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想好要去哪裏了？”向南不斷斟酌著詞匯,最後卻只說出了這麽一句算不上有多少含金量的問句。他小心翼翼地詢問著,像是手捧著一塊珍貴的寶石,生怕將它摔碎。

“那倒還沒有。”陸袖隨意地說著，她將手從正面插進自己額前的發中，向後猛地推去,“我也沒有明確要去的地方,就隨便走走看吧,說不定遇到很喜歡的世界，就會留在那裏了。”

陸袖那發絲在風中逆向飄搖著，和她過去單純的不羈不同,向南覺得這次對方的臉上有了一些釋然的笑容，她似乎真的即將要與自由融為一體,幻化在這風中逝去。

“既然你還沒有要去的地方，那……那……”向南猶豫著，對方光潔的側臉在陽光下被勾勒出一條金色的曲線,或許是出於對美好事物的追求,他憑著最原始的沖動與勇氣，對陸袖說道,“那不如我們一起去吧？”

“嗯？”陸袖被這句問話從發楞中叫了出來，她剛剛稍微有些走神,但向南的這句話還是讓她有些驚訝,“你也要離開這兒？不管你妹妹了？”

向南臉上的表情一滯，他剛才似乎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很快他就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齊瀾她們說得對,我想通了，向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該有自己的生活了。不過我走之前，會把大部分生存點和我儲存的東西都留給她，這是我能為她做的最後一點事了。”

“所以……”向南觀察著陸袖的表情，“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嗎？”

“你打算去哪裏？”陸袖反問道。

對方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向南有些提心吊膽，其實這就算是某種否定了，可是他不想就此放棄。如果說他這輩子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逃避的話，那麽這一次，他不想任憑命運抉擇，他想抓住這個機會。

向南本來想說自己可以和對方去任何地方，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當話即將說出口的時候，他突然話鋒一轉，說道：“我想去須彌空間。”

陸袖是想要去逍遙自在，所以才會離開這裏，如果他提出跟隨，陸袖大概率會拒絕，這一點向南自己很清楚，所以還不如直接提出另外一個更美好的憧憬。

其實他很奇怪自己今天思路為何如此清晰，這太不像他的作風了。可是一想到從今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遇到陸袖了，他便猛然間生出許多勇氣來。

陸袖沒有說話，她在等待他的理由。

向南有些緊張地繼續說道：“我們一直都在靈紋空間，一直都擁有無盡的生命以及緊隨其後的紛爭，我們將永無寧日，不是嗎？為什麽不離開這裏呢？”

“只要還在副本中，我們就沒有辦法脫離這種詛咒一般的命運，但須彌空間不一樣。”向南說道這裏，似乎不再那麽緊張了，他的眼中仿佛有了光，“在須彌空間裏，我們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就像我們曾經暢想的那樣，我們住在山間竹林裏，在你的小屋旁，我會搭建一個一模一樣的屋子，到了盛夏，我們可以一同野炊、觀星、納涼，到了冬季，我們就去鑿冰、踏雪、圍爐夜話，不好嗎？”

陸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向南說的太美好了，可她卻不知道自由有沒有足夠的勇氣過上那樣的生活。

在向南說出“一起去須彌空間”之前，她的離開還算是一種留有後路的出走。她會離開秦觀到各個地方去，但還抱著一絲秦觀可能會聯絡她的妄想。

但向南提出的這個想法，便是要與外界徹底地隔絕開來，她再也沒有一絲一毫地機會去等秦觀了，那是她完全沒有想過的想法。向南太直接了，或許是無意的，但陸袖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其實根本沒能徹底放下秦觀，她還留著一些連自己都沒能察覺到的期望。

沒有一個還想活著的生存者會願意到那裏去，去了須彌空間，和z-i'sa也差不多了。

去了那裏就等於是懦夫，不但頭發會變白老化，時間也會白白耽誤，而耽誤的每一段日子，其餘的生存者都在進步，而從須彌空間出來的人，卻要以低微的能力面對更加高能的挑戰。

這樣一來，去過須彌空間的人，如果不出來就會變成正常人類死亡，而出來的人則更糟糕。他們不但收到外界副本的壓迫，還會收到生存者的排擠，這簡直是比砍頭還有淒慘的折磨。

向南會提出這個想法，就代表他根本沒想回來。他為她描繪了一個夢幻般的花園，而她卻沒有勇氣踏進去。

陸袖覺得自己的態度一定是有些敷衍，否則現在向南的表情不會顯得這麽失落。

可是出乎陸袖的意料，沒等到她出言安慰，向南就迅速地振作了起來。他笑了笑，說道：“沒關系，你不用這麽快給我答覆。”

“我知道，須彌空間這個選擇挺極端的，去了那裏，我們將與現在的生活徹底告別，就連齊瀾、陳華這些朋友你都沒辦法再接觸了。”向南理解地笑道，“可是我還是真誠地邀請你，你可以思考一段時間再給我答覆。”

陸袖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她認真地說道：“好，我答應你，我會好好考慮的，等我做完這次任務回來，就會給你一個答覆。”

向南像是得到了什麽稀世珍寶，臉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好，我等你！”他撂下這句話，轉身就跑。

跑了幾步，他又有些慌亂地回過頭來，對陸袖說道：“一定要答應我！”

陸袖看著跑遠了的向南，先是皺了皺眉頭，隨即又無奈地笑了一下。

說實話，她不去須彌空間倒不是怕死，而是她本身是個並不想受到束縛的人。

眼下，她的能力足夠支撐她在各個世界進行副本，所以她更想要做個游俠似的人物，肆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被困死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

再者說，她離開一號公會的本意，就是並不想再和其他生存者產生什麽交流。雖然齊瀾他們是不錯的朋友，可是陸袖已經不想再浪費心神去維持更多的朋友或者開拓什麽新的人際關系了。她只想安靜地自己玩上一陣子，好好過一過爽快的日子。

可是向南提出要求的時候，眼神是那麽期待，讓她很難去拒絕對方。

陸袖想著，如果向南還是執意想要和她一起的話，她或許可以帶他環游兩個任務世界，畢竟從他們一起看雲海開始，他們也算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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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看吧。”雲麓一邊說，一邊將一個水晶一樣的石頭插在了一個凹陷下去的底座上。

很快，那水晶便發出一道粗射線，光影打在墻上，那光就四散開來，慢慢變成了一個屏幕。上面播放起了畫面，而畫面上正是陸袖和向南一起看雲海的過程。

秦觀正坐在桌子的另一頭，面無表情地看起了上面的錄像。

“你哪兒來的錄像？”他神色平靜地問道。

“是會議室外的錄影石錄下來的。”雲麓解釋道，“咱們公會長期租用最大的會議室，會議室外的錄影石我們可以隨便查看，這個錄影設備是建築物自帶的，非常高級，很難被察覺。”

“恕我多嘴，我有幾句話想說。”雲麓擡眼瞧了一下秦觀的眼神，見對方沒有什麽反應，他便繼續說道，“我對您一向很直白，我之前就不讚成您和陸姐戀愛，主要就是因為您因為她花費的心力實在太過巨大了，作為公會的首領，這不合適。”

秦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修長的手指又開始敲擊扶手：“那你還將這石頭送來？”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將它送來。”雲麓的神色很自然，沒有什麽異樣的地方，“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一旦陸姐的感情有所動搖，我想您的心緒也不會太平穩。”

“所以呢？”秦觀白皙的雙手交疊在一起，支撐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顎，他的聲音聽上去挺隨意，好像是在開玩笑，“你讓我去宰了他？”

“向南可能會死，但不是現在。”雲麓將一份紙質的文件遞交給秦觀，“我們的計劃還需要一個死士，他挺合適的。不會死，不過應該沒什麽機會再去騷擾他不該騷擾的人。”

秦觀擡眼看了雲麓一會兒，冷不丁問道：“是誰告訴你，這件事兒會影響我的心情？”

雲麓一瞬間覺得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住了，只要他敢做出任何超規格的動作，對方立刻就會撲上來將他徹底咬死！

“我已經沒有那部分記憶了，你不知道嗎？”秦觀的眼中像是又把尖刀，能直直地戳進對方的軟肋中，“我不喜歡你的揣測，雲麓，這會讓我覺得你很愚蠢。”

他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雲麓：“老實說，我現在確實不大高興。主要原因是因為你管的實在太多了。”

雲麓只覺得自己渾身都僵硬了，他不由得向後倒退了兩步，腳後跟絆在椅子腿上，直接摔在了地上。

雲麓看著對方在他面前彎下腰來，秦觀那將近一米九的個頭彎折下來，就像一只弓著身子準備隨時開始撕咬的獸。

秦觀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他大半個身子都被對方那股巨力抓了起來。幾乎是瞬間，雲麓就被秦觀從門裏扔了出去。

秦觀居高臨下地站在門裏看著他：“希望你下次提案的時候，能像個正經的高層而不是狗仔。”

作者有話要說：收線了收線了，想想這些線索都指向何方。

PS：又是生死時速的一天，我看我就沒有存稿的命，我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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