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聽了這問話，不由一愕，隨即反應過來這男人問的是什麽，湊近了些，仔細觀察了觀察。

桌子上是兩幅字，一模一樣的。

她左左右右的看了半晌，很遺憾也很委婉地說道：“那個，對不起，我的文化水平不高，更不用說鑒賞能力，我就覺得這兩幅一樣，沒看出哪個好哪個壞。”見男人表情有些沈重，急忙又補充道，“那個您別介意，實在是我真的水平有限。”

“真沒看出區別來？”男人抹了抹眼淚，十分嚴肅的問道。

蘇桐被他這凝重的表情弄的心裏七上八下的，在他逼視的目光下，只得硬著頭皮覆有說：“沒、沒看出來，我就看出一模一樣了。那個，我真的水平不高，您別忘心裏去。”

“哈哈哈！知己呀知己！”男人仰頭大笑，看著蘇桐的眼神一變，熱情無比，覆有指著對面的墻問道，“你看看那些，哪一個不一樣？”

蘇桐回頭，這才發現墻上掛了一溜字畫，都是兩兩一對一模一樣的。

她哪裏看得出來這個？要是把景文離和季瀟弄過來還差不多。和她問這個，和對牛彈琴真的差不多。為難地笑了笑：“那個，我眼光不咋樣，還是別、別班門弄斧了。”

“嗯？”男人的臉一沈，“讓你說你就說，所謂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有些人天生對某些東西是敏銳的，這個天分後天可是學不來，說來便是。”

蘇桐不由為難的直嘬牙花子。心中腹誹，這個劉牙婆這是從哪個旮旯裏救了這麽一個男人？這不是要人命麽！劉牙婆也真是，掉錢眼兒裏了？倒是快點兒回來呀！

佯裝觀察著拖延時間，好一陣兒之後，身後的男人不耐煩的問道：“如何？哪一幅？”

男人等不及，竟然起了身。蘇桐這才發現，男人是拄著雙拐的，看樣子，一條腿已經廢了，一條腿吃不上太大的力氣。

在男人催促的目光下，她很是有些心虛的指了一副。那是極其簡單的一副畫，寥寥幾筆，著色也沒有那麽繁覆，但是看起來意境很是深遠。

她就想著，越是簡單，線條什麽的越是明了，看出的破綻的幾率也就更大，就這麽一賭。

沒想到，男人的表情更為激動起來，“不錯，不錯，說得正對。你再說說哪一個欠缺些？”

蘇桐不由磨牙。這還有完沒完了？隨意指了一副紙張看起來還泛著光澤的說道：“這個不好！”這麽新的紙一看就是剛畫完沒多久的。

“知己呀知己！”男人看著蘇桐竟然有些手足無措，想來，要不是她是個女的，這男人估計可能要來一個深情的擁抱以表達他的激動之情。

蘇桐正尷尬的要命，劉牙婆的聲音終於傳了過來：“你個死老頭子，你別冒犯了我的貴客。”

劉牙婆隨即走了進來，對著男人冷哼一聲，微微沈了臉，對著男人指責到：“你這人也真是的，也不看看人家身份就知己，得虧我這丫頭是個心胸開闊的，否則就沖你這幾句話還不上來就打你一頓？有你這樣的長輩樣子麽，為老不尊的？”

男人這才反應過來，臉色訕訕，對著蘇桐靦腆笑了笑，“是老夫失禮了！”和剛才的樣子判若兩人。

“沒事！你別這麽客氣。”蘇桐好奇又覺得好笑。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無癡者無以成癖，大概有些人對某些事情太過癡迷之後就忘了那些俗禮俗事，這沒什麽好計較的。

劉牙婆這才笑著介紹到：“這就是我和你說的蘇丫頭。……這個就是我那死老頭子！”伸手扶了男人坐下後，“你自個在這兒研究吧，我們娘們兒可是要說說體己話去。”拉著蘇桐便出了書房。

覆有回到客廳之後，劉牙婆歉意道：“你可別生氣，我家這位就是這麽個瘋魔脾氣，只要對了他的性子，都是知己。連六歲的孩子那麽一指，蒙對了他都說人家是知己。”

蘇桐噗嗤一樂，好奇問道：“我這師爹是你從哪兒偷來的，雖然我水平不高，可也看出來人家那文化水平就是你我這樣的拍馬都追不上。”

劉牙婆捂嘴一笑，顯然對蘇桐這樣的稱呼、這樣的稱讚很是受用，壓低聲音說道：“不瞞你這丫頭說，你這師爹是我從河裏撈上來的。他原名叫杜智，不怕你笑話，他以前是作假的，就是專門給書法字畫作假，然後賣出去。據說沒少過荒唐日子，錢也沒少賺。後來給什麽人畫了一幅畫，不知怎麽讓買家查出來了，沒法子賣家，就把他打斷了腿扔河裏了，恰巧我經過，不知怎麽就發了善心，把他救了起來。差點兒淹死了，救了好幾天才救活了。”

“怪不得呢！”蘇桐詫異地張大了嘴，“我這師爹的水平一定很高，就是不做假，就那些畫沒點兒水平能畫的出來？”

劉婆子與有榮焉的一笑，“是呢，我不懂，他倒是天天嘀咕，說整個熙朝就沒有他造不了假的畫，沒有他臨摹不了的書法。我也不管他，反正現在他也不幹了，就是自個在屋子裏鼓搗，也是個樂子。……別說他了，快和我說說這些日子你是怎麽過來的？”

蘇桐撿著已經成了定局的，能說的都和劉牙婆講了一遍，劉牙婆自然唏噓不已。二人久別重逢，一個從丫鬟熬過來，一個從牙婆熬過來，心酸自是不能少了，又是大起大落大災大難的，感同身受的地方多了，自然有聊不完的話題。

劉牙婆和杜智留了蘇桐在繡樓用的飯，劉牙婆又硬拉著蘇桐在繡樓裏住了一晚。當然，蘇桐這個蒙對了的“知己”免不掉要陪著杜智探討一番學問。

蘇桐學問差，但是長了一顆虛心求教的心和一張會拍馬屁的嘴，把個杜智哄得恨不得把她留下傳授家學。

蘇桐盛情難卻，外加劉牙婆這個自家產、不識貨的瞎大方，到了次日要走的時候，楞是得了杜智一箱子以假亂真的名人字畫。

她受之有愧，身上沒帶了值錢的做回禮，也是誠心結交，把田陽縣和京城的聯系方式、她在附近幾個州縣的產業，就連可以托昌鴻商行送信應急的法子都告訴劉牙婆了，這才依依不舍的上了路。

劉彬這一路上倒是老實，蘇桐也沒敢把他往來鳳縣城裏拉，只找了一個僻靜的農家院落，囑咐侯林好生照看，這才領著衛東三人進了來鳳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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