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信被他嚴厲的神色震住，不由脫口而出：“不記得了，只記得師父說七歲那年在門口撿到的我，胳膊上就有這個烙印了。”

七歲？

馮毅的心跳快了好幾下。

信？

是了，他怎麽就沒有想到，這個信，也許就是他的信兒呢。

當年他是鼎鼎大名的醫者不假，可他卻被江湖惡人綁架，非要讓他醫治身中劇毒的人，那人中毒太久，即便華佗在世也無力為天，他又如何能挽救？當那人死去之後，那些惡人將他一家老小全部殺光。只有信兒這個小兒子因為貪玩跑去山中捉蝴蝶而幸免於難。

那時他萬念俱灰，很想隨著全家人一並去了。可偏偏小兒子還尚在人世。

這讓他重新燃起對生的希望，他帶著小兒子隱姓埋名，只教他讀書人字，再不碰觸任何藥草。他一生名望皆由醫術而起，而全家人性命亦因醫術而去。他恨透了醫術……

隱匿於鄉野間後，他原本以為再也不會有紛紛擾擾，卻沒想到，有一天夜裏，有一群蒙面的黑衣人闖進了他家，將他打昏。當他再醒來時，他的信兒不見了。

這後半生唯一的希望，也頃刻間全然崩塌。他放聲痛哭，撕心裂肺的痛讓他整日整夜難以入睡。在守完信兒的頭七之後，他渾渾噩噩走到懸崖邊，萬念俱灰的他只想與世長辭、一了百了。

在他一只腳踏入懸崖的那一刻，有一人在他身後道：“這世人那麽險惡，難道你就願意這麽放過他們麽？”

“你說什麽？”他轉過身，不知他所知何意。

那人輕描淡寫道：“他們殺你全家，連你最後的兒子都不放過。難道你就不想報仇麽？”

“報仇？”他哈哈大笑起來，雖是笑著，卻笑著笑著有淚從臉上滑落下來：“我能打得過他們麽？”

那人道：“我教你習武，讓你手刃仇人。但是從此往後，你得聽我的。”

“好！”他不假思索的答應下來。

從那以後，他勤奮學武，終於殺光了那些黑衣人。也從此走上一條不歸路。

他喜歡殺人，喜歡看那些幸福美滿的人妻離子散，喜歡看他們絕望的眼神！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才體會到為什麽當初那些惡人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原來看到一個人萬念俱灰的模樣，竟然會叫他如此得意。

後來，那人又跟他道：“以劍殺人雖有趣，可也容易讓人抓住把柄，莫不如以醫術殺人，能讓人死於無形。”

“醫術殺人？”

“對，醫術殺人。”那人重覆道：“世人曾因你醫術甚好而殺你全家，那麽如今你為何不反過來以醫術甚好殺他們。”

“殺了他們……”

“不錯，殺了他們，殺了那些讓你痛苦的世人。”那人嘴角有微微的笑意，淡淡的說著決定生死的話語。

從此之後，他以醫術殺人，的確如那人所說，他找到了別樣的樂趣……

很久未曾想起的往事，再看到司徒信手腕上的梅花烙印後，全然間都想了起來，他的信兒天生頑劣，冬日裏不小心碰了炭火，手腕上自此落下梅花烙印。會不會……會不會眼前的司徒信就是他的信兒呢？

馮毅被這個想法驚訝的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忽然快步走到司徒信的身前，一只手將司徒信死死困住，另一只手去拖他的衣物。

“你這個瘋子，快放開我！”司徒信全然沒想到在牢房中一直沈默的馮毅會忽然做出此種舉動，他無比後悔竟然為了要跟馮毅好好談話，竟然叫外面的守衛全都撤了下去，他朝著外面大聲喊：“來人，來人啊！”

馮毅嫌他吵的厲害，迅速點住了他的啞穴。還不待司徒信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麽時，馮毅已經脫去了他身上的衣物，他赤裸著上身，滿眼驚恐：“你要做什麽！”

他分明很大聲的朝馮毅吼著，卻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馮毅看著司徒信的上半身，見他左肩上的一顆黑痣，眼眶頓時就濕潤了。是他的信兒，的的確確是他的信兒。他竟然還活著，還活的好好的。

司徒信察覺馮毅忽然頓住，立刻推開了馮毅，迅速將衣衫穿好，擡手就朝馮毅的臉上打過去。

馮毅不躲不閃，任他打著。還在他打他的時候，解開了他的啞穴。

“你這人簡直不可理喻，我還妄想能讓你想個仔細明白。”司徒信氣的渾身發抖，拂了衣袖就要往門外走。

可腳步才邁出去，馮毅就開了口道：“坐下吧，與我好好喝一杯，沒準我你讓我高興了，我還真說出些什麽有用的線索也不一定。”

這話若做以前，司徒信也許還會信，可現在馮毅做出讓他覺得奇恥大辱之事，讓他十分氣憤，又知自己不會武藝，倘若馮毅真要對他做出什麽事情來，他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司徒信不再上他的當，擡腳就往門外走去。

可還未走到門口，就聽見馮毅道：“為我做假死證明的人是張擎雲。“

司徒信腳步停住了，轉頭看向他：“我憑什麽相信你？”

馮毅道：“信與不信，你自可去調查一番。假死證明上應該有他書寫字跡。你拿來與之對比一番，自會有了結果。”

司徒信問他：“為何方才不跟我說這些，要在……要再脫掉我的衣物時才說。”

馮毅似笑非笑地問：“我若說你是我走失多年的兒子，你可會相信？”

“休得胡言亂語！”司徒信氣道：“我是個孤兒，爹娘早就死了，你亂攀哪門子的親戚。”

馮毅淡淡道：“你看，我這麽說你也不相信，那我說了又有何用。”

司徒信：“我不會再跟你多言……”

“讓我將芮煜變成現在這番模樣的人，是一個穿白色衣衫的男子！”不等司徒信將話說完，馮毅緊接著開了口。

白色衣衫的男子？司徒信猛然間想起畫像中的人，立刻將畫像拿出來，遞給馮毅問：“你說的這個人是不是他？”

馮毅未曾想到他們竟然已經與那人有了聯系，他點了點頭，肯定道：“是他。”

【其實馮毅也……哎，我的筆下，沒有絕絕對對的壞人，所有的壞人，都一定是有變壞的理由。其實寫馮毅的這個時候，我心裏挺酸的，有多少人能猜到馮毅與司徒信的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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