擇，她怕是想要和您，和天滄那位，永世不再相見。“

蕭靖默然，他無言以對，他知道煙華說得是事實。

若是給雲歌選擇的權力，那麽自己就是完全失去對方，可若是強求，也只會讓雲歌拼命想要逃離自己，就像之前發生過的那些一樣，總有一天自己還是會失去對方。

人生就是一個又一個的選擇，蕭靖覺得自己從未迷茫，可是遇到跟雲歌有關的事情，卻總是會變得優柔寡斷，舉棋不定。

他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徑直站起神來，朝著外面走去。

煙華就這樣看著蕭靖有些倉皇的身影，想要說些什麽，卻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嘴。

天滄那邊動作卻是要比大胤更快些。

白祈熙搓了搓手，看著不遠處的柊山，對身邊的徐魏問道：“你說雲浮今年的冬天是不是要比往年都要冷一些？朕在雲浮這麽多年，還回到天滄生活了幾個春秋，怎麽忽然覺得這裏似乎比瀛都還要冷。“

徐魏心裏真想說這不過是您的心理作用，但身為臣子，徐魏一項知道甚是多事，他順著白祈熙的意思點點頭。

“臣也覺得雲浮的冬天似乎要比瀛都還要冷些，和咱們北地不同，這樣的冷法真是不管穿多少件衣服讀無法抵禦。“

白祈熙像是被人說道了心裏，他用力點點頭，目光落在遠處，道：“沒錯就是這種感覺，只覺得這冷是來自心裏，來自骨頭裏，哪怕是將所有禦寒的衣服都穿上，卻還是於事無補。“

徐魏沒有再接話，他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站著，白祈熙並不在意他說了什麽，他只是想要找個說說話的人而已。

徐魏在柊山會萌前從涼州出發，趕往這裏與白祈熙回合，這是之前就已經商議好的決定，而薛三爺原本也該跟來，但大概是自己之前做的違背皇帝心意的事情太多，被徐魏當頭棒喝之後，不知道要如何面對自己這個已經身登大寶的侄子，所以安心留在了涼州，繼續做著後續收尾的工作。

白祈熙和徐魏是同一天到了柊山腳下，兩個人湊在一起便有了眼下這番對話。

白祈熙是真的覺得冷嗎？

當然不，雲浮地處南方，柊山雖然靠北，但無論如何都是無法與瀛都的嚴寒想媲美的，白祈熙不過是覺得自己的心很空，他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些什麽，更不知道能不能將雲歌從這裏帶走，所以才會覺得冷，就因為有希望有機會，看似唾手可得，才會覺的更難以捉摸。

“對了，你之前說了跟小舅舅有關的事情處理的如何了。“白祈熙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問道。

徐魏倆忙回道：“話都已經說清楚了，我想三爺應該不會再意氣用事了。“

白祈熙點點頭，其實他並不介意薛三爺背著自己使一些小手段，搞一些小麻煩，畢竟是自己僅剩的親人，就算是違背了自己的意思，他也不可能真的將對方怎樣，但是這樣的容忍可沒有將雲歌也包括在內，雲歌是自己的，誰也不能輕易動她，就算是小舅舅也不行，徐魏回報自己說薛三爺私下掌握了雲歌的行蹤之後，開始拍出多股人馬進行刺殺，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白祈熙是真的曾經生出過將薛三爺殺掉的念頭，但是很快這樣的沖動就被他強行壓下了，他將事情交給徐魏處理，這個親自將他從雲浮接回來的大臣是他最為信任的人，所以他只能夠繼續信任下去，他不想殺掉自己唯一的小舅舅，但是他更不能允許任何人觸碰他的逆鱗，誰也不能夠動他的雲歌。

他堅持了這麽久，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為的就是化作厲鬼朝當年孩子他家人的那些額賊報仇，如今跟當年有關的人和事都已經化作塵土了，他唯一活下來的意義就只剩下雲歌了，若是當年天滄沒有害薛家滅門，沒有逼自己母親自盡，沒有將自己送出城去充當了多年的質子，如果他只是天滄一個普普通通的皇子就好了，他就可以和雲歌成親，娶雲歌為妻，一起過著神仙美娟的日子，他為雲歌準備的那座小莊園一直都找人細心打理著，他終於找到了適合在北方生存的桃花，若是雲歌能夠跟著她去看一眼，就知道那裏就算是相比雲浮最美的夏日景色，也絕不遜色，只要她肯跟自己回去，他願意從此遠離朝堂，從此只為她一人而生，為她藝人而死…

白祈熙想著想著，忽然眼神中的光彩又全部幻滅了。

可是雲歌會願意嗎？他和大胤聯手覆滅了雲浮，讓雲歌置身於當年自己的境地之中，中間隔了血海深仇，隔了無辜人那麽多條生命，他和雲歌又怎麽會有未來呢。

“徐魏，你說，我會如願嗎？“白祈熙問道。

徐魏當然知道白祈熙的願望是什麽，不過就是跟那位有關，心心念念全是那位，只是這話要讓他如何回答呢，白祈熙心中明明就已經知道了答案，去還是要從自己這裏得到一個似是而非的回答。

徐魏嘆了口氣，“陛下，盡人事聽天命，很多時候時間能夠改變一切。“

徐魏的話滴水不露，看似給人希望，但實際上就相當於什麽也沒有多說。

時間能夠改變一切嗎？白祈熙並不覺得，畢竟近二十年的時光都沒有涼了自己覆仇的血液不是嘛？

白祈熙笑笑，他看著遠方也不知道是在和徐魏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就算恨我也不要緊，我就怕她從此再也不將哦放在心上。“

自古多事癡兒女，徐魏暗中搖搖頭。

他覺得白祈熙的一些想法甚至都已經扭曲了。

但是若不這樣想，白祈熙也已經找不到任何理由來說服自己接受眼前的局面，若是沒有這麽多事情，徐魏相信這段感情一定會開花結果的，但可惜，可惜雖然自古多是癡兒女，卻偏偏造化天庭愛弄人。

白祈熙收斂了自己的心思，開始和徐魏說起了正事，馬上就是中山會盟的日子，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

若是想要將人握在自己手裏，可不是說說那麽簡單，他知道大胤那位攝政王一樣虎視眈眈，等著這一刻到來，他決不能夠給對方留下機會，甚至白祈熙有些慶幸，自己當初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將大胤一同拉下了水，如今兩個人都是一身腥，誰也沒有占到便宜，就只能靠本事說話了，如今就是實力與實力的對決，他等著看蕭靖究竟要如何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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