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賣出去。

清溪想，她的父母真的是很好的人。他們會得到福報的。

她在冥界待了許久，擺渡之人多為俗世貪財忘義之徒。他們的下場有多恐怖，自然不需要她來詳說，都是脫了一層皮後，被送人人世。

她見慣了血腥，突然遇到這種溫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留下來吧。

她還小。

她有想要守護的家人，有想要找尋的人。

“妹妹，怎麽會不睡？”三丫睜開惺忪的眼，想要如廁，剛站起身來，便看到自己的妹妹此時正望著明月，一臉若有所思，那般的神情，當時的她並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意思，或者也沒有經驗猜測妹妹為什麽如此？當時的她只知道她這妹妹多半是閑的，才會在大冬天跑到透風的窗戶旁賞什麽勞什子風景。風景有什麽看的？她只要吃飽穿暖。

月亮陰冷的可怕，她見五妹應了一聲，也不再叫她，而是自己踢拉著一雙黑色破棉鞋，向廁所跑去。

天知道，她是多麽不想從被窩中起來。

天知道，她有多後悔晚飯喝了太多的水，只是不喝水，便會挨餓，沈默了下，她還是挨餓吧。雖然挨凍也很可怕，可是若不吃飽喝好，她真的難以想象自己能不能挨過這個寒冬。

有多少戶人家已經出去逃荒了。

她們家如此堅持著，不過因為父親把年輕的營生拾了起來，還能打獵換些東西回來，可是這天寒地凍的，誰知道父親能不能打到什麽？

三丫不知道，但是還是期待自己明日有大大的窩窩頭可以吃。

清溪回眸，脫下鞋子，跑到床上。

她剛上床，床便不受重壓，吱呀一聲。

她睡在最外面，慢慢閉上雙眼，打算入睡。

明日還有事情要做的。她對自己說。

爹爹受傷

夜晚，沈重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

清溪剛剛入睡沒有多久，便被這腳步聲吵醒，沒有憤怒，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多餘的感情，她向來睡覺淺。

打算翻過身再次睡覺，誰知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一聲比一聲大。

隨著敲門聲來的，還有隔壁王叔的喊聲。

“葉家的，你家相公受傷了。”

清溪再也不想睡，鞋子沒有來得及穿，便赤腳跑了出去。

“怎麽了？”她便把插門的木板推到一旁，便問王叔。

王叔見是她。

驚訝了一下，向後看，葉家娘子也忙出來了。

他扶著葉大柱，對他娘子說：“西面十裏的烏龍山脈上常年積雪，一個不小心便被雪掩埋，你家相公不聽勸，硬是要去，說要給你和閨女獵些雪狼保暖，天知道這個季節，幹冷幹冷的，真的不適合出門。這不就出事了。幸虧，我那裏有個親戚也是一個不聽勸的主，上山的時候，碰到了被雪掩埋的大柱，給他保暖請了大夫，這才回來，只是……”王叔欲言又止，“恐怕大柱以後沒有辦法正常走路了。”

母親顯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們家可都指望著相公養著，如今這樣，他們只有餓著份了。

從鄰居家接過大柱，他目前仍舊昏迷不醒，但好在人沒事。

她連連向鄰居道謝，一面從自家籃子中掏出僅剩的幾個窩窩頭，塞進隔壁王叔的懷裏。

“真的，謝謝你了，弟弟。家裏也沒有什麽好東西，這窩窩頭你先拿著，要不然我心裏過意不去。”

隔壁王叔象征性地推辭一下後便把窩窩頭揣進自己懷裏，關上門，便走了，連進他家屋門都沒有。

清溪透過大門的縫隙，看到王叔，一邊走，一邊還嘟囔著，生怕她與娘親聽不見。

“還以為有什麽好東西，就只有幾個窩窩頭，早知道，還不如不救。救一個畜生還能宰了當肉吃，呸！”

清溪看到娘親暗自抹了抹淚，轉身笨重地扶著爹爹回去。

清溪握了握拳頭，看著娘親越加佝僂地背和無聲的哭泣，怒氣不由上升起來。

她一把打開木門。

木門有的已經爛掉幾塊，因為清溪的激動竟然一下嘩啦啦地掉了許多碎屑。

月光中，揮揮灑灑，毫不淒涼。

隔壁王叔也許沒有想到平時悶聲不吭氣有虧自己肚裏咽的葉家竟然在他罵咧咧的時候開了門。

他有少許的尷尬，不自在地回頭看了一眼，嚇了一跳。

清溪目光冷冽，矮小的她不帶一絲溫度地冷眼盯著他。

他有種心思被人看穿的錯覺，無處遁形。

他虛晃地大聲說話，想要借此表示自己並不怕她聽到。

“回去！”

清溪當然不會聽他的話。

她一步步地逼近他，眼中的光芒在月光顯露無疑，那似在盤踞在烏龍山脈的一匹雪狼，一眼綠光地直直盯著他，不留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

她的眼光仿佛能殺人。

這不過一個孩童，怎麽會有這般的兇狠的眼神？

隔壁王叔心頭一顫，哆嗦地問她：“你想幹什麽？”

清溪腳踮起來，只是到他的大腿上方，無法從他懷裏奪回她們的食糧，她礙於自己的力量和父親畢竟被他們所救，只能冷聲說了一句：“王叔，我只是過來告訴你，你懷中的東西可不是那麽低賤的東西，它可是災年可以救命的東西，怎麽能說一文不值呢？除非吃它的人的性命一文不值。”

如此伶牙俐齒，甚至說的話也是文縐縐的，但是卻絕對不是什麽好話。真是罵人不吐臟字。

清溪說完，便轉身離開。衣袖翩飛間，她緊握的手從沒有松開。

她想，從今以後，她不會再讓人欺負到爹爹娘親的頭上。

爹爹娘親礙於面子無法做的事，她來做，即使讓她背上忘恩負義的名聲。

一起燒水

她關上門，用門板牢牢地攔住大門。門關好，她便赤著腳奔跑到屋內。

寒冬很冷，她的腳很冰涼，可是，她來不及去穿鞋子，便跑到了東屋。

東屋內，爹爹躺在床上，娘親正在彎腰幫他脫鞋子。

柔和的月光打在娘親的臉上，她心內一暖，上去幫忙。

“我去燒些熱水，幫爹爹暖暖腳。”

娘親明顯一楞，沒有想到自己在心煩意亂之時，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身旁。

“我也去跟五丫一起去。”三丫四丫也齊聲說。

娘親鼻頭一酸，背過了身子，她再也忍不住眼淚。

清溪與三丫四丫一起進入廚房，這是三丫眼尖地看到五妹沒有穿鞋子。

“五妹，這裏有我與四妹。你莫要擔心，一會兒便把熱水燒好了。你趕盡去穿個鞋子，要不然凍冰了，娘親會擔心的。”

清溪聽後，一楞，快速地轉身，把鞋子穿上，又跑了回來，而此時三姐剛剛點好火，還沒有燒火。

四姐圍在一旁，可以得些溫暖。

清溪就這樣站在門旁，看了看他們，再看了看東屋內昏黃的燈光。突然間，不想在這麽默默無聞地活著。她這次重生，是千年來難得的一次，下次，怕是不會了。既然來了，她就必然要達到目標，否則，只能抱憾而終。

接過三姐燒好的熱水壺，她走得小心翼翼。

三姐看五妹費力向前走的樣子，很心疼。她一把接過去，對五妹說：“妹妹，我來吧。等你長大些，就可以幫娘親的忙了。”

清溪也沒有強求，確實笨重。

她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破舊的黑鞋子，點頭。

三姐摸了摸她細軟的頭發，率先走過去。

四丫跟在她旁邊，而清溪則是把鍋刷好後，便獨自走了過去。

娘親在哭，她一邊哭，上前把清溪拉了過來，一把抱住三個孩子。

“丫頭們，放心，爹爹一定會好起來的，娘親一定會努力把你們養大成人。”

“嗯。”清溪點頭。

四人抱在一起，哭了許久，久得能聽到雞鳴叫的聲音。

紅腫的眼睛卻擋不住裏面透著的堅定。

“去睡吧，孩子。”

清溪有些不放心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娘親拿著水壺對清溪搖了搖：“我會記得為你爹爹燙燙腳，暖暖身。”

清溪點頭，從東屋中走出來。

她抱住自己的胳膊，更加覺得今日好冷。

有什麽落在臉頰上，清溪一楞，是雪。

“雪啊！”

“下雪了，下雪了……”

“天哪，竟然是雪。”

“我們有救了。”

“哈哈……”

……

屋外一陣喧鬧聲，炸開鍋一般地大叫大笑。

清溪有淚滑落，也不禁感動，幸得上天庇護，這幹旱的土地得以濕潤。拿起院中屋中的盆盆罐罐，清溪把它們一一擺在院落中間，用來接雪。若能接滿，她們就不用跑上十多裏地，只為接上一杯水。水貴如黃金，糧貴如生命。是幹旱後，她的體會。

此時，面對黃金焉有不接著的道理，她的行動不假思索，也很快捷。

清溪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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