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華那日見了煙玉和四九之間的不同尋常便多了些心思，仔細留意，果不其然在煙玉日常用的首飾匣子裏找到了一小盒價值不菲的胭脂。

雖說跟在雲浮唯一的公主殿下身邊伺候，她們兩個得用的宮女所用的都是禦制上好的東西，可這樣罕見的新鮮顏色，怕是從別國流進雲浮的東西，哪怕是宮中也是不多見的，更到不了她們兩個小宮女手上。

煙華握著胭脂盒子發起呆來，聽見門外腳步聲漸近，連忙有些慌張的將一切收拾妥當。

煙玉哼著歌，蹦蹦跳跳地走了進來，送四九出門後，她的心情便始終不錯，見煙華坐在自己的床邊也未有疑惑，只是甜甜叫道：“姐姐。”

煙華莞爾一笑，拍了拍煙玉床上的錦被道：“你瞧瞧你，平日裏管用的東西也不好好歸置一下，我剛剛在你這被子上找到了你前兩日說不見了的耳墜子，你呀，這些日子也沒覺得咯得慌。”

煙玉聽後便笑著走過去，依偎在煙華身邊：“還是姐姐疼我。”

煙華摸摸她的頭發，她們雖然不是一同入宮，但都是自幼伺候在殿下身邊，從小一起長大，雖然遠離家人，但是殿下對她們向來優渥，哪怕是宮外的大家小姐也不過如此了。

煙華想著便語重心長地對煙玉道：“我記著你那耳墜子還是有一年你生辰，殿下賞賜下來的，如今你我都跟在殿下身邊8個年頭了，殿下待我們好，這是我們的福分。”

煙玉靠在煙華肩頭，笑著揚起了臉：“可不是嗎，不知不覺就這麽久了。”

說著煙玉站起身，從首飾匣子裏翻出了二人說得那對耳墜子，但當煙玉看到匣子裏放著的一小盒胭脂，手上還是頓了頓，終於還是將匣子用力蓋上，推進了角落裏，轉身便和煙華嬉笑著說起了其他不相幹的事情，煙華看著她的樣子有些出神，如今她大了，也有了不能和自己分享的心事了。

白祈熙照例入宮拜見了雲浮皇帝，雲桉看向他的目光竟比往日裏還要和善，臨出殿門還遣了內侍帶他往雲禮的寢宮去了。雲禮是皇子，雲歌是公主，自然不可能讓外臣前往公主的處所，但每每白祈熙剛剛進了雲禮宮門，雲歌總會尋些由頭，跑來雲禮這邊。

白祈熙想到此，不由有些好笑，他自小長在雲浮，見多了雲浮女兒的肆意行事，他只聽說三大國中屬雲浮民風開闊，不拘小節，不似大胤多有約束，也不似天滄沈穩內斂。

結果不成想，這次卻讓白祈熙所料成空，雲歌並沒有跟著他先後來到雲禮這邊，而是被雲浮皇帝傳去了大殿。

“祈哥。”雲禮一早就聽說了白祈熙要進宮的消息，早早便等在那裏，人影剛剛閃出在宮道遠方，他便高聲喚道。

白祈熙一身朝服，似是而非，他本是天滄皇子卻不能身著符合天滄儀制的服飾，他又非雲浮國人，無官無品，著雲浮官服也不和規矩，最後也只按著雲浮皇親的規制訂做了一身，卻也有很多細節上的差別，不過他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格格不入的場面。

四九早就說了雲歌的去向，沒見到人，白祈熙也說不上自己心裏是不是有些失望，倒是在雲禮宮中他見到了另一個意料之外的人，二人目光交匯處，似有無聲的鋒芒。

雲禮卻像沒有察覺一般，攜了二人的手就要往殿內走。

“熙殿下。”那人一身烏鐵鎧甲，在日頭下泛著淩厲的鋒芒，一雙劍眉微凝註視著白祈熙，目光如炬，似要將白祈熙生生看透一般，他並沒有隨著雲禮的動作而動，只是靜靜站立一旁，想著白祈熙拱了拱手，算是拜禮。

“雲統領。”白祈熙雲淡風輕，向著對方回了一禮。

站在白祈熙面前之人就是接任焦厲成為新一任墨羽精騎的統領雲殤，他是當今雲浮皇帝雲桉的親弟弟，安王雲成的兒子，說來也巧，雲桉只一子一女，雲成亦然，膝下只有一母同胞兄妹二人，兄長便是眼前這位雲殤，妹妹則是與雲歌年齡相仿的雲姝。

墨羽統領向來出身雲浮武勳世家，焦厲便是出自武勳之首焦家，但到了雲歌這一代，墨羽的統領卻成了她的親堂哥，這著實有些令人費解。

白祈熙打量著著不甚友善的目光，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他不知道雲殤的敵意從何而來，但依然泰然處之。

“堂哥，一起來坐啊？”雲禮熱情道。

對上雲禮，雲殤的神色這才稍顯柔和，他搖搖頭道：“殿下有客，雲殤先告辭了。”

話畢，便轉身離開。

因是墨羽統領，公主親衛，又加之是雲浮皇帝的親侄兒，他入宮並不用解下佩劍，只見他一身鎢鐵鎧甲發著幽光，一柄件配在腰間，看上去猶如世間兇神。

雲禮見雲殤離開，便向白祈熙笑道：“今日可不巧了，原本姐姐都過來了，卻不想給人找到我這裏來給叫了去，你們兩個人堪堪前後腳不過半盞茶的時間，祈哥，要不你再坐坐，說不定一會姐姐就又過來了。”

白祈熙見雲禮有意熱情款待，卻搖頭輕笑：“不了，左右該做的事情都做了，我就不叨擾殿下了，來日再行拜會。”

雲禮見白祈熙要走，也不硬攔，只親自將人送到殿門口。

走在出宮的路上，四九環顧四周見沒什麽人才小聲抱怨道：“那個雲統領也太托大了些，每次見主子你都一副陰陽怪氣的神情。”

白祈熙聽了這話，手中一柄折扇，擡手打在四九的頭上：“休得胡言。”

四九揉揉腦袋，想要再說些什麽，卻也知道自家主子身份尷尬，宮中人多口雜，若因為自己口舌緣故給他平白招惹麻煩就不好了，只得老老實實住了嘴。

四九在自己面前向來隨意，白祈熙見他不再多言也就不多約束，而是問道：“東西可都送到了。”

四九一聽這話來了精神，點頭笑道：“送到了，四九辦事，主子盡管放心。”

白祈熙不禁覺得好笑，這話聽上去仿佛他做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殿下可還喜歡。”

四九點頭笑道：“喜歡，自然喜歡，主子送什麽殿下都喜歡。”

白祈熙也不理會他這有些逾矩的胡話，二人走在宮道上已能遠遠地看到宮門，從那裏出去，就與這雲浮皇室遙遙相隔，想要再見上誰一面就要又等上一個逢五的日子。

白祈熙神色如常，卻是四九就要走到宮門前，頻頻向身後看去。

“怎麽，胭脂不是已經都送出去了，怎麽還這副模樣。”白祈熙先前讓他跑了一趟太宸殿，如今這人回來了，心卻似丟在那裏了。

四九連忙囫圇解釋道：“哪有哪有。”

白祈熙也不揭穿他，只是笑笑，走在前面。

雲歌本已早早等在了雲禮的太梧殿，結果不想雲桉身邊伺候的成大監直接就找上了這裏，將雲歌帶到了大殿內，一路上雲歌偷偷問了問成大監白祈熙的去向，知道二人剛好錯過，很是失望。

“怎麽，眉頭都要皺到一起了。”雲桉上坐，笑著招雲歌過來。

雲歌連忙笑盈盈湊上去，附在雲桉的膝蓋上：“父皇傳女兒來，所為何事。”

雲桉向來疼愛這個女兒，如今見她如此小女兒情態，便摸了摸她的頭發，他這個女兒一頭烏發常常披散在身後，不愛帶冠，不愛束發，天生不愛那些花俏的東西，偶爾興起也只愛帶那些細碎的珠花，像是有細碎的星辰灑落在她的頭發上。

“父皇是想要你去柊山，替父皇朝拜。”雲桉道。

雲歌大驚，從雲桉膝上擡頭：“父皇這可是打趣女兒，歷來都是天子朝拜，就算父皇不能親往，還有雲禮，怎麽能……”

雲桉笑著打斷她的話：“我雲浮女兒向來尊貴，由你代父皇朝山祭天並不不可，你帶上你的墨羽走上這一遭，也讓我雲浮百姓見一見公主殿下的風采。”

這話說得就有些兒戲，雲歌自然知道自己的父親並沒有對她說出全部事情，公主朝三歷來並無先例，哪怕雲浮的女兒再尊貴也從來沒有出過繼任皇位的女帝，正要再開口問，卻被雲桉拉了手立在身邊說起了別的。

“父皇聽說，你最近做了許多花燈？”雲桉笑道。

雲歌一聽不好，花燈她卻是做了不少，不過除了煙華好不容易翻騰出來，高高掛在她寢宮內殿的一盞，其餘全都流落在了白祈熙府上……

她只要搪塞道：“花燈節嘛，雲浮上下一賀便是整月有餘，女兒不過是跟著湊湊熱鬧，不過大都不成樣子，因此也沒留下，玩過了就讓煙華處理了。”

“原來如此。”雲桉看著自己的女兒笑得很是愉悅。

他並沒有戳穿雲歌的謊話，向來雲歌也知道這宮裏宮外的許多事根本瞞不過皇帝的耳目，不過父女二人心照不宣。

“這次去柊山，路途遙遠，不日便起程吧，趕在定日之前到那裏，公主朝山的先例便從我兒始。”雲桉話畢，疼愛地看著眼前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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