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有些不耐，“程娘子不過是告訴你要好好辦事而已，你哭哭啼啼做甚，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你趕快到後頭洗把臉去吧。”

婢子連忙應聲，“哎，宋姑娘說的是。”又向程苗秀鞠躬，“娘子，小婢先去拾掇一下。”

程苗秀擺擺左手，又露出一只老坑冰種的剔透玉鐲，“從現在起，你就在宋姑娘跟前侍候，不必報與我知了。”

婢子撲嗵一聲跪下，向程苗秀磕了個頭，“是，小婢知道了。”也沒向宋雨告退，就往後頭走了。

宋雨問起婢子身價和名字。

婢子叫隨主家姓程，名苔，祖上姓什麽倒是不清楚。

程苗秀想了想才道：“本想送你了，想你不會收。要的錢少了，怕你不樂意受這個人情，那就按市價十五兩銀子吧。”

宋雨失笑，這人有時候說出來的話，都不知道怎麽接好，“這婢子身強體健，少說二十兩銀子吧。”

宋固瞠大眼，“不是吧，二十兩那麽多？”當時王小杏要賣宋雨時，才要價三十兩呢。

宋雨也不想和宋固多話，他就那實腦子，哪裏明白她是故意擡高價錢，不想欠程苗秀人情呢。

“你有所不知，在程娘子身邊受過教導的丫鬟，那肯定是更值錢。”

宋固突然有些膩歪，覺得宋雨太過了，老勞逸結合程苗秀，“雨妹妹，你就是個馬屁精。”

他就是一個不知事的人，程苗秀手段厲害著呢，宋雨這話可不是瞎說的。

宋雨權當他開玩笑，一笑而過。

程苗秀不需要圓滑世故、聰明伶俐的男人，反而覺得像宋固這樣的好，對宋雨就越加客氣了。“這樣吧，我們一人讓一步，十八兩銀子。”

宋雨這回沒有討價還價，爽快地取了十八兩銀子交給程苗秀，“程娘子通情達理，與你相處就是自在。”

在後面偷聽的李玉貴，心思轉了轉，看到程苔過來時，攔著她小聲問道：“你看你自己跟個貨物似的給人賣來買去，心裏如何？”

程苔像看妖怪似的看著李玉貴，“我本來就是貨物啊，沒如何。”接著掀開簾子，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程苗秀看到程苔出來，臉是凈了，眼底還有些憂愁，心裏當然是滿意的。“你也不必憂心，雖說不比程家，可宋姑娘也不會刻薄了你。”

程苔連聲稱是，給三人換了熱茶後，道：“時辰不早呢，娘……姑娘要起程了嗎？”

宋雨來此地後，第一回喝喜酒，規矩也不懂得太多，康氏去了這麽久不見回來，她心裏也沒底，只好問道：

“程娘子，依你看何時赴宴較好？”

程苗秀笑道：“不急，我們巳時末去即可。”說罷讓宋固叫李玉貴出來。

李玉貴自然不敢怠慢了。

“不知娘子尋我何事？”

程苗秀把十八兩銀子推到宋固跟前，“我明日會送一批秋衣過來，你且幫我繡些新穎的花樣。”

李玉貴看到這麽多白花花的銀子，兩眼一閃，立刻笑逐顏開，“不知娘子附上花樣圖紙還是？”

程苔不由插話道：“當然是我家娘子附上新花樣了，那是從臨安府送過來的呢。”

程苗秀不悅地瞪了程苔一眼，她立刻垂下頭。

“宋姑娘，你別見怪，這下人一時三刻改不了口。”

宋雨根本沒所謂，安靜地聽程苗秀教宋固營生需要註意的事項，她猜測程苗秀這是拋磚引玉。

果不期言，片刻後程苗秀就表示自己在武康縣有個門面，雖然不大，卻是在鬧市，人流不錯。

李玉貴聽著聽著，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只有宋固那實心腦子的人，聽不出弦外之音。

說罷，程苗秀望著宋雨，言外有話地說：“聽說宋姑娘打算在武康縣開分號？”

李玉貴神情馬上黯了。

宋雨察言觀色，右手敲了敲茶幾，才笑道：“我是有此意，也打算下旬到縣裏看看鋪面。”

宋固著急了，宋雨在宋家村時，還能經常看到，這一去縣裏頭，就很難見著了啊。

他忙道：“雨妹妹，縣城不比鎮子，各種勢力覆雜著呢，你一個婦道人家跑到縣城裏面謀生活……這，多不好。”

被一道微沈目光暗暗盯著，他頭皮發麻，楞是沒勇氣說出他以後見不著面之類的話。

宋雨略有不屑地瞥向宋固，“人往高處走。鎮子就這麽點大，不去縣城我怎麽掙大錢？再說現在掙這點銀子都不夠我吃的，將來還要養孩子呢。”

宋固想到宋雨日常開銷，穿的不說，就光是那飲食，他還真養不起，憂愁地問：“那我現在一個月就掙三兩銀子，是不是想多掙些銀錢也得到縣城去？”

程苗秀之所以引出這個話題，是她家裏嫂子排擠她，想把縣城兩個鋪子拿捏在手裏。交出去不止等於交給了嫂子的娘家人，自己也落了下乘，以後在家裏再無地位可言，當然不願意退讓了。

她需要到縣城去，親自把兩家鋪子經營得更好，這樣父親幫她時也理直氣壯。

宋固必須跟著去，不然她如何促成這好事呢，不好明說，只有請宋雨幫忙了。

宋雨通情達理，最喜歡做利人也利己的事。

有話語權的人沒說話，李玉貴反而興奮得手舞足蹈。

“是呢，表哥，我們也到縣裏去吧，到時就可以掙很多銀子了。”幫她贖身，一定要贖身！

宋固臉馬上黯了，“縣城鋪租貴，我們這幾個月一共就掙了十兩銀子。”

對於村裏人來說很多了，可是對於縣城做生意的人來說，真是九牛一毛，不擔一提。

李玉貴期待地望著程苗秀，可是她不敢說出請程苗秀幫忙的話，怕對方不應承，面子過不去。

只是程苗秀沒搭理之意，程苔也不插話。

鋪子突然靜悄悄的，就連遠處汪家喧鬧的喜慶之音也能聽到。

李玉貴有些失望，絞著手指不知如何是好。

宋雨都發財了，她還是個奴，宋雨都懷上恩公的孩子了，她還是個奴……她越想越氣，又恨恨的瞪著宋雨。

“程娘子，”宋雨覺得時機差不多了，笑道：“你說那間鋪子不大？”

程苗秀點頭，“對，就比這間鋪子大一倍。一丈二尺而已。”

宋雨想了想才道：“一丈二的鋪子，我起碼要租兩間才夠用。不如你把這鋪子租給宋固，我看他也挺勤快的，也有玉貴一雙巧手幫襯。”

程苗秀故作為難地說：“這般……”

李玉貴已經按捺不住了，急道：“不如娘子作股東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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