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川城今夜和以往沒有什麽不同，烏雲蔽月，看不到一點星光，微風掠過，卷葉街上的樹便沙沙作響，還沒有到初秋，因此看不到秋風卷葉的場面，這些日子以來，夜晚常常有兵戈殺伐之聲，所以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生怕給自己熱麻煩一樣，甚至都不曾點起煙火，熱熱鬧鬧了許多年的穎川城，終於還是在這些日子裏顯現了雕敝之相。

小展和雲歌沿街走在穎川城中，他們現在要去的是展統領手下另一員副將的家中，和張來一樣這二人都是展統領的左右手，副將姓林，也算是看著小展長大的人，因此雲歌說起能夠信任的人時，小展第一個就想到了此人。

林副將的家距離張來家後巷並不算遠，他們連忙趕到那裏，希望在城門火勢起來之前，說通一部分人，能夠為自己所用。

穎川四角的大火一旦起來，敵襲的警報一旦放出去，那麽整個穎川都會亂做一團，為了讓多數百姓能夠順利離開穎川南下，她們需要爭取道軍隊的支持，起碼四個城門以及角門處必須要拿到手中。

小展帶著雲歌摸進了林副將的家中，雲歌原本還擔心這位林副將會和張來一個下場，但是進去後就見主屋耳房點燃著一支燭火，心裏就清楚了這應該是沒有像之前一樣走空。

為了保險起見，小展讓雲歌等在角落裏，自己上前敲了敲那扇亮著燭火的房門。

對方顯然被這深夜響起的敲門聲激起了一絲警覺，就見裏面的燭火很快熄滅，然後房門被輕輕從裏面推開，小展無法只得開口道：“林大哥，是我。“

對方顯然認出了小展的聲音，連忙從屋內的陰暗處走了出來，將剛剛拔出的劍放回了劍鞘之中。

他看著小展的神情異常驚訝，拉著小展的手，將他上上下下看了個遍，非常激動，“你，你沒事，沒事，太好了。“

雲歌見狀也知道這人應該可信，因此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林副將在展統領身邊，自然見過雲歌，上前對雲歌鞠躬行禮道：“姑娘，姑娘怎麽會深夜來此。“

雲歌面色凝重，“林大人，我相信你見到小展就應該猜到幾分偶們的來意，今夜我所住的城南舊宅走了水，怕是有人也想要我的命。“

雲歌的話沒錯，林副將在看到活生生的小展之後就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他雙眼赤紅，仰頭看向天空，男兒有淚不輕彈，跟在展統領身邊這麽多年，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林副將再垂下頭的時候，神色就已經恢覆如常，他想雲歌拱手道：‘一切聽憑姑娘安排。“

明白人之間沒有必要解釋太多，雲歌也不多話，直接問道：“林副將手中可用之人有多少。“

林副將雖然只是一名副將，說高不高，說低不低，但是他手上卻又一樣東西是展老六這些天一直在找卻沒有找到的東西。

當林副將將展統領的令牌拿出來的時候，小展大喜，他自然認識這塊令牌，見此令牌如見他伯父本人，有了這東西他們起碼能夠調動穎川半數以上的防守勢力。

小展摸了摸林副將手中的令牌，最終還是露出了悲傷的神色，“這令牌怎麽會在你這裏。“

林副將聞言便嘆了口氣，“說起來也只是巧合。“

展統領的令牌之所以在林副將手中不過是因為當日裏展統領恰好又調兵布防的安排，給了林副將自己的令牌去傳令的，軍中不是朝中，都是以軍令向下同穿，林副將辦完了展統領的交代，回來後覆命之時，就已經被攔在了外面，壓根見不到展統領本人，他自然也起了疑心，他不信任展老六，更不信任其他人，唯一信任的只有張來，但是林副將卻也沒有告訴張來，展統領的軍令在自己的身上，兩個人只是交代了彼此的看法，最終張來告誡林副將按兵不動，等待時機，自己去試探一二。

在二人碰面之後，張來就也不見蹤影，林副將就知道不好，但是因為手上的這個東西，他不能輕舉妄動，若是這令牌落入道了賊人手中，怕是自己就要成為千古罪人的。

如今見了雲歌和小展，林副將也終於能夠松一口氣，他將這塊令牌遞道了雲歌面前。

雲歌對於他的舉動大為震驚，她搖頭道：“這是展大人的東西，自然要交給他信任的人保管。“

可林副將卻十分堅持，他定定看著雲歌的眼睛：“姑娘，大人所信任的人正是姑娘您啊。“

雲歌聽後微微一楞，她還是有些猶豫，就聽林副將繼續說道：“姑娘這些時日為穎川，為戰局所做的一切，大人和我們都看在眼裏，如今看來，我們大人怕是，怕是…“

說道這裏林副將終於還是有些哽咽，他和張來一樣都是展統領一手提拔起來的副將，平日裏展統領對於他們來說是主官，更是老師，這人多半已經死在了賊人手中，這讓他心裏如何不難受呢，不過他還是咬牙說道：“大人多半是已經去了，所以這令牌只有交到姑娘的手中才能夠發揮他的作用，我想大人在天有靈的話，也希望我這樣做。“

雲歌聽後，沈默良久，林副將握著令牌的手就這樣伸在空中沒有收回，異常堅持。

最終雲歌嘆了口氣，接過了令牌，“為了穎川，更為了穎川的百姓。“

小展和林副將見雲歌如此，便紛紛單膝跪地，向雲歌行了暨南府兵獨有的禮節，這樣的舉動算是認可雲歌接過令牌成為了暨南府兵最高發號施令者。

“林副將，傳令下去，占領穎川四處城門，若遇阻攔，殺無赦。“雲歌得令後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如此。

林副將抱拳道：“末將領命。“

林副將手中可用之人雖然不多，但是雲歌將令牌遞給他執行軍令之後，他有信心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拿下四處城門。

如今穎川城裏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雲歌便留在了林副將的家中。

這時候成建幾人大概也已經到了各自指定的地點，他們就近找了許多油水和酒水，臨街的百姓壓根就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麽，被驚醒之後嚇得四散奔逃，成建幾人也沒有時間去解釋，直接一把大火燒了城門下幾間無人的鋪子，風勢像是幫他們一樣，一時間風送火勢，越燒越旺，滾滾濃煙升起後，越來越多的人被驚動。

成建幾人高聲喊到：“敵襲，敵襲，出城去，出城去。“

在聽到這樣的聲音後，百姓們更是慌張，紛紛朝著城門跑去。

城門守備那裏見過這樣的陣勢，都有些慌亂，他們沒有接到任何命令，因此也不敢隨意動手，這時候林副將的人也已經趕到，出示了軍令之後，要求接手城門口。

幾處城門口的反應不一，北城門是最先放棄抵抗的，它們似乎恨不得將這個爛攤子交出去，而東城門的人在聽了傳令之後，直接就拔尖出鞘，做出了防禦的姿勢。

“你們是什麽人，受得誰的令。“東城們守城將士的最高長官對傳令官喊道。

“自然是展大人的命令。“傳令人回到。

“哪個展大人。“這句話一出，雙方就已經拉開陣勢。

傳令人仰天大小兩聲，“這穎川城就只有一位展大人，阻攔者殺無赦。“

說著，東城們就陷入了膠著。

東城門守城的將士都是展老六的人，展老六手下能用之人也不算多，這幾天裏他找遍了整個都護府都沒有找到展統領的令牌，因此只好在四個城門之中選擇了東邊這一個，全部換上了自己人，為的就是在大胤兵臨城下之際，能夠與其來個裏應外合，因此東城們展老六的人殊死搏鬥，為的就是將東城們占為己有。

但是林副將事先做了充分的安排，東城門寡不敵眾，敗下陣來，在四處城門全部拿下之後，按照雲歌的命令，四處城門打開，將穎川的百姓悉數放了出去。

這個夜晚，穎川被火光和濃煙所籠罩，城裏處處都能夠看到穿著相同暨南府兵鎧甲的將士在那裏互相死鬥。

雲歌聽著林家外面喊打喊殺的陣勢，異常痛心。

這裏幾天前還是一片歡騰的景象，因為在他們共同的努力之下，穎川成功阻攔了大胤前進的腳步，有望將其拖入持久困鬥，只要他們能夠堅持下去，就有希望拖垮大胤的銳氣，能夠熬到他們自行退兵，可是如今呢，如今大胤都還沒有到，穎川城內就自己人打起了自己人，有些人被富貴功名迷魂了頭，做出了背信棄義不忠不孝之事，但雲歌想大部分底層的將士不是這樣的，他們很多人可能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是為誰而戰，對於他們來說只知道聽從上面的命令而已，但是正因為如此，雲歌才覺得更為可悲，因為這些犧牲原本都是不該發生，沒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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