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月看著?他, 嘴唇動了動，“有機會報個班吧？”

李澤浩疑惑擡頭，只聽她說, “找個老師學學怎麽說話。”

“......”

空氣靜了一?瞬, 他像抓到了什麽關鍵詞，虛心請教，“你嫁給程哥就看上了他這點?？”

顧明月賣關子?，“你猜？”

“顧明月，我怎麽覺得你變狡猾了？”李澤浩瞇眼打量她，過肩的黑發，唇角微揚, 故意吊人胃口似的，他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

顧明月原話還給他，笑了笑，“飯是不是少了點?？”

“夠了。”李澤浩繼續扒飯, 回到剛剛的話題, “動植物變異迅速，恢覆卻極為緩慢, 現?在華國被森林覆蓋, 動物伺機而動，獨自生活肯定會遭到攻擊。”

算是解釋那句‘如果你不怕死的話’背後的意思。

顧明月：“植被借助陽光能?恢覆，變異的動物要怎麽辦？”

李澤浩：“專家們還在開?會討論?。”

一?碗米飯, 李澤浩幾下就吃完了, 喝掉剩下的湯, 將飯盒收起來放床頭櫃上。

顧家講究，用?的水經過精密儀器過濾, 他便沒洗飯盒，過了一?會兒，見顧明月起身拎飯盒，他送她出去，叮囑道，“居民區魚龍混雜，最近別往那邊去？”

“不是變好了嗎？”

“暫時的。”

——

今天食堂備的不是飯團了，而是饅頭，面粉裏添了玉米面，蒸出來的顏色微微發黃。

盤子?大的饅頭，一?人兩個，配一?瓶海鮮蔬菜湯。

直升機飛過居民區上空，她想?起李澤浩的話，低頭往下看，隨即微微怔住。

水泥樓之?間?，道路起了裂縫，隱隱有海水沖上來，她問觀察員，“怎麽了？”

“浮力設備鏈斷裂，地質出現?二次分?離的情況。”

“會沈嗎？”

“不會。”觀察員面不改色，“不過部分?居民樓的人得轉移。”

基地是跟隨海風漂流的，人員集中，不怕碰到什麽危險，任由大家住在逼仄的獨棟樓裏，哪天漂離基地越來越遠也不知道...

她心下微驚，因為浸水的道路不在少數，繼續下去，好多樓可能?會成為獨立的‘大船’。

“其他地方也這樣了嗎？”

“嗯。”

黑科技引發的地震，對浮力設備破壞非常大，沒準哪天，基地撐不住，他們得坐船回華國，不過那是最壞的結果，觀察員不希望自己有張烏鴉嘴，因此沒說。

顧明月卻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緊迫感。

不小心看到的信裏不再詢問親戚好友的狀況，而是問他們的房屋材質，能?否收留他們住一?段時間?。

基地開?始為下一?輪人口安頓做準備了。

回宿舍後，肖金花也在提搬家的事，起因是有兩塊地滲水嚴重，害怕藥地下沈，單位禁止員工進?入，同時，上面關閉了新房申請，可明明工地覆工，大批木材空運過來，不缺房屋才?是。

害怕夜長夢多，肖金花等不及挑黃道吉日了，決定先搬過去。

顧明月到家時，她已經借了拖車等工具，把箱子?堆放在推車上了。

“這麽晚了，要不明天吧？”

以往傍晚送飯，考慮到要收信送信，上班時間?改到了下午兩點?半，饒是如此，現?在也已八點?過了。

她不讚成這時搬家。

“就今天。”肖金花看了眼兀自抱著?自己玩具的孫子?孫女，小聲說，“宿舍樓沒人，你用?空間?搬重物，衣服書籍用?推車...”

夜深人靜，不會有人發現?搬家有蹊蹺，她說，“我有個同事申請的新房沒封頂她們就搬進?去了，還是上班時間?請假回去搬的，說是居民區會沈，政府會安排人過來。”

有空房就趁早占著?，按正常流程徹底竣工再搬，輪不輪得到她們還不好說。

顧明月詫異消息傳得這麽快，“你聽誰說的？”

“我同事的親戚在住建部上班，他說出來的。”肖金花回頭喊孫子?，“小軒，我們先走，剩下的交給媽媽和姑姑。”

東西全部打包完畢，等她們一?走，顧明月收進?空間?，再去新家放出來就行。

想?到之?後的局面，股明月沒有阻止，“你有鑰匙嗎？”

“你不是給了我一?把嗎？”肖金花拍拍腰間?的帆布包，“我們先走啊。”

顧小夢還惦記著?她的小床，“我們去新家睡哪兒啊？”

肖金花一?時沒懂，“你想?睡哪兒就睡哪兒...”

新家鋪的是木板，拖幹凈，睡地上都行。

小姑娘撇撇嘴，有些失望，卻也抱著?玩具跟在肖金花身後。

顧明月摸摸她的腦袋，“明天我就找人給你打床。”

空間?堆著?許多木板，打兩張兒童床完全不是問題，要不是新家地方小，顧小軒以前的床還能?用?呢。

“跟著?奶奶，不要亂跑。”

小姑娘甜甜一?笑，“好。”

她們前腳走，後腳顧明月就進?屋收東西了，原本?宿舍的床和書桌沒動，其他都收進?空間?了。

幾秒時間?，宿舍就空了下來，周慧悵然若失，“原來宿舍這麽大啊。”

一?家人的東西多，平時住著?略顯擁擠，都快忘記搬進?來時的樣子?了。

“對啊。”顧明月鎖好門，收起鑰匙，“周家又來信了。”

她差點?忘了這茬，把背包放到前面，拉開?拉鏈，拿出厚了兩頁的信紙，“我看了。”

周婭知道收信人寫顧奇不會弄丟，因此全部寫的顧奇的名字。

周慧情緒不怎麽高漲，拿過信也沒立即打開?，“說什麽了？”

“阿姨情況不太好。”

周媽媽的病情穩住了，但不能?發燒，一?發燒就得去鬼門關走一?圈，上一?封信周婭沒有詳細說的，這次都說了。

周媽媽發燒了，在醫院輸液，人已經昏迷了。

當然，更多是抱怨醫院人滿為患的嘈雜環境，以及醫護人員不夠上心。

句句不提幫忙，卻又字字希望顧奇伸以援手的態度。

周慧看完信，眉頭緊蹙，“其實，這就是普通人看病的狀態，她永遠只在意自己，不管別人，她說醫生不上心，我看不見得。”

她不是沒有去過醫院，最忙的時候，醫生話都不說，聽病人描述完病情，他直接開?藥，然後換下一?個病人...

對大家而言，能?拿到藥就行，根本?不會在意醫護人員的態度。

顧明月說，“我明天不上班，要不去看看...”

周慧粗略的掃完信，煩躁的塞進?衣兜，“我半天假，我去就行了。”

“左右沒啥事，我和你一?起吧。”

去居民區需要坐船，這幾天忙著?救援，還沒開?通水上交通，給李澤浩送飯時，她問他有沒有路子?。

想?到中午不知啥時候能?回，擔心李澤浩餓肚子?，她連午飯一?並送來了的。

“不是讓你別去嗎？”

“小軒外婆生病住院了。”

“那待會我送你們過去。”

他找人借了輛皮劃艇。

在船上看居民區又不同，居民樓外墻斑駁，椰樹光禿禿的，已不見垂著?的椰子?，馬路上的裂縫大到幾歲孩子?不能?橫跨的程度，兩側擺滿了籮筐和背簍。

鍋碗瓢盆，衣衫鞋襪，一?副又要搬家的模樣。

各自守著?自家的行李，死氣沈沈的坐在後面，好像在等待著?什麽。

李澤浩把皮劃艇交給水邊的警察看著?，跨過水流時，人行道坐著?的人喊他，“小夥子?，你們來接自家親戚的嗎？”

得知住在這片可能?不安全，都在聯系自家親戚。

雖然政府會提供住處，但跟人合住始終沒有和親戚住著?自在，清晨那會，就有人劃著?船來接親戚離開?的，大家夥很是羨慕。

迎著?對方羨慕的目光，李澤浩說，“不是，我們去醫院探望親戚的。”

“你親戚怎麽了？”

“癌癥。”

對方不吭聲了，目光頓時變得悲憫，癌癥能?做手術，但痊愈是不可能?的。

李澤浩已經走遠，那人的聲音追過來，“也不知能?不能?活到回華國。”

他轉身道，“肯定能?，你們要有信心，回了華國，房子?土地會重新分?配，日子?會好起來的。”

死了這麽多人，大城市的房子?都找不著?人住了，農村的地也沒人種，重新分?配的話，人均都是富翁，想?到那副畫面，對方咧嘴，黃裏帶黑的牙齒露了出來，“能?分?到別墅嗎？”

“能?，只要你喜歡，整棟樓都是你的。”

“有那麽好的事？”

李澤浩斬釘截鐵，“有，華國幾十個城市，一?家一?棟完全能?滿足。”

好像也是，原本?沈寂的人群立刻嘰嘰喳喳討論?起來。

“大家都往大城市跑，縣城村鎮肯定沒人，你們說到時不會幾家人住一?個鎮吧？就跟國外的農場主似的？”

“別說，還真?有這種可能?。”

畢竟活下來的人太少了。

“那我要去平原，不回我們山裏了。”

“山裏空氣好，我就要選山裏...”

“你城裏的別墅不要了？”

“要啥要？我算看明白了，要想?活得好，田地才?是關鍵，占座山，種點?糧，栽點?果樹不香嗎？”

每個人對未來的憧憬都不同，但每一?個都是美好的，顧明月跟在李澤浩後面，嘆道，“你何苦給他們希望？”

待他們回去，發現?現?實和想?象的大相徑庭，巨大的落差是磨滅他們對生活的激情。

“不是胡說的，華國地廣，他們說的那些，未來都可能?成真?。”

“他們希望的未來沒有你想?象的遙遠。”

重建家園是個工程活，開?墾田地更是個大工程，能?否堅持到綠草如茵，山林碩果的那天不得而知。

“種下一?個夢不好嗎？”李澤浩費解。

顧明月啞然，見前面又出現?了馬路斷裂形成的水溝，“他們是往村裏搬還是藥材種植地搬？”

“藥材種植地。”

搬去村裏再出事的話還得折騰，索性藥材種植地的水泥樓不多，全部往那邊搬，說到這，李澤浩提醒，“上面會重新統計住房，你們不想?住宿舍的話，趁早搬家。”

顧明月提著?褲子?，先後退幾步，然後往前跑，憑著?慣性跨過了水溝。

平覆呼吸後，回道，“我們已經搬到新家了。”

“啥時候？”李澤浩偏頭，難掩驚訝。

“昨晚。”

“怎麽沒叫我幫忙？”

“東西不多就沒叫你。”

這麽來看，肖金花臨時決定搬家是正確的，李澤浩真?幫忙反倒麻煩。

李澤浩抿緊唇，覺得顧明月沒有把他當自己人，眉頭微皺，臉上隱有不悅。

“搬家沒通知你，但有事你得幫忙？”

他望向她，“啥事？”

“我把以前的家具拆了，想?給小軒他們打兩張兒童床，可我不認識木匠，你能?不能?介紹兩個？”

李澤浩眉頭瞬間?舒展，“行，回去後，我帶他去找你。”

知道毛捋順了，顧明月好笑又無奈，見右前方有間?超市，她說，“等一?下，我去超市買點?東西。”

李澤浩跟周家的人不熟，想?著?他是晚輩，進?去買了兩罐營養粉。

超市目前賣的營養粉不是螞蝗粉了，而是海鮮曬幹磨成的粉，營養價值高。

到醫院後，他把東西給周慧，“慧慧姐，代我問候阿姨，等她出院有機會我再去看她。”

醫院門口擺滿了床位，裏面可想?而知，周慧難得回來，肯定有很多話要跟家人說，他就不進?去湊熱鬧了。

周慧過意不去。

她看著?他買的營養粉，也是腦子?不靈光，以為他買給木匠的，哪曉得買給她媽的。

顧明月也買了禮品，不是營養粉，而是‘進?口’牛奶，見周慧楞著?不動，主動接過營養粉，“我們進?去了啊。”

以李澤浩的性格，送人的東西不喜歡被人退回去。

與其說那些有的沒的，不如直接收下。

周婭在信裏寫了周媽媽的床位地址，二樓廁所外面的過道。

走進?玻璃門，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

不僅僅是消毒水味，還參雜著?血腥味，苦藥味，汗臭味，狐臭味，以及食物的餿味。

人群摩肩接踵，走動間?，不可避免的踩到別人的腳，撞到別人的床位，兩人基本?連聲說著?‘對不起’穿過大堂上了樓梯。

樓梯間?的消防門敞著?，兩側豎著?擺了兩張木床，逢上面有人下來，顧明月靠邊讓路時，不小心碰到了人，正要道歉，一?道驚喜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慧慧？”

周慧戴了口罩，低頭專心走路，沒註意旁邊的人。

聽到有人喊才?擡頭，就見周婭站在離她幾十公分?的位置。

“爸說你會來，我們跟人換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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