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緒當然明白森鷗外的試探，那太過於明目張膽了。

還是沒有如實告知真相，她的裝傻充楞在森鷗外眼裏就是拒絕他的信號。

“進來吧。”真緒聽到中也的準許後推開了門。

中也正在寫任務報告，他頭也不擡就問道：“有什麽事情嗎？”

“首領說不必再糾結於眼下的人，那是顆棄子。”

“嗯……嗯？”中也放下筆，看到再他心裏應該還在外面玩的真緒，“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是不是碰到什麽麻煩了？”他關心道。

“沒有，我想我以後都不會去用這種軟弱的方式逃避了。”真緒對他笑道，然後離開了。

中也不明所以的摸摸腦袋，接著要拿起筆寫報告時，卻看見那份報告上填著太宰治的名字。

鋼筆被他捏斷，他怒吼道：“太宰治！”

“阿嚏！”太宰治捏捏鼻子，“誰在念叨我。”

他站在港黑管轄的港口，一身黑色仿佛與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半晌，就在旁人以為他又要喊著［多美的月色啊］之類的話跳下去時，他才跳下石墩朝lupin的方向走過去。

一邊走，他還一邊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路燈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長，沒有人影的街道孤寂又單調。

冰球沈在淡黃酒水中，剔透如琉璃，酒吧裏昏暗的燈光把它襯得別樣奢靡。

少年蒼白的手骨節分明，每一個手指甲都圓潤光滑，反射出一小道弧光。

“碰。”少年屈指彈了彈玻璃杯，裏面的冰球晃了晃上下浮動著。

酒保在吧臺擦拭著杯子，時光靜靜地流淌著，所有人都在享受這難得的愜意時刻。

門鈴響了響，經歷了幾年風吹雨打的木門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赤銅色發的男人走下了樓梯，他擡頭對老板道：“老板，來一杯威士忌。”

說完他就坐到了太宰身邊，太宰好像知道了他會在這個時間來：“織田作還是和以往一樣啊。”

男人的眉眼間有幾分工作後的疲倦和完成一天工作後的放松，聞言他道：“嗯，不過今天那件家庭糾紛還真的挺麻煩的。”

太宰聽了織田作的話哈哈笑了出來：“織田作還是一樣不會吐槽呢。”

織田作習慣好友的日常抽風，他還是不明白這有什麽好吐槽的，於是默默接了放了冰球的威士忌喝了口。

“唉，如果是安吾他絕對會這樣……”說著說著太宰就模仿起了阪口安吾，還用雙手圈了個圓放在眼睛那當做安吾的圓框眼睛。

看著太宰拙劣的模仿，織田作眼中浮現出笑意。

“餵，你在幹嘛呢太宰。”黑發戴圓框眼睛的男人西裝革履，在太宰正模仿在興頭上時從樓梯上走了下進來。

“晚好安吾。”織田作打了個招呼。

“晚好。”

安吾點了點頭，他把公文包放在桌子上而後坐到了織田作的另一邊。

談起剛才的事情，安吾認真道：“織田作，以後太宰再這樣做用錘子砸進他的後腦勺就可以了。”

太宰保持著的“圓框眼睛”散了架，他抱怨道：“好疼啊。”

安吾不理會他：“老板來杯番茄汁。”

“好久不來了不喝杯酒嗎？”

“不了，工作重要。”安吾回道，青黑色的黑眼圈在燈光下尤其駭人。

“呀，是安吾啊。”這時候太宰才遲遲打招呼。

看著太宰燦爛的微笑，安吾轉過頭對吧臺的老板道：“請給我追加一把錘子。”

“一如既往的犀利啊安吾！”太宰一下子坐起來，但是悠揚舒心的音樂使得他又懈怠地趴到了吧臺上。

太宰治半瞇著眼睛，就在他剛趴下去的一瞬，他看到了安吾公文包裏的物件。

一把濕了的雨傘。

“織田，真緒最近怎麽沒來啊？”

老板問道，他聽說真緒的職位升的飛快，儼然要成為和太宰齊平的人物，雖然能力距太宰還有一大截，但她很得“民心”，這就彌補了一些能力的缺陷。

而且，聽底下的傳聞……那位樓頂的大人對真緒也很滿意。

老板不在乎真緒的成就有多大，他只是擔憂，那麽小一個孩子在港黑到底經歷了什麽事情才被轉去太宰的手下……更重要的是，真緒在太宰那經歷了什麽。

……畢竟那是，港黑最年輕的幹部。

老板對太宰的印象深刻。首先是少年那張俊美又帶著稀少憂郁氣質的臉，其次是他怪異的不知如何評判的性格。

他還清晰的記得，就在自己還在為一個明顯未成年的瘦弱少年進入這家酒吧而驚訝時，那個少年卻忽略了所有人探究惡意的眼神，自然而然的走到吧臺點了一杯洗潔精。

那時候就算是閱歷十足的老板也會感到奇異。

太宰是一籠霧，是一心墨。但是真緒不一樣，追著貓咪而來的少女是纖塵不染的光。

織田作晃了晃酒杯，好似在思索。

他們上次見面還是在克己的生日會上。不過真緒會常常拍些關於小孩子愛吃的點心的照片，然後過幾天就托人送到他手上。

不過這是常態，織田作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

他一個底層黑手黨，作為黑手黨的萬事屋當然是每天忙的腳不沾地。和他相對的真緒是強有力的後生，是被屬下稱作“真緒大人”的存在，就憑這聲“大人”，真緒的工作就不會輕松。

沒等他作答，太宰治倒是先晃著酒杯替他答了：“她剛去了趟並盛。”

他的手摩挲著另一只手的手腕，隱約感受到凹凸不平的疤痕，還有那幾滴熾熱的要把他的肌膚灼出洞快的眼淚。

聽到這個，織田作疑惑道：“太宰你不是應該和真緒一起去的嗎？”

太宰無聊地按著有些融化了的冰球，他好像有些訝異於織田作腦子裏還有老師學生一塊行動這根弦:“不是去執行任務。”

他幹脆利落的言語塞住了織田作的嘴。

織田作雖然感覺到太宰與真緒之間的不對勁，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問。

安吾沈默，半晌他才問道：“真緒是誰？”

聽著是個女孩子的名字。

“是幾年前黑蜥蜴一鍋端那個人體實驗窩點的戰利品。”

安吾作為情報員，自然對港黑的事情都知曉，即使是他沒加入港黑前的事情，他也了如指掌。當然只是限制於那件事情稱不上絕對機密的情況下。

聽太宰的解釋，安吾才記起了記憶角落的那個數字代號與人名。

奇怪，按照他的記憶力，怎麽會記不得身份如此特殊的孩子。

安吾的番茄汁已經做好了。橙紅色的果汁裏加了蜂蜜，酸酸甜甜的。

“老板，裏面怎麽加了蜂蜜，以前不都不加的嗎？”安吾嘗出了不同。

老板這時候剛把盛蜂蜜的玻璃罐子放好，他這才歉意地笑笑：“抱歉啊阪口，這麽久沒來我都習慣了。”

織田作看到友人皺眉的模樣，心裏暗自笑著。太宰更過分，直接就笑出了聲音。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還能習慣誰，自然是某個嗜甜的小姑娘咯。

“我給你換一杯吧。”

“不用麻煩了。”安吾並非是那種一點甜沾不得的人。

況且，居然意外的挺好喝。

良久未見的三人再次在此團聚，時間並沒有在他們之間形成隔閡。

“既然我們三個這麽湊齊又在這家酒吧相聚，那麽來幹杯吧。”太宰舉起酒杯，彎彎的眸子看得出他的好心情。

“你要為什麽而幹杯？”安吾問。

織田作默默舉起酒杯。

如野犬一般無處可去，滿身泥濘的在這個分離的世界裏茍活。

“為野犬。”織田作道，試探性地看向其餘兩人。

安吾也舉起番茄汁。

“為野犬！”

三人都笑著，帶著滿腔真摯的熱情。

嘴角有一顆痣的男人捏緊了酒杯，距離燈光極近的手指肌膚大片白色印在玻璃杯上。

“說起來我們都認識這麽久了，還沒有拍過一張合照。”太宰眼神瞟向安吾的包，意有所指。

安吾哪會不知道，他把手伸進包裏，拿出了容器精致的紅色古董表旁邊樸素的相機袋。

“是是，謹遵幹部大人的命令。”他開玩笑道，神態自然看不出一絲破綻。

太宰顯然很受用，他想了想，在高腳凳上擺出一個帥氣的動作：“記得要把我的帥氣完全給拍出來！”

安吾調整好了角度，按下按鍵。

太宰接過來看了看：“不錯嘛安吾。”

趁安吾還沒反應過來，太宰一下子拉開了距離不由分說的舉起相機對準安吾。

“快笑一笑。”

“我就不用了吧。”沒準備好的安吾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然而太宰馬上按下了拍攝健留住了畫面。

“餵……”安吾頭疼地坐了下來。

見太宰興沖沖的拿著相機對準了下一位“受害者”，安吾就知道太宰又把他的工作用具當玩具玩了。

“織田作快看鏡頭。”

“……嗯？”織田作剛轉過頭，只聽見哢擦的一聲。

安吾看著他們，眼神逐漸柔和下來。

拍照留念還是不錯的選擇，至少……照片裏的他們可以永遠保持這段關系。

“噠噠噠。”腳步聲從上方傳來，木制樓梯輕而易舉透露出主人急切的心情。

轉角處一段金色的綢緞先出現在他們面前。

少女身著絳紫色的和服，編著頭發，穿著木屐依舊健步如飛。她扶著樓梯的把手，像個從櫥窗出逃的昂貴娃娃。

她這副樣子顯然不是湊巧來的，而是目的性極強的在尋找某人。

鎏金的貓瞳掃過吧臺，鎖定住了剛拍完合照手裏還捧著相機玩的太宰。

太宰恰巧舉起相機，看著突然畫面中的人，他手指按下了快門。

真緒被哢擦聲給楞了一下。

一旁的織田作朝女孩子打了聲招呼：“真緒。”

真緒點了點頭，沒來得及向別人問好就急匆匆地走過去拉住太宰的手腕就把他向樓上帶。

女孩子的身上帶著夜露的氣息，涼絲絲的猶如去月亮上走了遭，捧了滿懷的梔子花回來。

“快點！”真緒發現太宰沒有跟著她走，而是順著她的力量慢悠悠地踏著步子——幾乎是她單方面的出力。

少女轉過頭來，語氣少見的急促。

太宰終於動了，他笑嘻嘻的朝安吾舉了舉手上的相機：“相機借我一下。”

而後自然而然地握住女孩子的手往上面走。

安吾清清楚楚看見了兩人緊握的手，此刻饒是他再聰明的腦子也推測不出是什麽情況。

太宰和渡邊真緒不是暫時的教導者和被教導者的關系嗎，這樣看來好像兩人的關系不太一般。

“織田作你看見了嗎？”

“嗯？”織田作正在翻看孩子發來的消息，聞言擡頭，“哦，那個金發的女孩子就是真緒。”

“不是……”安吾直接挑明，“他兩的手怎麽還握在一塊了？”

織田作一臉茫然的看向他，不明所以的反問：“怎麽了嗎？”

安吾震驚臉。原來……只有他不知道太宰談戀愛了嗎？！

“那……”安吾艱難開口，卻被老板首先打斷。

“什麽叫怎麽了！織田你不要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好嗎！這樣明明很有問題啊！”老板放下了仿佛永遠都擦不完的玻璃杯，力氣大得吧臺都震了震。

夾在兩人一個探究一個怒火中燒的眼神中，織田作面無表情的開口，沒有一點顧慮和懷疑。

“他們不是朋友嗎。”握個手不是友好的象征嗎？

安吾：……真的是完完全全失杯了。

“哪有普通朋友會動不動就牽手啊？！”老板瞳孔地震，他還以為織田作能照顧好年紀小的真緒的，沒想到前者還有個隱藏的天然屬性。

安吾：老板你好像也不小心開啟了什麽奇怪的屬性吧。

“也沒有動不動吧。”織田作思考，至少他見到過的次數不超過一只手。

“重點在這裏嗎！”老板心絞痛狀，平日裏的處變不驚的沈穩不覆存在。

像個自家女兒被壞小子拐跑了一個月了才發現的老父親。

然而織田作還是不為所動，他站起身來對安吾道：“那我先走了安吾，幸介他們催我了。”

“你這個父親還真是當的和個兒子一樣。”安吾已然習慣了織田作被他收養的孩子“抓”回去的日常。

他給太宰發了條信息，收拾了包也準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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