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苗秀噗一聲笑了，神態露出幾絲輕蔑。

站在門口的程苔扭頭道：“真當自己雙手巧奪天工了，縣城開一家鋪子少說得拿個五十兩銀子呢，娘子憑什麽要冒風險？”

李玉貴臉倏地漲紅了，緊握著雙拳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沒其它可以拿得出手的了，就這女紅值得稱道，卻被人如此無情踐踏，心裏難過極了。

宋雨望向李玉貴，意味深長地說：“玉貴，聽說你繡藝又有長進，何不拿出來給程娘子細看。”

李玉貴聽後眼前一亮，感覺還有機會，連忙應聲，跑著進內堂把自己以前的繡品和現在的繡口取出來。

先前只是繡的小手帕，現在則是玉堂富貴。

程苗秀是個懂門道的人，看了後雖然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心裏已經肯定了李玉貴的努力。

宋雨則是拿起來細看，玉堂富貴指的是玉蘭、海棠、牡丹、桂花，一般人家不能穿，李玉貴的針腳平整，看針法應該也是蘇繡，確實功力見長。

不過與自己在現代見過的明代傳世之作還有差距。

“這是誰家定制的？”倒是問了與自己無關的問題。

李玉貴道：“沒有人定的，是我自己練手呢。”

這倒是讓宋雨訝異了。

只因這絲線極貴，李玉貴是怎麽說服宋固掏銀子的呢？

程苗秀也有這樣的疑問，宋雨已經問出口了，“宋固，這是你的主意？”

宋固呆呆地問：“什麽主意？”她們女子間說的事，他其實不太懂，以前在村子裏就是混事。

李玉貴心裏微微一抖，有些心慌地望向程苗秀，見她臉色如常，才暗吸口氣對宋雨道：“這是我說服表哥，有手藝才有生意，不然一直繡那些淺薄的花樣，也掙不了幾個錢。”

宋固這才接上了話，“對對，玉貴說有付出才有回報，我就托長姐從臨安帶些好絲線回來了。”

宋雨滿意地點了點頭，想扶拉一把，也得這個人長進才行，為了解決自己的麻煩，那就化敵為友吧。

打定主意後，宋雨對程苗秀道：“程娘子，你看宋固這般長進，玉貴這手藝也是越來越好了，這買賣應該也可以試試。”

程苗秀一直高看宋雨一眼，就是因為她會說話，暗裏的意思是要自己幫襯宋固，明面卻說“買賣”，如此一來，大家面子上就很好看了，也毋需怕有閑言碎語。

所謂兩全其美。

畢竟程苗秀現在是個寡婦，一切都需體面。

“近年繡莊的利潤也不錯，且給我些時日考慮考慮，待周詳後我們再詳談。”

李玉貴的心幾乎爬到雲端，聽到程苗秀又在打太極，不禁摔了下來，著急地道：“那娘子先不要把鋪子盤出去好嗎？我和表哥真的很努力的，我們也只是想生活好一些，不用像以前那樣……”

她越說越急，說到最後竟然哭了出來。

程苗秀沒說話。

宋雨打圓場道：“玉貴，你以為開一間鋪子是這麽簡單的事麽，不說銀子的事，各方面也需打點的。再說程娘子做事一向穩妥，你也不必著急，且仔細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即可。”

程苗秀這才點頭道：“得閑了可以物色幾個手巧的小姑娘培養培養，日後若能成長就是一筆可觀的財富。”

宋雨微愕，果然是管庶務的人，目光夠長遠。

因著在古代，好的繡娘工錢非常高，若是自己繡莊自己能相到好苗子培養，又不同了。不僅省去高昂的工錢，還忠誠，確保繡莊的活計不會出問題。

“還是程娘子周到。”

程苗秀微笑著頷首，不過瞥了李玉貴一眼，似乎在說：小丫頭你太嫩了。

李玉貴幾乎把衣角絞爛，一句話也插不上，驀然發覺自己再努力也夠不上這兩個女人。

宋雨喚了她一聲，“玉貴，你還不謝謝程娘子提點？”

宋固眼珠子晃了好幾圈，忽然會意，“程娘子，多謝你關照！玉貴，趕緊謝娘子，趕明兒你就去打聽哪些小姑娘會女紅，接到咱們這裏來好好教導。要是你覺得自己還不行，就去臨安再學學。”

李玉貴猛一激靈，這才回神，慌忙向程苗秀道謝：“哎，謝程娘子，我曉得了。我……”

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半天沒個下文。

宋雨對這話茬的耐性漸失，“還有什麽要說，盡管說出來，藏著掖著算個什麽事？”

李主貴瞪向宋雨，“我，我想到臨安再學學。”

宋雨一言不發，直接從荷包把餘下的二十兩銀子取出來，“這學費算陸公子的，他也希望相識之人的日子越過越好。”

李玉貴眼眶倏地紅了，“我就知道恩公還是惦記我的，我一定好好做人。”

宋雨心裏有些不悅，敢情這丫頭還想著做陸北定的女人呢？搶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和她搶男人！

抹掉眼淚後，李玉貴又當著眾人面說：“宋小雲要害你，她今日過來就是要我鼓動表哥騷擾你，害你滑胎。若是一計不行，她還要我想辦法利用雲悅客棧害你。”

宋雨頗是訝異，大家之間不過是一個小過節，況且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宋小雲之心竟如此歹毒？

程苗秀忽然站起來，“我什麽都沒聽到。今個兒天氣不錯，我們且四處走走，再稍一會就可以去汪家了。”

那姓胡的，前些日子當眾辱她，是時候討回來了！

宋雨跟著起身離開，留下不明所以的宋固和李玉貴。

那李玉貴心裏沒譜，怕自己兩頭不到岸，忙追上前，卻被程苔攔下。

“說你沒見識就是沒見識，這是打開門做生意的鋪子，有些事不方便說懂嗎？還追上來，走吧。”

程苔嫌棄地白了李玉貴一眼，將她往內推，接著追上宋雨二人，這回老實地站在了宋雨左側侍候。

待走到園子那邊的涼亭時，程苗秀請宋雨落座。

“宋姑娘，雖說陸公子勇武，可他現在遠行，你在這鎮子也沒個可依仗的人，有什麽需要幫忙就和我招呼一聲。”

她最喜歡結交上道的人，並不怕宋小雲那看著很斯文的女人。

宋雨心情談不上好壞，微笑道：“那就先謝娘子仗義了。無論如何我和她都是堂姐妹，不到水火不融的地步，我都不會撕破臉皮。”

“你諸事多加小心就是。”程苗秀望向程苔，“且仔細侍候姑娘，別惦記舊東家了。”

程苔忙不疊點頭：“謹聽娘子教誨。”

待開席時間將近，程苗秀與宋雨一同漫步赴宴。

宋雨來到汪家前時，很是驚奇，汪宅大門居然有三間，雖無瑞獸鎮門，卻修建了四級臺階。

“汪氏祖上當官的？”

程苗秀笑道：“沒錯，我表兄太爺官至四品，可惜後繼無人。”

說話間，宋雨看到宋小雲竟然隨同夫婿一同赴宴，真是夠希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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