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肅卻道：“這倒不必，他的困惑來源於馮毅，他只能從馮毅身上解惑。”

竹子：“也是。我這就去讓司徒信去找馮毅問話。

語畢，他擡腳出了門去。在走到門口時，忽然又轉過身來看向李肅：“我知道你對喻妃險些被殺之事很在意，可事情既然已經過去，喻妃又希望我們全力對付暗處的人，那麽這個時候，我們只能選擇隱忍。那些人已按耐不住了，我們萬萬不能先亂陣腳。”

“竹子，我想問你一個事，你可以如實回答我麽？”李肅有些困惑。

“你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竹子回道。

“如果我連一個女子都保護不周，那麽整個天下，我真的有能力去守護麽？”李肅看向竹子，神情帶著幾分落寞。

這樣的神情是竹子跟隨他這麽些年來，從未曾見到過的。那個曾經不懼生死，不畏困難的李肅，此時站在金碧輝煌的寢殿，燭火搖曳、映襯著他風華絕代的容顏，平添幾分感傷。

竹子不忍再看下去，跟李肅坦誠道：“不管你能不能守護這個江山，你都必須守護下去。否則一旦你從這個位子上下來，那麽朝廷官員就面臨重新選拔，後宮嬪妃將打入冷宮，喻妃的下場你比我更清楚。”

“你說得對，我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去想什麽風花雪月。”李肅自嘲一笑，又催促竹子道：“你去罷！”

竹子此時並不急著立刻離開，他跟李肅道：“其實你心裏也清楚，喻妃並不是尋常女子，她臨危不懼，智勇雙全，既懂實務，又明事理。在這種關鍵時刻，她做了一個最委屈卻又是最正確的選擇，就說明她心底知道你此時想做什麽。李肅，這條路是她字跡選的，她已經退讓至此，你絕不能辜負她這番心意。”

這是自從李肅登基以來，竹子第一次連名帶姓的稱呼他。這樣的稱呼，讓李肅猛地想起來登基前他搖擺不定、優柔寡斷時，竹子會大聲叫他的名字，提醒他要擺正位置。

是啊，現在他必須要擺正位置，否則就會小不忍則亂大謀，盡管此時此刻他想立刻就將那些險些殺害曲懷柔的人就地正法，可是理智告訴他還不可以，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知道了。”良久之後，李肅方才開了口。

竹子這才擡腳出了門去，又將門從外面關上。

這夜的月色太冷清，竹子在門口佇立良久，回頭看向殿內那一抹人影。他聽見殿內那人輕輕的一嘆，藏於衣袖下雙手陡然間緊緊握住。

這一生富貴榮華皆是李肅所給，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全天下，他就只有一個李肅。他們出生入死、兄弟情深，對彼此從不隱瞞，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從來都勸李肅要選擇忍耐，要以天下為重。

可是喻妃這件事，讓他險些都要失控了。那暗地人欺人太甚，幾番試探他們，見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更是囂張跋扈起來。他何嘗不想為喻妃報仇，可如今大局為重，喻妃再有天大的委屈，也全然只能接受罷了……

殿內人悵然幾分，殿外人亦落寞的很。

他想叫他好，也想守護住他所在意的人和事，可現實卻有諸多無奈之事。竹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凜冽的寒風侵入脾胃，叫他瞬間清醒了不少。

倘若真要為他好，就該越在緊要關頭穩住陣腳。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們去做，還有很多人等著他們去處理。

思及此，竹子心中不再惆悵，急急往司徒信住處走去。

夜空忽然下起了點點雪花，他擡頭仰望無際夜色，忽然想起作為李肅伴讀的時光。那是無數個下雪的冬夜，他在一旁為李肅添火取暖，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翌日清晨醒來，他躺在床榻上，而李肅只蓋著薄被蜷縮在地上。再後來，他就不敢輕易地睡了，怕李肅凍病了會找他麻煩，也許是李肅發現他心中所想，將自己的床榻讓出來給他分了一半。

那時雖未兄弟相稱，可他早就將李肅當成了兄長……

當年也曾歷經坎坷，然而那麽多風風雨雨，他們也都走到今天了。沒有理由這一個坎他們過不去！

竹子眼中迸發出堅定的目光，腳步越走越快，漸漸消失於無邊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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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內，司徒信擺了一桌子好菜好酒，與馮毅對坐而飲。

最初司徒信並不說話，只沈默吃著飯菜。

倒是馮毅有些坐不住了，他道：“今日是不是我的死期，所以拿這些好菜好酒招待我，好讓我吃完快些上路。”

司徒信聲音有些沈悶：“你且吃，待你盡興之後再說。”

馮毅將筷子放下：“你是想將我灌醉，好讓我酒後吐真言？我什麽也不會說，什麽也不知道，你不要再問我了。”

一直冷面的司徒信忽然猛拍了一下桌子，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馮毅嚇了一跳，臉色都變了。

“我若要真這麽齷齪，你早就死了無數次了，何必會等到現在？”司徒信越說越氣，忽然欺身上前緊緊抓住馮毅的衣衫：“事到如今，你還在狡辯什麽，為什麽要假死隱姓埋名，為什麽要讓芮煜癡傻，你再為誰做事，是什麽人這樣猖狂膽敢謀劃這些事情！”

面對司徒信的咄咄逼問，馮毅反而哈哈大笑起來，他大聲道：“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麽，對於那些事情我一個字都不會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來大牢之前，司徒信一再勸說自己要冷靜，可馮毅所言讓司徒信再無法忍耐下去，他一拳打在了馮毅的臉上：“你是我前輩，本事比我高，我自小就知道你，師父說你品性跟醫術一樣好，你死那一年，我跟師父都惋惜不已！可你竟然……你竟然……”

馮毅看著失控的司徒信，笑的更是得意：“你欣賞我，所以不舍得殺我。所以我能為他們爭取更多的時間，你不殺我，就會有人因你的優柔寡斷而死。司徒信，你不是醫者麽，你的職責是治病救人，可是現在每一個時刻，都會有人死去，是因為你死的。”

“不許說！不準你這樣說。”司徒信雙眼通紅，狠狠掐住馮毅的脖子：“你不是醫者，你根本不配當醫者。”

馮毅毫不在意，任由司徒信就那樣掐住他的脖子，在他快要窒息的時候，忽然看見司徒信的手腕上有一處如同梅花般的烙印。他雙目驟然瞪大，一把將司徒信推開，抓住他的手腕問：“這烙印是如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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