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燈雖是好看，可那夜眾人賞過之後，白祈熙便差人將燈籠一一摘下，帶回了府上，這幾日閑來無事常常提了一盞在手中把玩。

長隨四九看他總是盯著手上的花燈出神，便上前湊趣道：“主子要是喜歡，不如在院子裏掛起來，若他日殿下過來，看著也歡喜。”

白祈熙只是笑看了四九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麽，他幼時以質子的身份從天滄來到雲浮，身邊並無護衛，只有一個乳母和她的家人，這個四九當時還在她母親的腹中，雖然雲浮不比天滄嚴寒，但生在四九天氣，還是依著節氣隨意給他起了名字，如今長大了些自然也就跟在他的身邊做起了長隨，因是從小的伴當，所以在白祈熙面前說起話來也頗為隨意。

四九覺得自己這個提議不錯，卻不見自家主子點頭，心裏正琢磨呢，卻見對方將花燈放在了一旁，只問他道：“我前些日裏讓你打聽的事情如何了。”

四九見對方說起正是也連忙斂了神色，“回主子，我托了往來與幾國之間的皮毛販子打了聽，說是天滄那邊正是兩位皇子大軍壓境之勢，瀛都那邊雖然被圍，但重重防禦固若金湯，怕是一時半刻分不出高下。”

白祈熙聽後點點頭，“那各國邊境可有異動？”

四九搖頭道：“那人只是的皮毛販子，走南創北並不關心局勢，只是聽他所言這些日子裏出入各國關口並未有異於往常的動向，我估摸著怕是各國也都在觀望，不敢貿然行事。”

白祈熙沈吟片刻，雲浮手握他這個天滄質子，可謂立於不敗之地，進可攻退可守，當然可以穩坐釣魚臺，但大胤野心勃勃可昭日月，居然也能夠按兵不動，卻有些不同尋常。

最後，白祈熙問道：“可做的幹凈？別被人察覺了身份。”

四九笑道：“這個主子請放心，中間來往的都是穩妥之人。不過主子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白祈熙自嘲地笑笑，打算？他一介質子能有什麽自己的打算，接下來要看其他人有何打算。他站起身來，回頭看了看被他擱置在一旁的桃花燈，這燈其實很是尋常，除了材質上乘其他並無可取之處，如今放在那裏也沒有當日在桃林中耀眼，白祈熙本想就此掠過，可看了半晌他又覺得剛剛四九的提議不錯。

就聽白祈熙吩咐道：“你剛剛不是說要將這些花燈掛起來嘛。眼下還是正月，還在花燈節裏，你便掛去吧，也讓大家看個熱鬧。”

四九聽了笑著點頭向外跑去，結果才走了沒兩步，就又回過身來，嬉皮笑臉道：“主子，殿下為了您的生辰大費周章，您看是不是也送殿下些小玩意？要不要我去幫您尋摸尋摸。”

白祈熙一身青白長衫，長發規整地豎起，劍眉微挑看著四九的神情都帶了些玩味，“倒不見你對旁的事情這樣熱絡，怎麽，有什麽心思不妨說來聽聽。”

四九一聽頓時呆立在原地，連忙告饒：“主子說笑了，我能有什麽心思，還不是為著您和殿下，以前住在宮裏您們常在一處，這如今咱們出來了，能討殿下歡心的也不過是送些小玩意。我這還不是幫主子您出主意。”

白祈熙笑道：“怕不是為了我和殿下，我昨個兒就聽見你說要淘換兩盒上好的胭脂，公主殿下可是用不上這些，你是打算送給殿下身邊的哪位姑娘啊。”

四九臉上浮現出一張圓潤豐腴的俏臉，那眉眼笑起來便彎彎如月，嬌小的個頭似乎只到自己的肩頭，甚是可愛，正想著，他回過神立馬跪在白祈熙面前，有些戰戰兢兢地道：“奴才打死也不敢肖想殿下身邊的幾位妹妹。”

白祈熙將人扶起來，笑道：“雲浮民風開闊，從不拘這些虛禮，女子有心儀的人選尚且可以大膽示愛，你就是有了心思，直說便是。”

四九還有些猶豫不定，就聽白祈熙繼續道：“不是說要淘換些小玩意兒嗎，那邊隨我一道出去走走，到時候你可以將你的胭脂一道送到宮裏去。”

四九見自家主子是著實為他著想，連忙喜笑顏開，嚷嚷著取了銀兩就出門。

見四九歡歡喜喜地跑了出去，白祈熙看著他背影的目光卻是變得閃爍，剛剛自己不過稍加試探，四九就嚇得那般摸樣，想來他心裏的那個人在雲歌身邊頗有分量，雲歌身邊不過兩個自小侍奉在側的女官，若論容貌自然煙華要更受一籌，但四九性子跳脫，煙華卻沈靜嚴肅，怕是兩個人湊不到一處……

白祈熙笑了笑，這麽看來和四九私下來往密切的必然就是煙玉了，在他的印象中這丫頭是個爽利性子，心裏最是藏不住話，有什麽說什麽，怕是沒什麽能夠套出些什麽。

“還好不是煙華，否則要有些麻煩。”白祈熙隨手將桌上的桃花等重新拿在手上，一邊把玩，一邊說道。

幾日後，四九揣著置辦的小玩意跟在白祈熙身後入了宮，白祈熙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向雲浮皇帝文案，四九本該在殿外候著，卻被白祈熙先一步支去了太宸殿。

煙玉近日起了個大早，更是花了一番功夫梳洗打扮，趁著沒人留意還在頭上戴了雲歌早先賞下來的一根玉簪子，本就年輕柔美的模樣，瞬間又多了幾分俏麗，煙華伺候雲歌梳洗後，就看到煙玉還在那兒忙活，好氣又好笑地走到她身邊。

“今兒一大早喜鵲就叫個不停，原來是我們煙玉姑娘有了喜事啊。”

煙玉正照著鏡子，聽身後煙華這樣說，立刻喜道：“真的有喜鵲嗎？我怎麽沒聽到。”

哪裏有什麽喜鵲，不過是煙華拿話來誆她，不過見煙玉眉梢眼角的喜色，煙華心中卻有些琢磨不定。不過普普通通的尋常日子，煙玉平日裏更是懶散地緊，今天卻特意起了個大早打扮了起來，莫不是還真有什麽好事不成。

煙華正要繼續哄她多說兩句，卻聽門外一聲通傳，這丫頭就飛也似的跑出去了。

雲歌也察覺到了煙玉的異狀，向煙華問道：“莫不是這丫頭長大了不成，竟然也註意起了自己的容貌來。”

煙華笑著還沒來得及多說話，就見煙玉已經引著一人進來。

那人在雲歌面前站定後，按照規制行了禮，雲歌叫起，定睛看去正是四九。

四九早年在宮中長得晚，隨著白祈熙出宮時不過比幾個姑娘略高些，現如今也是身段頎長，收拾得幹凈妥當，有了幾分世家公子的味道。

雲歌看著他也很是歡喜，連忙問道：“你家殿下現在何處？”

四九裏忙回話：“回公主殿下，我家主子此刻正在乾元殿拜見陛下，先遣了我來，前些日子主子帶著我套換了些小物件兒，雖然都是尋常百姓之物，但是也鬥膽博公主一笑。”

說著他就從口袋中摸出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有異域風情的小瓷瓶，燒成五彩色的玻璃珠，宮中禦制的東西雲歌見得多了，倒是惟獨喜愛這些看著別致，有頗有些野趣的玩物。

雲歌看得新鮮，煙華也跟著湊趣走上前去，倒是平日裏最喜歡這些的煙玉顯得有些安靜，煙華正想招呼她過來，卻不想餘光掃過去，就見四九和煙玉私下裏不知道傳換了些什麽東西，煙華正要定睛去看，兩個人又若無其事的展開了，煙華心下狐疑，怕是自己看錯了，當著自家主子的面，也沒敢聲張。

雲歌背對著二人站著，卻是全然沒有察覺，她只是對這些小玩意兒愛不釋手，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喜歡得緊。

“還要替我謝謝你家殿下。”雲歌笑道。

四九原是低著頭，見她和自己說話，就擡了眼看去，就見陽光透窗而入正灑在雲歌身上，她的目光交匯在自己手上，不自覺透露出一抹笑意，那一幕讓四九看得有些怔住，片刻後才接話道：“不過是我家主子的一片心意，比不過公主萬一。”

雖然這話不是從白祈熙口中說出來，但雲歌還是覺得心頭一熱。

四九連忙又接著說道：“殿下您有所不知，如今我家主子在院子裏掛了滿園的桃花燈，喜歡得緊。”

知道自己的桃花燈被白祈熙帶回後掛在院子裏，雲歌果然面露喜悅，二人心領神會，雲歌笑道：“如今正是花燈節，正是該熱熱鬧鬧的。”

四九送了東西，請了安，兩盒上好的胭脂也遞到了煙玉手上，幾樁事了，便要告辭。

“奴婢送他出去吧。”煙玉連忙道。

雲歌不以為意，白祈熙身邊的人，自當禮讓，她不以為意擺擺手，讓煙玉送了四九出門。

煙玉高高興興引著四九走出殿門，倒是煙華皺著眉看著二人離去的身影。

“將這些東西收起來，撿些好看的擺出來，也別都放在庫裏。”雲歌道。

煙華聽了吩咐，應了聲是，便暫時將煙玉的事放在一邊，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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