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苔心情極為覆雜，情緒也非常不穩定，才會躲起來，也只有這裏能躲了。

面對宋雨真摯的關心，程苔又軟軟的沒脾氣，“姑娘，我沒事兒，我馬上好了呢，你先回屋裏歇息，我過會把浴桶送進去給你。”

宋雨尋思程苔從小為奴，即使自己身體不適也要把東家的事情辦好，心有不忍，“你都不舒服，如何擡浴桶呢，出來後自己凈身歇息吧，不用忙我的事。”

程苔忙道：“姑娘，我應該是上火了，不是拉肚子……”無論如何不敢讓情緒影響了本份。

宋雨下意識取出絲帕捂住鼻子，“好吧，你出來喝點清熱的藥湯，我先走了。”

總之覺得怪怪的。

宋雨讓康氏停了那藥，捉了一味三花茶讓康氏幫忙煮煮，“阿婆，你煮好就溫著，自己去歇息吧，我先回屋。”

康氏有很多話想和宋雨說，又怕影響她休息，就全按回肚子裏頭，“好嘞，你好好歇著，我在燒水了。”

宋雨揮揮手，“不打緊，我用清水凈身也是可以的，天這麽熱……”

這時，程苔已經過來，聽到宋雨這樣說，連忙道：“使不得，姑娘，不敢用涼水。”

無論腹中孩子是誰的種，程苔都必須要照顧好宋雨。

宋雨有點乏，“我沒法管你們了，自己量力而為吧。”倒了碗熱水喝了幾口，她撇下康氏、程苔二人，自己回了屋子。

程苔望著康氏，平常的眉眼閃過一道精光，笑吟吟地拉著康氏嘮嗑。

宋雨呼了口氣，從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取出一個油紙包，裏面還有三千兩銀票，是某一天，突然出現在她枕頭底下的。

一定是陸北定送來的，又不方便與她見面，所以藏起來了吧。

宋雨目光變黯，把銀票裝進一個素繡的荷包之中，藏入衣櫥底部一個小旮旯之中，再用舊衣服一遮，就是進了賊，也很難註意到。

今日當著宋多田一家的面給出去一百兩銀子，難保不會有人起歪心思，像宋來丁那種翻臉如翻書一樣快的墻頭草，就是得防。

好累啊！

宋雨退了外裳，癱坐在圈椅上，滿腦子都是陸北定，和那些說陸北定不會回來的話。

倒不是她動搖了，而是聽著難受，越聽想想念。

思念是一種病。

宋雨撫著自己肚子，突然有些怨，可又不知道怨什麽，怨誰……

大約兩刻鐘後，程苔抱著熱氣騰騰的浴桶進來。

“好姑娘，可以沐浴了，水溫你看看合適嗎？”

宋雨定定地看著程苔，這人又和原先一樣眼神帶點狡黠，嘴唇帶著笑意，沒什麽不正常的地方。

她走過去探了探水溫，“剛好。”

程苔打量了屋子，熟悉了下宋雨屋裏的環境和擺設，才問道：“姑娘是要我侍候，還是自己洗？”大戶人家都是婢子侍候著的，但宋雨出身不同，她要先問問。

宋雨擺擺手，“你幫我把衣物取來即可，晚些進來撤走水桶。”

程苔麻利地打開衣櫥，把宋雨衣物收拾好擱在小杌子上，笑道：“我就在門外面呢，姑娘你有事喚我。”

宋雨隨意點點頭。

當門關上後，她自己就是一個小世界，一切不用偽裝，頗是無精打彩，癱在浴桶裏面泡著。

肚皮的左邊偶爾會凸起一角，過了一會兒，右邊又凸起一處。

這小魔王調皮著呢。

很好，無論是兒是女，活潑總是機靈的。

宋雨很快起來穿好了衣裳，躺到榻上，洗凈的臉朝內，背對著外頭。

“好了，你進來吧。”

“姑娘，小婢晚上睡哪裏呢？”程苔望著褪下寬大衣物後的曼妙身影，有些楞神。

宋雨忘了這茬，一直說要雇貼身丫鬟，倒是忘了給安排住處，總不能住陸北定那屋吧。

房子得擴建。

不用，她要去縣城了……

宋雨心思轉了又轉，“要麽在我旁邊支張小床吧。”先這樣好了。

程苔沒有任何異議，她巴不得全天貼身守著宋雨。

剛才她已經哄著康氏把來龍去脈說出來了，即使不是爺的骨肉，但只要是爺看重的，他們身為下屬，哪敢有意見？

只能奮不顧身地守護爺要保護的人。

“但聽姑娘吩咐，我這就去找阿婆幫忙。”

“好。”宋雨也不是刻意要隱瞞程苔自己的真實面目，反正遲早會知道的，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見人。

不久後，組合床架的聲音就響起了。

沒多久，各種哐當的聲音消停，就聽到了鋪床的聲音，還有康氏喋喋不休的囑咐聲，但不敢提宋雨的私事。

“阿婆，你莫憂心，我睡覺沒鼻鼾聲。”程苔好像個沒事人一樣，一點不會嫌棄康氏羅嗦。

宋雨已經聽得不耐煩了，“得了，歇著去吧。做個好夢。”

康氏知道宋雨在說她，憨笑道：“我肯定要好夢了，夢見你阿公最好。文兒不止長高了，比年初更壯實，溫文有禮，真是個好少年。我要告訴你阿公呢。”

宋雨突然坐起來望著康氏，“你怎麽還惦記著阿公？”

程苔看到宋雨那刻如像觸電般定住。

康氏沒註意到這一點，略帶羞澀地說：“怎麽不惦記，若沒他，我連個依靠都沒有。而且，他還在時對我很不錯的呢。”

宋雨支著下巴，古代的女人是真容易滿足，還是被陳規濫調掣肘，無法再去得到另外一個人，建立另一個家庭呢？

如果陸北定真的不回來，她怎麽辦？

越想越遠……遠得不著邊際。

無非是被人戳中了軟肋。

“我阿公是很好的。”宋雨不願意拖著別人一起憂愁，露出一個誠心的笑容，哄康氏高興。

康氏的臉果然紅了，“是呢，是個好人，你性子像他……”聲音越來越低，後來說什麽聽不到了。

很久後，程苔才回過神，原來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怪不得爺著魔呢？

可是爺怎麽會是這樣膚淺的人？

宋雨望著程苔，心無芥蒂地說：“有什麽明天再說，我乏了。”

程苔用心點頭，剛要吹滅油燈，外頭又傳來了窸窣的腳步聲。然而宋雨已經合上眼漸漸入睡，沒有發覺。

程苔躡手躡腳地打開門出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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