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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戰後種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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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身處高位的人, 不管說話還是做事,總是帶著一股讓人無法拒絕的敬畏感。尤其當對方語氣不悅, 聲音冰冷質問出聲的時候,那威懾感更是叫人寒毛直豎, 下意識審視自身,思考自己是否哪裏做得不對。

“鬧什麽, 都給我安靜。”

聽出聲音主人是誰的一些人,目光調轉看向那對方, 見那人面帶慍色, 連忙往後退了幾步,不敢說話了。

一部分沒聽清的人,或者聽到也沒弄明白什麽情況的人, 則還在那裏罵罵咧咧。

但很快他們也被身邊的幾個人連忙捂住嘴巴, 七手八腳拉住了。

一名身穿上將軍服的冷漠男人,踏著大步走到了人群中央。冷厲的目光環視了周圍一圈, 目光所及之處, 人人下意識低下了頭,不敢對視。

鳳綺哼聲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誰給你們的膽子大聲喧嘩——剛才是你動的手?跟我過來!”

那不斷流淚的士兵一抹臉上淚痕, 竟沒有聽從鳳綺的命令,反而固執地站在原地, 手指一指坐在餐桌前的楚恬, 對鳳綺道:“將軍, 你們就讓這種罪人大搖大擺的出現在這裏, 什麽事也不做。紀律難道就只管我們的嗎?!”

鳳綺橫起眉梢,聲音越來越冷:“你算什麽東西,敢對我指手畫腳。有罪沒罪言澈都沒說話,你有什麽資格決定。”

“他是那個楚琛的兒子!怎麽可能什麽事都不知道!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事到如今還想裝清白,裝無辜,他配嗎?!”

鳳綺斜眼看了楚恬一下,見他面色蒼白低著頭一言不發,便道:“……我帶他去問話,事情結束前,誰都別給我再整出什麽幺蛾子,不然一個個的連坐,全都給我吃不了兜著走!”

那人眼睛一瞪,顯然對鳳綺這個決定很不滿意。

黃毛和女兵連忙拉著楚恬的手,將他帶到鳳綺身後,不斷推著楚恬的後背,恨不得把楚恬貼在鳳綺身上,讓鳳綺趕緊帶楚恬離開。

那人深呼吸一口氣,大步走了過來,就在鳳綺的手邊把楚恬生硬拽了過來:“你給我站住!話沒說完別想走!”

楚恬目光看著那人,嘴唇微張。剛想說一句話,然後話到口中轉了個彎,眼神一凝皺起了眉,擡手伸向那人:“你——”

開口瞬間,那人毫無征兆忽然翻了個白眼,身體左右晃了晃,噗通一聲,直接一頭栽倒在地。一動不動的倒著,完全沒有爬起來的意思。

四周目睹這一切的人頓時懵了。死寂片刻後,食堂內一片嘩然。

“發生什麽事了?!”

“我看到楚恬伸出手,然後那人就忽然倒下了。”

楚恬反應很快,連忙蹲下.身,跑到那人身邊,伸出手按上了對方的頸側,凝神仔細感受指尖上的觸覺。

然後幾個隨著這人一起過來的人,便連忙跑來將楚恬扯開,對他罵罵咧咧,不斷推搡:“你做什麽了?!”

“只是跟你說了幾句話,竟然敢害人!”

“是不是從外星人手裏拿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武器,快說!”

楚恬一把揮開那些人拽著自己胳膊的手,不滿喊道:“都讓開,我要救人!”

“放屁!明明是你害得他!”

楚恬怒吼回來:“人死了你負責嗎?!他發病了!快讓開!!”

這還是楚恬進來以後,說出來的聲音最大、最清楚的一句話。所有人都跟著聲音楞了一楞,指責的話也忽然少了一些。

“趕緊把他送到醫務室,估計是心臟那邊的血管出了問題。”仔細分辨了一下那人的模樣,楚恬說道。見周圍人不信,呆站在原地不救人,也不讓他出去,頓時又氣又急:“我從小接受各方面的教育,難道還會看不出來他什麽情況嗎?!趕緊的!!”

鳳綺適時出聲:“來幾個人,把他送到醫務室。”

有他開口,周圍人立馬就行動起來了。

楚恬下意識想要跟著過去看看情況,鳳綺一把拉著他的頸後衣服,道:“你去哪。”

楚恬:“我——”

他不放心一堆壓根不信他說的話的人,就這麽扛著病人粗□□跑。有他在旁邊看著,路上萬一出了什麽事,也能及時做出急救措施。

鳳綺看了一眼旁邊的女兵,道:“你去言澈的實驗室,找許,不,蘇柩,讓他去醫務室處理。他會看著辦的。”

女兵連忙領命:“是!”

“然後你。”鳳綺斜睨楚恬一眼,道:“跟我過來。”

……

將人送進醫務室後,醫生看著那失去意識昏迷不醒的士兵,一邊檢查他的身體狀況,一邊詢問對方倒下前發生的事情。

“被楚恬伸手指了一下就這樣了。”

醫生不悅道:“都什麽時候了,問你病情,誰有心情和你們開玩笑。”

“就是忽然倒下了,沒有一點征兆。”

“我覺得是楚恬弄得,因為當時他的臉色忽然變了一下。手一擡起來,這人就倒了。”

“……”醫生不耐煩道:“有沒有一個神經正常點的人,過來和我說下到底什麽情況。”

“上校說他心臟那裏的血管好像有什麽問題,病發了。”一直跟在楚恬身後做事的小黃毛從人群中拼命擠了過來,對醫生滿頭大汗道:“我們上校從小接受精英教育,不比一般人,應對這種事情很有經驗,我相信他肯定不會出錯的!”

“心臟?”醫生聞言,目光在面前這人的臉上看了看,發現他氣色極差,雙目下青黑很是明顯。伸出手指扒了扒他的眼瞼,發現眼白上滿是一條一條的血絲,大致明白了:“他最近是不是作息不穩,熬了幾天夜沒休息,受什麽刺激了。”

“對!對!剛才還怒氣沖沖地大鬧了一通。”黃毛連忙問道:“他是不是生病了?”

“……現在還不能斷言。”醫生對門外接連趕來的同事道:“去通知他的親屬,準備手術——你們都出去,別站在這裏礙事。”

一陣兵荒馬亂,擠滿醫務室的士兵被醫生們趕了出來。隨著“碰”的一聲門被重力關上的聲音,眾人像罐頭一樣密密麻麻堵在門口,面面相覷。

就在他們思考眼下狀況,判斷到底是那人恰好病發,自己一行人錯怪了別人,還是楚恬真的用什麽不知名手段當面行兇的時候。

一個明顯是在挑撥離間,聲調尖銳又刻薄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

“我之前聽到鳳將軍和楚恬說,是楚琛引來怪物的事情。”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的註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什麽意思,你什麽時候聽到的。”

“大概一個多月以前,元帥因為蟲族襲擊,忽然失去了幾天消息的那段時間。”

如果淩天璨此時在場,他肯定就能認出此刻說話的這人,恰好就是當初他剛剛覆活,和少女一起去找鳳綺的時候,在部隊走廊裏看到,提出想要加入楚恬隊伍,卻又被楚恬當面拒絕了的人。

當時他和楚恬連聲保證自己絕對不會把偷聽到的話說出來,但現在看這樣子,顯然是不打算繼續守約了。至於說出來的原因,是真的想要和大家一起還原“真相”,還是落井下石,趁機報覆楚恬當初拒絕他,就有待商榷了。

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那人聲音更加大了幾分,提高嗓門朗聲道:“那時候鳳將軍逼問楚恬,問他知不知道楚琛勾結外星人,禍害地球,楚恬什麽話都沒說,默認了這件事。我那時候還沒聽明白什麽意思,只以為鳳將軍又來找楚恬麻煩,編了個新由頭,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是說,楚恬他其實早就知道自己的爸爸就是兇手了?”

“那就難怪了!你看這些年,楚恬當著新聞媒體的面,說了多少次戰神勾結外星人,是人類叛徒的話。他和楚琛異口同聲汙蔑戰神,咬定了是戰神投敵,絕對是心中有數,是共犯啊!”

“一定不能就這麽放過他。楚琛死了,楚恬還活著呢!一定要讓他把楚琛的債一起還了。”

他們拿死人沒辦法也就算了,難道連一個活人都攻擊不了嗎?

“對!我們要替那些因為他們父子而無辜慘死的人討回一個公道!”

“上面的那些人什麽事都不做,我們可不能就這樣默不作聲,當做自己不知道啊!”

“快去找他!把他控制起來!”

“對!去找他!”

僅僅只是一個還未得到證實的“聽說”,就輕而易舉將在場人心中的情緒挑撥了起來。仿佛人人都變成了行走人間的正義使者,不去做這件事就對不起心中的道德一樣,義正言辭、理正言順。

“你們要去找誰?”

轉身朝外奔去的人群,在看到從遠處一步步走來的人後,齊齊停下腳步,集體剎了車。

“軍團長……”

見許淵神情慍怒,隱約感覺自己似乎又犯了禁的一行人,宛如一腔熱血被迎頭潑了一盆冷水,臉上興奮的神色褪去,神情尷尬。

“軍團長,這些人要去找我們上校的麻煩!您快說說他們啊!”黃毛在人群中墊著腳露出一個腦袋,焦急說道:“我們上校是無辜的,他沒做過對不起人類的事情!他不是那樣的人啊!”

“怎麽不是?”見黃毛起了個頭,下面一群人開始不滿的反駁起來:“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初大家被楚琛騙得團團轉,現在你能保證自己沒有被楚恬騙了?他們一家姓楚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就是!之前那幾年,楚恬誤導我們,說了那麽多戰神的壞話,光憑這個就不能放過他。”

“呵呵。”

聽到這裏,許淵忍不住笑出了聲,對那人質問道:“就楚恬說過,你們難道沒說過?現在就開始急著撇清關系,裝自己從頭到尾都是相信許淵的了?”

“……”

有人嘴硬道:“我們只是被欺騙了而已,和他性質不一樣。”

“怎麽性質不一樣,你倒是和我說說。”許淵堵在這群人面前,雙手環胸,攔住他們的去路。仿佛不和他說清楚,這路就絕對不允許一個人過去一樣:“他說的話就必須要咬文嚼字的仔細剖析,你們說的話就想說就說無所謂了?”

“他是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說的啊,和我們不一樣!他是公眾人物,難道還不清楚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嗎。”

“那你倒是給我找出第二個,除開鳳綺以外準確證明自己立場,沒有把許淵劃分為叛徒,說過許淵壞話的公眾人物來。”許淵瞇著眼睛,語氣危險的說道:“我估計就算有,轉頭也會被你們罵得狗血淋頭,說他和許淵一樣,也是個賣國賊了吧。”

“……”

眾人面面相覷,心道那不是肯定的嗎。那時候敢說許淵無辜、是愛國愛民好人的,絕對都能稱得上是“勇者”,不怕死的。

“說許淵歹毒的是你們,說許淵無辜的也是你們,話都是你們說的,責任都是你們不用負責的。從一開始就相信許淵的人反而從始至終都受到你們的攻擊,離開榮慊流落在外,三四年來日子過的苦不堪言。有空去攻擊楚恬,怎麽就沒空去和那些人道歉,去反思一下自己的言行。”許淵道:“當初用語言暴力害過一批人了,現在還打算再害一批人嗎?!”

“軍團長您怎麽向著那個叛徒說話啊……”有人壯著膽子和許淵抗議道:“他可是那個楚琛的兒子啊!”

“是啊,他可是那個楚琛的兒子。”許淵對那人道:“如果我沒記錯,你們這些人,為了接近那個‘楚琛的兒子’,當著他的面,迎合他,說了不少許淵的壞話吧。你們都知道身為楚琛兒子的他立場幾乎是確定了的,在她面前說許淵的壞話絕對不會出錯,他能怎麽辦。難道還能替許淵洗白,去當著所有人的面打自己父親的臉嗎?”

“……”

許淵又道:“一周前襲擊榮慊的那場行動,具體細節全都被言元帥放出來了吧。進攻儲藏室的隊伍裏,先鋒的兩個人一個是鳳將軍一個是楚上校,你們的眼睛難道沒看見嗎?”

看著這群從頭到尾都一副事不關己,絲毫不知悔改的人,許淵怒不可遏大聲呵斥道:“你們就這樣看著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去帶兵討伐自己的父親,什麽事都不做。事後又集體去聲討他,怪他事先沒有發現自己父親的秘密。你覺得這種事情,楚琛會堂而皇之說給他當時只有十歲的兒子聽嗎?!你以為你們這群一般士兵,能知道行動前的所有辛秘嗎?你們知道行動可以這麽順利,其中楚恬為此付出了什麽代價,為軍隊做了些什麽任務嗎?!你們什麽都不知道,就知道事後去找別人的麻煩,可你們又有什麽資格去怪楚恬,你們以為你們是誰!無所不知絕對正確的神明嗎?找他要一個說法之前,謝謝兩個字你們跟他說了沒?!”

話落,醫務室的大門忽然打開,方才把眾人趕出去的醫生隨手逮著一個人就對他說:“家屬來了沒?病人的心臟血管太薄了隨時可能破裂,開胸手術必須要家屬簽字!”

一聽竟然真的是心臟那邊的血管出了問題,眾人均是一楞。黃毛激動地抹去眼角淚花,對所有人哽咽道:“你們看吧!我們上校根本就沒做什麽!更沒有害人!要不是他當時一眼看出了問題,這人現在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聽到黃毛的質問,大家都默不作聲。既不承認錯誤,也不道歉。一個和那士兵熟悉的人對醫生道:“他家人全都在之前的戰爭裏過世了,全家上下只剩他一個……”

醫生一聽皺了皺眉:“知道了。”

說完就轉身鉆了回去,在門關上之前,聲音從門縫裏漏了出來:“準備手術!”

許淵聽完這段話,大致明白了女兵剛才和她說的“楚恬把人送進醫務室”是什麽意思,一邊欣慰楚恬即便到這個時候,也不忘幫助身邊的人,一邊又替他感到心疼。

“楚恬現在在哪裏。”

站在許淵身邊,被許淵問話了的女兵聽到這話楞了一下,連忙將目光遞向遠處的黃毛。黃毛道:“在鳳將軍那邊!鳳將軍把我們上校帶走了!”

鳳綺?

許淵輕輕挑眉。

——剛才叫女兵過去找他的也是鳳綺,難道不久前楚恬遇到麻煩,是鳳綺出手幫的忙?

這還真是難得他有這份心了。

轉身去找楚恬之前,許淵對面前這些人厲聲道:“從現在開始,部隊裏任何一個私下議論楚恬私事的人,全部給我去軍務處領罰,不論軍銜高低,無一例外!”

“是……”

“是!”

激動不已的兩道喜悅脆聲,在稀稀落落的回答聲中聽上去格外明顯,許淵手指一指遠處的黃毛,對他和女兵道:“你們兩個跟我過來。”

趕往鳳綺那邊的路上,許淵道:“楚恬性子獨,遇到這種事要是沒有人在一旁幫忙,他很難走出來。你們倆雖然是他的手下,但年紀都比他大,平時記得多照顧一下楚恬,不要讓他鉆牛角尖,多開導開導他,知道嗎?”

“是!我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信任!”女兵激動道。

她沒想到許淵竟然會對她的上司那麽照顧,一想到以後上校就算遇到委屈,也能有人為他撐腰,女兵就一陣欣慰,替楚恬感到高興。

“我們上校雖然看上去有些傲,但實際上對我們特別好的!”黃毛替楚恬說好話:“以前在學校裏的時候,上校確實是有點誰都不愛搭理。但自從和您比賽完之後,上校就變了。他開始信任隊友的力量,不再是獨來獨往一個人了,和其他學長們的關系也好了很多。在部隊裏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是,所有小隊,就我們這裏從頭到尾一個犧牲的士兵都沒有,那是因為上校從未放棄過我們任何一個人的原因,大家都很感激上校!”

許淵見黃毛語氣誠懇,表情真摯,確實是將楚恬的事情認真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去感激他崇拜他的,不由得一陣欣慰。

“謝謝。”

“這……這哪兒能啊,是該我們謝謝您才對。”黃毛不好意思道:“剛才您當著他們那群人的面,說的那段話實在是說得太好了!我現在還激動的不行!之前不管我怎麽和他們說我們上校沒有害人,他們也根本聽不進去,我都急死了。真的,太謝謝您了……”說到最後,黃毛鼻子一酸,險些落淚,哽咽道:“我們上校太命苦了……”

許淵輕嘆一聲,擡掌輕輕揉了揉黃毛那雞窩一樣亂糟糟的頭發,道:“你們都是好孩子。”

黃毛聽後,一邊感覺榮幸,一邊有些尷尬:“好,好孩子……?”

似乎軍團長您比我還小好幾歲啊……

許淵看著面前的大門,道:“好了,都回去吧,等下我會把你們上校平安送回去的。”

黃毛便連忙挺直腰桿,行了個軍禮正色道:“是!”

……

休息室裏,除了鳳綺和楚恬以外,出乎意料的是,言澈竟然也在。

面對許淵詢問的眼神,言澈解釋道:“感覺你會過來,所以……”

畢竟是許淵的侄子,如果幫許淵把楚恬的事情解決了,許淵肯定會高興,對他的印象也增分許多的。言澈不可能放過這麽個好機會。

楚恬一下子面對這麽多註視著他的大人物,眼神有些緊張。滿肚子想說的話,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格首先開口,只能低著頭,嘴唇緊繃著,等待言澈他們問話。

許淵道:“吃飯了嗎?”

楚恬一楞,左右看了看,確定許淵是在對自己問話,遲疑道:“吃了……?”

那就是沒吃,或者沒吃飽。許淵道:“我要去做飯,你一起來。”

楚恬眨了好幾下眼,仔細回憶了許淵這句話好幾遍,確定這句話背後好像沒別的什麽深意,自己沒有聽錯,才雲裏霧裏道:“是、是……”

許淵對言澈道:“想吃什麽?”

言澈:“今天想吃甜的。”

鳳綺:“我要吃辣的,特辣的那種!”

許淵習慣性順口懟了一句:“有你什麽事,說做給你吃了嗎?”

簡短的幾句對話,營造出來的輕松平等氣氛,看得一旁的楚恬有些迷糊。

原來蘇柩在鳳綺和言澈面前,地位這麽高的嗎?隨便說話都沒關系……

尤其是和鳳綺對話時候的語氣……總覺得特別熟悉,仿佛小時候在哪裏見過。

一行四人前後來到言澈辦公室附近的休息室,許淵沒有問楚恬的口味,直接進了後廚。楚恬也沒覺得憑自己這個身份,不被詢問喜好有什麽不對,不久後可能會發生的“審問”擠滿了他的大腦,現在根本不是琢磨那種事情的時候。

言澈和鳳綺各自落了坐,楚恬自覺站在一邊安靜不做聲。

言澈對他道:“到我這邊坐。”

“??”

楚恬連忙走過去:“是。”

鳳綺見言澈這樣子,忍不住取笑了一聲。

真的是,還沒公開關系真正在一起呢,就這麽急著巴結許淵親屬了。

“想去宇宙嗎?”

楚恬一楞:“什麽?”

“明天有一個巡視銀河系的行動,歷時半個月,我打算安排你過去。”

楚恬受寵若驚道;“這,我可以嗎?”

雖然在地球上作戰他已經很熟練了,但在宇宙中執行任務,他還是第一次。

“艦隊裏的成員全部由你親自挑選。”言澈道:“按照既定路線巡航一周,確定銀河系內的安全,排除掉潛在危險就可以了。”

楚恬聽完,差不多理解了言澈話語背後的潛在意思,頓時眼眶一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

——沒有盤查他,反而開口就囑托了這種只有資深軍人才能被交托的任務,便是信任他的無聲證明。

而在這個大環境都不接受他的時候,將他安排到周圍全是他信任之人的地方,無疑是想要保護他,不讓他遭受外界指責。

在楚琛死後,楚恬不斷遭受來自各方的折磨質問,忽然聽到這麽一個關心問候,實在是難忍心中的委屈和感激,喉間一堵,緊閉雙眼阻止眼淚流下,不斷點頭:“是。”

話落,面前的桌子上忽然傳來一陣輕輕的聲響,那是盤子擺在桌面上的聲音。

鼻翼中鉆入一道熟悉又香濃的味道,楚恬匆忙擡起頭順著味道看了過去。

面前擺著一盤蛋包飯,松軟鵝黃的厚厚蛋餅上,擠了很多楚恬最愛的番茄醬,這是楚恬過去最喜歡的一道菜。

——因為蛋包飯是他叔叔許淵最拿手,同時也是為他做過最多次的菜肴之一。年幼的楚恬每次都能一臉幸福的把一整盤的蛋包飯,一粒米飯都不落的全部吃完。所以每次許淵從宇宙中執行完任務回來,都會作為楚恬在家乖巧懂事的“獎勵”,為他親自下廚,慣例做上這麽一份飯菜。

可惜自許淵過世之後,楚恬就很少主動說自己要吃這個菜了。偶爾吃到了,口中的食物也沒有一次能夠重現出他記憶中,那種從喉嚨彌漫到內心深處,溫暖幸福的感覺和味道。

擡頭看了看目光溫柔看向自己的蘇柩,又左右看了看言澈和鳳綺,不確定這食物是首先做給自己吃的,半天沒有伸手去拿盤子和勺子。

許淵將勺子遞到楚恬手裏:“吃吧。”

鳳綺不甘寂寞哼聲道:“我的菜呢!”

許淵沒搭理他,在楚恬隱隱有些抗拒的表情中,摸了摸楚恬的頭發,道:“吃吧,這段時間辛苦你了,都瘦了好多……全都吃完,不要剩下。”

楚恬拿著勺子,遲疑了好久,才小心挖了一勺包裹著柔軟香彈雞蛋的米飯,塞進嘴巴裏。

僅僅只是舌尖觸碰到食物的一瞬間,香味充斥口腔,死撐數日的心理防線在熟悉的味道下摧拉枯朽地崩潰了。眼淚毫無征兆地大滴落下,如斷線的珍珠一般,跌落在桌面。喉嚨裏發出斷斷續續抽泣的聲音,手指死死握著勺柄,楚恬崩潰地趴在桌面上,肩膀不斷起伏。

“嗚嗚,嗚嗚……”

在叔叔許淵和父親楚琛相繼離開,偌大家族一夜之間毀滅不覆存在之後,楚恬以為再也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他脆弱的失聲哭泣出來。在管家面前忍耐了數日絕對不說半句軟弱的話,面對旁人的指責不變神色強裝堅強,就算面對言澈和鳳綺他們的目光也盡量保持著理智不去絕望,楚恬以為自己的偽裝的外殼足夠厚,足夠他死撐著忍耐不露出一點破綻。

卻不想緊繃著的神經,做出來的偽裝,竟然就這樣在一個普普通通的蛋包飯面前被打得原形畢露,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擡起頭癲狂般地邊哭邊瘋狂往嘴巴裏塞食物,熟悉的味道讓他回憶起了叔叔當年還活著時候的感覺。讓這段時間一直都一個人死撐著的他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洩的出口,仿佛當年的心靈支柱重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過於逼真的錯覺包裹著他飽受挫折、迷茫無助的心靈,讓他陷入了遠離現實的美好夢境。

許淵看著楚恬哭泣的模樣格外心疼,鼻子發酸,走過去輕拍他的後背:“吃慢點,不夠等下還有。”

“嗚嗚……”楚恬用手背匆忙抹過眼角,哽咽道:“我的叔叔……我好想他……我對不起他……”

“沒關系,沒關系的。”許淵道:“你是好孩子,叔叔不會怪你的。”

“嗚嗚……”楚恬只搖頭,不說話,低頭大口吃著食物,一邊哭泣一邊不斷咀嚼,將心中堆積了數日的情緒全都一並傾瀉出來。

看著關心的小孩如此委屈,許淵忍不住出聲道:“恬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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