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又瞥了一眼這位大人。長得也不錯，當然比景文離是差了點兒。景文離是二十歲的意氣風發，這位大人已經三十歲，過了年少輕狂的年歲，身上自有一股沈穩內斂；因為不常笑，如今即便是用飯，臉上的沈肅端嚴氣息依舊未變，看著實在是不好親近，比之前的景文離給人的疏離感更甚。

蘇桐還沒比較完，便見這位大人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急忙回神，問道：“大人可是用完了？”

“嗯。”

蘇桐這才撤下了飯菜，又洗了布巾遞了過來伺候著段言凈了手。正要端著托盤離開，便聽段言問道：“你可是讀過書？”

“回大人話，奴婢不曾習字，不過就是聽鄰居家的孩子念過些文章，遇到不解的，便央求孩子講解一二罷了。”蘇桐雖然不明白這位大人為何如此一問，但是也小心回答了。

“原來如此！……你要是想讀書，盡可選一本來看。”似乎發覺自己這話太過突兀了，急忙補充道，“我是覺得，你這丫頭腦子很是靈活，想來要是再讀些書的話，應該更為出色些。”

不自覺的便把自稱改了過來。

“哦，謝謝大人了！”只要你不怕燈油錢，看看書打發打發無聊時間也挺好的，不過，古代的書可都是貴重物品，今天這位大人是怎麽了？難道雞湯太好喝了？見段言不像是敷衍自己的，問道，“奴婢現在可以選一本麽？”

“當然！”

蘇桐得了允許，便向書架旁走去，剛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自己可是不認字的，慶幸地呼了一口氣，還好沒露餡。

轉身對著段言歉意一笑，“奴婢忘了，奴婢是不認字的，還請大人替奴婢選一本好了。”

段言竟然也沒拒絕，起身離了椅子便走了過來，“你可有想看的？《詩經》可成？”

這個麽？蘇桐呵呵一樂，沒有譯文的《詩經》對於她來說就是天書，不知道他這兒有沒有話本子通俗小說之類的？

掃了一眼段言這身正氣，最終沒把這褻瀆學問的話問出來，只說道：“要不大人給奴婢找一本關於域志的書好了。關於咱們熙朝的。”

段言聽了這話，笑意又深了些，徑自走到一處書架前抽出一本書遞了過來。

蘇桐接過來看了看封皮，沒看懂。

大概段言也發現這個問題了，覆又拿過書，說道：“你隨我來，我念給你聽好了。”

這……不好吧！人家堂堂一個老爺給自己一個小丫鬟念書，好像有點兒本末倒置了。蘇桐有些受寵若驚地推拒道：“大人還有這麽多公務在身，奴婢實在是不好打攪。要不，我讓吳師爺每天教我幾頁字就好了。”

這些字都是繁體字，想來自己要是蒙還是能蒙出個一二來的。

“無妨！公文看得多了，權當是休息好了！”

盛情難卻，人家都這麽說了，蘇桐也沒了再拒絕的理由，只好乖乖地站到了桌子旁。

“你可有想知道的？我先選些你感興趣的念一下，也許就不覺得枯燥了。”

能有此一問，說明這個男人還是很體貼的。蘇桐也承了他的好意，淺笑道：“那就麻煩大人先念念咱們袁州和來鳳縣吧，多些了解以後辦事也就能輕省些。”

段言讚賞地看了她一眼，向後翻找了一番，開始念了起來：“袁州地處熙朝南部，南接西歷州，北接易州，東臨利水，西抵乾州……”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不輕不重，帶著些男人特有的低沈磁性，穩重而安心。這聲音，簡直就是播音員一般的存在呀！簡直是在沐浴著聽覺盛宴。

一個段落過後，段言停住了話頭，看著蘇桐入迷一般，不由輕聲笑了笑。

蘇桐猛然回過神來，對上段言略帶打趣的目光，不覺赧然地傻笑了笑，“大人的聲音可真好聽！”

“哦！是麽？”估計段言也是頭一次得了這樣直白的讚賞，用手掩著嘴輕聲咳了咳算是掩飾了自己的羞意。“可是有什麽想法？”

想法？剛才只顧著如沐春風一般的傻笑了，能有什麽想法？蘇桐眨了眨眼睛，開口說道：“沒想到咱們袁州竟然這麽大！咱們來鳳縣能得了大人這樣有才華的縣令來治理，也是全縣百姓的福氣！”千穿萬穿，馬屁應該不穿！

“呵呵！”段言歡愉一笑過後，隨即把手中的書一放，臉色也沈重起來，“想要治理好這一縣又談何容易？”

“大人可是遇到了難事？”

“唉！”輕聲一嘆。他也不知一向訥於向人傾訴之人為何今日很是想一吐為快，說道，“來鳳縣雖然說不上多雕敝，卻是不甚富足。我這一縣之尊，不可謂責任不重。如何純化民風，如何富足百姓？春耕無落，縣學荒弊都是問題呀！”

蘇桐心想，人家段言對自己和景文離也算是幫了大忙了，自己大小也是見過先進的科學管理理念的，要是能幫他一二，也算是還了些人情。略一沈吟，說道：“奴婢有些想法，可能有些幼稚，不知能不能講？”

“哦，你有何想法盡管說來便是。”

蘇桐整理了整理思緒，這才說道：“關於民風，大人何必設立品評機制。民風教化最重要的就是家庭的影響，一個好的家庭，他的子女的品質往往要高於一個素質底下的家庭。如若大人把一個家庭的具體要求定下來，比如尊老愛幼，友善四鄰，熱心好學等等，只要達到這個標準，縣裏便予以某種獎勵或者表彰，當然，這樣的表彰不能光是口頭的，也可以予以一定的物質獎勵，減輕課稅啦，舉薦入學啦。”

“俗語有雲，無利不起早，想來有利可圖，鄉民們還是願意遵照的。這是對鄉民的要求，同理，還可以制定對裏長，鎮長，各個官員的品評機制。達到要求便繼續留任，達不到要求便免職或者處罰，獎勵各位鄉鄰的舉薦而不是子承父業的世襲。也就免去了權利的集中和鄉民對某些勢力的畏懼而不敢說實話。”

“你這想法不錯。還有呢？”

蘇桐見他願意聽，繼續說道：“民以食為天，農耕當然重要。大人可以把從商業或者其他渠道得來的賦稅補貼農耕。獎勵墾荒。”

“可是，賦稅從何而來？來鳳縣位置並不緊要，不是商人的中轉集散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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