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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棋子守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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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三年後──

茶州,金華城。

「小姐,」門外映出甘草屈身行禮的身影,「柴進大人來了。」

我暗嘆一口氣,「說我不在。」我頓了頓,再多加一句,「甘草,這次,態度差一點。」

「是的,小姐。」甘草在門外對我再行一禮才退下。

我放下手中的筆,抿了抿唇,低頭看著桌上的卷宗。茶州真的是一個很麻煩的地方,都怪我先前冒進,為黑州全商聯的分會長田故丞所警惕,這才一腳將這件麻煩事踢給了我。可我能怎麽辦?沒記錯的,混亂的茶州要直到《彩雲國物語》劇情開始時,才在女主角紅秀麗的手下得到解決。所以,即使我明知道金華太守柴進是位正直的大人,我也沒辦法承諾幫助他。我只是一個商人,有些事情是做不到的。

我再嘆一口氣,站起來剪了剪燭花。

還是先做好自己的工作再理會他人之事為好。

我這次來到茶州是為了要達成和茶州地區的商業合作。由於茶州沒有甚麽天然資源,州內所需便要由外州供應,因而成為彩雲國中的大買家。問題是這個潛在買家是一個落後貧困的州份,還有作威作福的彩七家貴族茶家盤踞,要如何開發這個地區就成了一個大難題。

我此行的身份並不僅是代表黑州全商聯,因為我已經是黑州全商聯的副會長,開始接觸全商聯的全國性業務。這次的任務就是先以黑州為先鋒,倘若合作成功了,就是整個全商聯大舉進駐茶州的時候了。任務的重要性使之關乎到我本人在全商聯的聲望,成功與否就代表著我能不能再向上進一步。

真令人頭痛。

早陣子我才剛剛離開黑州而到藍州巡視著章家在當地的茶莊業務,就被人一紙書信急派至茶州,分明是趁我不在就故意為難於我。茶家和州府對立,茶州,就是一燙手山芋。

「小姐,」甘草在門外福身道,「柴進大人走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

「是的,亦請小姐小心身體,早點安置。晚安,小姐。」

我放下手中的剪刀,重新坐在書桌後,一遍又一遍地重覆看著茶州的資料。

完全不能用。

不理看多少次,我還是覺得茶州的官府和此地的全商聯分會完全不是可以合作的對象。他們當中有很多人都和茶家勾結得太過,局外人實在不宜插手,以免惹禍上身。

「小姐。」半夜時份,家丁王大力在門外敲了敲門。

「有事?」

「鄭悠舜大人到訪。」

不急。「不見。你且好生招待鄭大人。」

「是!」王大力退了下去。

被人踹到茶州來的,還有當年「惡夢國試組」的狀元鄭悠舜。他實習期後就來了茶州當州尹了。我記得,他亦是協助女主角肅清茶州的關鍵人物。

可並不是現在。

我搖搖頭,吹滅燭火,在書房的隔間中和衣睡下。就先養足精神再說。

當初我在貴陽養病大半年,病好後顧不得拓展生意就先回黑州重整根基。多虧父親的才智,使得章家不向黑州蓬勃的木材業、煤業等發展,反而是致力於黑州本土的糧食生意。獲利雖然不多,但發展至今,章家已經是黑州本土最重要的糧產商,是黑州對外買糧時重要的談判籌碼。再加上章家多元化業務的收益穩固著章家的根基,我籍由黑州糧產的特殊地位以及葵皇毅在背後的推波助瀾,在兩年前晉升為全國七個全商聯分會和一個黃州總會中最年輕的副會長,這才騰出手來繼續往外州拓展生意。

誰知道就轉個頭的功夫已被下套,身處在泥潭般的茶州金華城中。

隔天外出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是一塊香噴噴的肥豬肉,要不怎麽這麽多人等著要給我下套?

「抱歉用這麽無禮的方式來見章小姐,」身材高大的男人無禮地走進包廂之內,堂而皇之地坐在我的對面,高傲地望著我,「不過,章小姐一直不應我們茶家的邀請前來作客,不識擡舉在先,也就怪不得我了。」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來,看了看四周持刀圍著我的人。想在酒樓裏將我堵死?我瞇了瞇眼睛,這樣說來,這家酒樓的東主也是茶家的人?抑或是被茶家脅逼的?我猜,是見風使舵的墻頭草,反正不是現階段能用的人。

「這一位,大概是茶家第三輩的大公子,草洵公子?」我向他笑了笑,一邊擺手要王大力和甘草不要輕舉妄動。

茶草洵摸了摸下巴,目光毫不掩飾地打量著我,「你也知道我嗎?當然,不知道亦是你的孤陋寡聞。」

我依舊笑了笑,沒回話。

「長話短說,你們黑州全商聯也想跟茶州做生意,可以,只要你將黑州的專賣權交給茶家,一應的交易都要經過我們茶家的準許。」

好大的口氣。

我噙著微笑低頭理了理衣袖,「茶公子,我不太明白你的話。我只是來和茶州全商聯的人談談看,有機會的就做上一、兩筆生意而已,何解會牽扯上整個黑州對茶州的出口貿易生意?」

「不明白?哼!」茶草洵輕蔑地哼了聲,「女人就是女人,全商聯的人都是死人嗎?竟然派個沒用的女人過來。我不管你明不明白,」他將一份文書拋在我的面前,「將它簽了就了事。」

我拿起文書,站著就看了老半天,看到對面坐著的青年都不耐煩了,這才笑著道:「原來是茶家有意和全商聯合作嗎?」

咣當一聲,茶草洵手上的酒杯摔了在地,不可置信地道:「你看了這麽久就看出這個?」

我側了側頭,「我的理解有甚麽不對嗎?」

他煩躁地道:「夠了,趕快給我簽!」

「但是,」我將文書放下,「我沒有帶印章出來。」

「來人,給我將她的手斬了,將手指按上去!」

「那也不行,」我笑瞇瞇地道,「全商聯雖然不是甚麽嚴謹的機構,但亦沒可能單憑個人就指揮得動整個組織。要令這份文書有效,必須要用代表著黑州全商聯副會長的印章才行,與我個人無關的。」此話半真半假。道理上是這樣沒錯,但如果簽下的是某個聲望極高的人,那有沒有全商聯的印章也無太大的分別。真話,是謊言的最大幫兇。

「我給你一天時間,明天將文書交回給我!」

我笑著向他屈身行禮,「茶公子,慢走。」

他盯著我很久,我也一直維持著屈身的姿勢。良久,他才站起來,用姆指和食指拑起我的下巴,湊到我的面前。

「你最好不要給我耍甚麽花樣。」

我緩下笑容,「茶公子,請自重。」去你他娘的。

「章澤蘭是吧?我就是現在要了你,你能怎樣?」

「為了我這樣一個姿色平平的人將事情搞砸了,不值。」我推開他的手,直起身來,「如果我受辱,自然不會再處理這件事。」我拿起桌上的文書,「到時候要再換一個人來,一來一回的,你猜要多長的時間?半年?還是一年?不如這樣,茶公子今後三天在煙火樓的使費,就當作是我的一點心意,如何?」煙火樓是金華城中最大的青樓。

「你不願意侍候我?」茶草洵陰沈沈地道。

「茶公子是能娶我做正妻?」

「做夢!」

「那就是了。以我卑微的出身,茶公子連妾位都不會許我。我怎麽說也是清白人家出來的,不願意沒名沒份不是很正常的嗎?」

總算是將茶草洵耍走。此人是茶家當家的弟弟的大孫子,一個地位尷尬的直系子弟,也難怪他做事有點急於求成。我隱約記得,他好像也是劇情人物。

已經二十多年了,我也不太記得清了。

「小姐!」等茶草洵一行人都走了,小小、阿文等數十個章府家丁從隔間走出來,一個個磨拳擦掌,恨不得揍茶草洵一頓似的。

我這才坐了下來,笑著安撫他們,「好了,沒事。」就依這裏的人數來說,剛才群毆茶草洵其實並不是問題,「先吃飯,大家都餓了。」

「小姐!」阿文嚷道,「您每次都用吃的來堵我們,當我們是吃貨啊?」

廂房裏頓時哄堂大笑。

我也輕笑出聲,「好了,是我不好,想吃甚麽的就都去叫好了。」就好好地放松一下,為接下來的考驗做好準備。

回到暫時租住的府第,我在書房中看了一陣的賬簿,甘草又來報,說金華城太守柴進又來了。我再說了一次不見以後,讓甘草退了下去。

「真是頑固的人。」我苦笑了一下。

「那就去見一下,如何?」突然,一把女聲在我的背後響起。

我頓了頓,轉身過去,看見一個穿著利落馬裝、英姿飆爽的美麗少女。

「請問有何貴幹?」

少女向我行了大禮,伏在地上,低下了頭,「擅自闖入,非常抱歉。我是金華太守的女兒,柴澟。」

柴澟。在那日漸褪色的穿越前記憶中,我倒還記得她的。她是鄭悠舜未來的夫人。

我溫聲道:「我記得你和你的弟弟現在都加入了茶州的全商聯,是嗎?」悠舜的夫人,呵呵。

「是的。」

我笑了笑,「都是很出色的人。但是,抱歉,我不能答應你的請求。」

她擡起頭來,「章副會長,您已經決定了要和茶家同流合汙了嗎?」

「你請先起來。伏在地上也不方便談話,是嗎?」

「失禮了。」

我將柴澟帶到內院的偏廳中坐好,讓人上了茶、上了果品,才開口道:「柴小姐,出行不便,招待不周,還請你不要介意。」

「不。」她紅潤的唇彎了彎,「能夠與您坐在一起品茶,已經是莫大的榮幸。」

我失笑。是在拿話刺我苛待她的父親嗎?「抱歉,我為如此無禮的待客向你道歉,請你原諒。若有機會,我定必親自向令尊道歉。」

柴澟也笑了,「看來悠舜大人沒說錯。」

「是指州尹鄭悠舜大人嗎?」我攏了一下衣袖,動手沏茶,從燙壺到置茶、溫杯,慢慢細細地做著,「你從他那兒聽到過我?」

「是的。悠舜大人說黑州全商聯的副會長是一位溫柔至極的美麗女性,他一直都仰慕著您。」

……他絕對是在說謊啊餵。我不知道我此刻的臉色已經變得有多古怪……不敢向人家柴澟小姐表白,就拿我當擋箭牌嗎?

「啊,」柴澟不好意思地擡手掩了掩口,「我還以為您是知道的。」

「我和悠舜大人只是有緣在京見了幾次,數年來只有一些問候書信,柴小姐,你別誤會了。」

她笑得帶了幾分促狹,「看來悠舜大人還得加把勁呢。」

鄭君,你是看死我不會發脾氣是嗎?還是你認識的女性實在是太少了?我苦笑著說:「抱歉,讓你見笑了。」

「不,是我出言莽撞才對。」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將這件事留給鄭悠舜自己解決,便不再多言,轉開話題,「柴小姐,為什麽你會來找我?」

「一如我剛才所言,我希望你能夠見一見家父。」

「抱歉,那是我所無法答應的。」

「悠舜大人還說,章副會長的人品也是可信的。」

又在試探我嗎?我還是搖搖頭,「柴小姐,有些事情是我所無能為力的。」

「那就要向茶家低頭嗎?」

我模棱兩可地道:「以退為進,反進為退,似退不退,似進不進。」

「章副會長!」柴澟正色地道,「只要低過一次頭,有些事情就無法回頭的了。茶家在茶州只手遮天,弄得民不聊生,如果我們不強硬地將之推翻,那茶州將永無寧日。」

「柴小姐,」我將茶放在她的面前,「是悠舜大人讓你來找我的嗎?」

「不。」

「那你為什麽會來?你對我的印象都是從悠舜大人處聽來的,為什麽不相信他的判斷?」

「悠舜大人也有親自來訪,只是依然無法見您一面而已。」

「他真的想要見我嗎?」

柴澟疑惑地望著我。

「頻繁前來拜訪而被拒,可以表達出來的意思有非常多。」也包括制造出我有可能站在茶家一邊而拒絕州牧府的假象。

柴澟愕然了一下,「看來是我魯莽了。」

「柴小姐只是無法抑制自己的忠孝之心而已。」

「那樣,」她直直地望著我,「我可以理解為章副會長是站在悠舜大人的一邊嗎?」

「不可以。」我笑了笑,將杯推過去,「柴小姐,何必心焦?不如先品茶。」

「茶州的人民尚在水深火熱之中,我無法安享奢華。」

「我現在無法給出任何諾言。我代表的是黑州全商聯,我需要為我的言行負責。柴小姐,請你見諒。」

柴澟皺了皺眉。

我嘆了一口氣,「我不是靈丹妙藥,一劑下去就能治百病,我最多是一顆用好了就能對茶州有利的棋子。柴小姐,不如你先好好想一下要怎樣用好我、如何才能使得動我?一番慷慨激昂之詞固能振奮人心,但是沒有實際的計劃,柴小姐真的有把握用好我嗎?我這顆棋並不是萬能的,有我能走的地方,也有就算你用刀架著我的脖子都走不到的地方。我能做到的,是如何保護好我所代表的一方。各出其策,我認為這才是合作之理。」

「您的意思……」

我笑了笑。

我當然不否定和州牧府合作的可能性,畢竟我預知了劇情,畢竟,州牧府尚有一個鬼才鄭悠舜。只是我是否在此時出手,也得看他們能給我甚麽條件。我總不能犧牲黑州的利益來幫助茶州,否則我連自己在黑州的地位都保不住,還談何助人?正如遇上空難時,大人無論有多心焦,都必須先為自己穿好救生衣,之後才為孩子穿。

「看來確實是我魯莽了。」柴澟也聽明白我的話了,當即起身告辭。

我不再多言,起身送客。

「章副會長,」臨走前,柴澟揚了揚她的英眉,「我相信假以時日,這個千瘡百孔的茶州也可以成為一個繁榮的商業都市,百姓安居樂業。」

「繁榮的商業都市,背後支撐著它的是雄厚的經濟基礎。柴小姐,我認為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我微笑著故意將一盆冷水潑過去。

「我知道,可我不會放棄的。」柴凜的火卻是燒得正旺。

好女孩。

我笑了笑,送客出門。當然,我依然對她的父親柴進避而不見。現在還不是我見官方人員的時候。將柴小姐忽悠走了,我亦要好好想想要怎麽接著忽悠那個還等著我按印章的茶草洵。

「甘草,麻煩你幫我預備熱水,我想泡個澡。還有,傳話給文書的劉先生,讓他想想法子加強保安。我不希望再有人能闖進我的書房。」

「是的,小姐。」

我擡手揉揉太陽穴。

頭痛。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昨天的更,現在補上.

抱歉因為網路問題,2/7的更新現在才放上來.

晚上十點會放3/7的更新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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