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緒。”

一只毛絨絨的棕毛兔子撲了過來，兩條小胳膊靦腆地摟住了她的手。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綱吉把手藏在兔子的爪子底下，遞過來一張幹凈的紙巾。

接過紙巾，真緒揉了揉兔子的腦袋。

她擡頭看向綱吉，拋去了猶豫：“我想我要回去了。”

綱吉沒有問為什麽，他看著少女那雙眸色淡漠的眼，窺見了深處閃閃發光的笑意。他拍了拍真緒的肩膀，轉頭望向天際的雲，伸出的手臂好似可以包攬住整個天空。

“去吧。”他這樣說。

白襯衫被微風親吻著，少年蓬松的棕發飄揚，他從額角到下巴尖，完全展示了對友人的鼓勵與認可。

如果說彌生是射進黑暗中的那道光，那麽綱吉就是帶她去陽光底下的那雙手。

“阿綱。”真緒輕輕擁抱住他。

兩人的身份問題最終會成為他連接住兩人的線的阻礙，她這一走，不論是否還選擇留在港黑，真緒與綱吉下一次見面都是個未知數。

少年的肩膀並不瘦弱，反而因為幾年的成長附上了層由熱血歷練出來的肌肉。

真緒此刻沒有慌張和恐懼，她自然的揚起笑容。她再也不必害怕了，友人的堅定扶住她的背，讓她不再搖搖晃晃的擔憂失去。

而現在，她只需要帶著那份如今還不明確的信念，結結實實地踏在道路上，微笑著迎接前方的陽光與鮮花、風雨與雷電。等找尋到生存的意義時，也許她已經垂垂老矣，那個時候她一定也能釋然的放松手，去迎接下一段旅程。

真緒走的悄無聲息，回來的也沒有動靜。

總歸算起來她也只是離開了十幾個小時罷了。

當真緒剛走進港黑的主大樓，一個嬌小的身影便撲了過來。真緒熟練地接住她，看那雙又大又圓藍寶石般的眼睛直沖著她笑。

“真緒真緒！”愛麗絲摟住真緒的腰，小腦袋蹭蹭她，滿臉了依賴。

真緒其實也不明白為何這個小姑娘對她如此喜愛，但她能感受到小姑娘沒有惡意。於是望著那張燦爛的笑臉，她也沒有拒絕小姑娘的心意。

真緒也知曉了愛麗絲並不是首領的女兒，而是首領的人形異能這件事情。不過為什麽自家的異能如此嫌棄主人她無從而知。

而愛麗絲親近她，許是因為她的“前神明”的身份。

神是造物主的選擇，是他們意志的傳承者。有靈性的動植物親近她是正常。而愛麗絲是異能的化身，應該也是因為這個對她有好感吧。

“你去哪了啊，我是來找你吃小蛋糕的！”愛麗絲松開她，牽著她的手把她往幹部專用的電梯走。

真緒幫愛麗絲理了理因為跑動變得有些淩亂的金發，她動作輕緩而迅速，愛麗絲的發型立刻又變回了原樣。

愛麗絲顯然已經習慣了真緒的觸碰，等真緒理完後，她才又仰頭追問道：“真緒你去哪了啊？”

“去見了一個朋友。”真緒覺得沒必要隱瞞，再說這種事情，就算她有意隱瞞，難道那個男人會不清楚嗎。

愛麗絲應該是要去頂層的首領辦公室，而底下的電梯無法直達。在中間必須換一部監守更多防衛更謹慎的電梯。

愛麗絲直接無視了旁邊穿得烏漆麻黑兇神惡煞的黑西裝，拉著真緒的手蹦蹦跳跳還要回過頭來和她說話。

“吶吶真緒！”

真緒看著她輕盈的步伐，倒也沒有向以前一樣擔心九歲的小女孩會不小心絆倒。畢竟是人形異能，連飛都可以做到，怎麽可能會摔倒。

“今天一整天都要陪著我哦！”愛麗絲抓緊了真緒的手，“不許想別人！”

還真是小女孩的任性啊，真緒笑著點頭答應了。

難怪首領如此寵愛愛麗絲，一方面是作為戰鬥人偶的愛麗絲實力強勁，但更為重要的就是愛麗絲本身吧。

要不是真緒從中也口中聽到這個，她完完全全看不出來這個嬌蠻可愛的小姑娘的原身會是沒有形態的異能。

很快就到了頂層，愛麗絲看上去很高興，在裝飾森嚴的走廊上小跑著，好像是在逛自家的後花園。不過以她的身份，這樣想也不足為過。

“今天有那個很美味的小蛋糕……”愛麗絲提著裙子，上揚的尾音被堵在嗓子口，她的表情也肉眼可見的陰沈了下去。

停住步伐，愛麗絲望向那個不速之客，眉眼中皆是警惕：“你怎麽在這？”

門前坐著一個孩子，發色是奇異的一半白一半黑，看到愛麗絲來了，他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陪我玩吧愛麗絲！”

愛麗絲的心情可沒那麽輕松，她擰著眉頭看著那個孩子，這個時候才顯露出了不符合九歲小姑娘的表情。

真麻煩，好不容易真緒回來了，又要被這個小惡魔攪局。

真緒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孩子，但她知道對方絕不是個普通的孩子。也許像是愛麗絲……是人形異能，或是懷有強大異能的孩子？

看愛麗絲的反應，應該是後者。

真緒想起太宰和她提過的那個被囚禁的孩子，名字是叫“Q”……？

“陪我玩吧愛麗絲！”Q見愛麗絲沒有理他，又站了起來靠近了幾步，“陪我玩吧！”

他這次逃出來本來想找太宰治陪他玩的，不過太宰治一向神龍見尾不見首，他找遍了自己知曉的地方也沒有找到他。

Q的笑容天真燦爛，懷裏留著血造型詭異的布娃娃與之截然相反。

真緒碰了碰小姑娘的肩膀，提醒道：“愛麗絲？”

她這一出聲，Q立刻把目光轉向了她。

小男孩矮矮一個個子，撲過來環住真緒的手臂，他仰頭笑道：“大姐姐陪我玩吧！！”

真緒感受到手臂上一陣濕熱的液體冒了出來，逐漸爬升到視野可見範圍內。鮮紅的液體像是花兒一般纏繞上來。

“大姐姐？”Q嘴角的弧度不變，像是一副永恒的畫。

愛麗絲馬上反應了過來，幾乎是鮮血的氣味彌漫開來的後半秒，她金色的長發就漂浮了起來。愛麗絲此刻已經完全不能用人來定義了。

小姑娘一腳把Q踹到了墻壁上，她卸了力氣，實際上對Q的傷害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麽大。

Q碰了碰臉上的擦傷，當機立斷兩手扯住那個發出詭笑的布娃娃，白色的棉花爆了出來，那個娃娃被撕裂成了兩半。

但隨著時間一秒一秒流逝，Q的表情卻越來越難看。

他瘋狂地搖著腦袋嘀咕著：“不可能不可能的！怎麽回事！”

愛麗絲和真緒都沒有動作。

Q爬起來沖真緒嘶啞的大吼：“你這個討厭鬼！”

和太宰治一路的家夥，真的是太討厭了！好想殺掉！我要殺掉她！！絕對要殺掉她！

說罷，Q就沖著走廊盡頭的電梯沖了過去。

真緒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幾滴血液隨著他一齊隱沒。

愛麗絲重新拉起真緒的手道：“已經有人察覺Q的出逃了，馬上他就會被抓回去的，不用擔心。”而Q的布娃娃現被撕毀還落在了此處，短時間內他是不可能再完成一次異能啟動的。

像是為了驗證愛麗絲的話，遠處傳來了一陣響聲，其中夾雜著小男孩尖利的喊聲。馬上又恢覆了平靜。

兩人好像都沒有發現真緒免疫Q的異能這件事情。

愛麗絲把剛才的事情拋之腦後，那張可愛的臉蛋看上去還是那樣天真單純。

“走吧真緒。”

愛麗絲推開了沈重的大門。

首領所在的頂層房間裝飾華麗，地上鋪著奢侈的高定地毯，連西式的座位都是經過篩選的高級材料。寬闊的落地窗映照著外邊的殘陽紅雲。

森首領背對著他們，等他轉過身來，真緒馬上微微低頭向他行禮問安以示尊敬：“午安，首領。”

森鷗外輕笑著回應：“午安真緒。”

愛麗絲顧不上這些“繁文縟節”，小皮鞋踏踏踏地就跑到了一旁的房間裏。過了一會才探出頭對真緒道：“真緒你等等哦。”

沒了愛麗絲的聲音，周圍驟然安靜下來。

森鷗外扶著椅子的靠背向落地窗走了半步，另一只手背在身後。

“怎麽樣？”他回過頭向真緒笑道，一點沒有首領的架子。

真緒如實回答：“很美。”

以常人的眼光來看，俯瞰將要入暮的橫濱，那的確是一副稱得上是“美”的畫面。

“呵。”森鷗外微微側身，一只眼睛銳利地打量了一番真緒。

真緒頷首，仿佛沒有感覺到那道灼人的目光，做足了好下屬的姿態。

小皮鞋又踏踏的響了起來，愛麗絲踮著腳把一個手提紙盒遞給真緒，那裏邊裝著一個蛋糕。

“謝謝你愛麗絲。”真緒接過，親昵地摸了摸小姑娘的頭。

兩人白膚金發站在一塊，還真有幾分姐妹的影子。

就在愛麗絲要說些什麽時，森鷗外又開口了：“真緒，麻煩你轉告一下中也，叫他註意，對方舍了一張棄牌。”

首領紫紅色的眼睛瞇起來，看上去多了些攻略性與危險。

“是。”真緒應下，轉身便離開了。

當白色的袖子消失在門後，森鷗外才收回了目光。

愛麗絲始終都沒有出言。

森鷗外坐回了椅子上，一只手靠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放在愛麗絲的頭上。

真是奇怪……

“你明明是我的異能啊。”男人微不可聽的低語彌散於空氣中蒸發。

音落，愛麗絲麻木的表情立即鮮活了起來，她一把打掉森鷗外的手掌，跳起來給了後者好幾拳小拳拳，一邊捶還一邊軟軟的罵人：“林太郎大笨蛋大笨蛋！”

……“再也不要理你了！”

在重覆了好幾輪大笨蛋、混蛋、蠢貨、最討厭你了之後，愛麗絲以這句話結尾。提著裙子就鉆出了大門。

“唉。”森鷗外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手下把愛麗絲折騰出來的褶皺給通通撫平了。

“那孩子身上還真是有很多秘密呢。”

……“你說對吧，太宰君？”

房間的陰影處走出來一個少年，他的右臂打了石膏掛在胸前，臉頰上貼了紗布，右眼被繞過腦袋的繃帶擋住了。

聞言，他也只是一副淡漠如水的模樣。

森鷗外也不在乎他是否回應。他再次望向橫濱燈光閃爍的幢幢大樓，帶著白色手套的手撐著腦袋。

橫濱的夜晚，屬於港口黑手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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