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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相思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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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墨墨的捉蟲,麽麽噠愛你墨墨

乾元宮。

不愧為皇帝的寢宮,宮中的椽子皆用上好的檀木,堅硬的同時,總能隱隱地散發出沈郁的香氣,與殿內的龍涎香混合在一起,讓人說不出的心神舒暢;房梁上的凸起都是鎏金的雕刻,龍紋鳳紋麒麟紋錯綜覆雜,精致卻不見絲毫的混亂,實可謂匠心獨運。幾排檀木書架,倚墻而立,上面擺滿了書籍,幾只壁瓶,在對面的東墻上疏落有致的陳列。

明黃色的身影,伏在西暖閣的檀木桌案上,奮筆疾書。魏臨淵小心翼翼的上前,用一杯新茶替換了已經有些微微冷卻的那一杯,本想不打擾鈞喻錚,卻沒想到還是動靜大了。

鈞喻錚倒也不擡頭,淡淡的問:“魏臨淵,現在什麽時辰了?”

“回皇上的話,現在已經是辰時二刻了。您自從下朝就一直在看折子,不如,歇一歇吧。朝上的事兒在要緊,也要註意身子。”

魏臨淵苦口婆心,在皇帝還小的時候自己就被派為跟在他身邊伺候的人,在鈞家得到了天下之後,自己又選擇了自宮這一條路,才能在皇帝禦前侍奉,自己這一條路走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也有不少關於這少年天子的事情是他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的,對於魏臨淵而言,至於皇帝,他有敬畏、有謹慎,更有憐惜。

鈞喻錚停下朱筆,也不置可否,慢慢踱步來到西暖閣西北角的窗子前,撐開窗扇,定定的遠望。魏臨淵跟了上來,在他眼裏,遠處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景致。樹是一樣的樹,花也是宮中極為常見的牡丹,卻不知自家皇上為何在這裏駐足。

殊不知,在鈞喻錚眼裏,這並沒什麽特殊的景致背後,懿如宮影影綽綽,看不到人,卻能遙寄相思。

“也不知道此刻,她在做些什麽……”鈞喻錚低低地道。

“皇上,您說什麽,誰在做什麽?”魏臨淵沒有想通這其中的關竅,自然就沒有聽清。

“魏臨淵,擺駕,去齊眉館。”鈞喻錚仿佛並沒有聽見魏臨淵說了什麽,而是自顧自的言語,終是克制不了自己的相思。

聽到這話,魏臨淵一下子陷入了窘境,今日清晨的時候頤寧宮發生的事情,直到現在自己還跟皇帝瞞著,皇帝現在一下子說要去齊眉館,自己戰戰兢兢,卻還是只能開口。

“皇上,儷嬪小主病著,太後的意思是,您乃千金之體、九五之尊,這兩天,便不要去見儷嬪了。”

“病了?什麽時候的事情?朕怎麽不知道?”皇帝的面龐上露出隱隱的憂色。

“太後說您國事繁忙,不應該太過於關註兒女情長,讓奴才……讓奴才只是在您要見儷嬪小主的時候說一聲……”魏臨淵的聲音越來越低,在鈞喻錚身邊當差三年的經驗告訴他,自家皇上現在很不舒服,自己還是少說為妙。

“因為什麽?”

“聽說是,儷嬪小主再給太後奉茶的時候,那茶太燙了,太後沒有拿穩,便灑了下來,正好灑在儷嬪的身上和……臉上。”魏臨淵猶豫了一下,還是全說了出來。

“滾燙的熱水?嚴重不嚴重?母後啊母後……您……您……”

鈞喻錚長嘆之際,魏臨淵討好的湊上前來:“皇上,奴才已經替您問過為儷嬪小主瞧病的太醫了,是彭太醫。彭太醫說了,小主的傷不重,仔細調養是不會留下疤痕的。只是,彭太醫也說了,小主有胎帶的氣血不足之癥,這次燙傷會讓小主的氣血更加虛弱,怕是要百日之內不能……不能侍寢了。”

“母後,您算是……旗開得勝了……魏臨淵,你去,去齊眉館,替朕把上用的上好的藥膏送給儷嬪,還有,替朕囑咐儷嬪好好養傷,朕一定會去看她的。”

“是,奴才這就去辦。”

樹影斑駁之中掩映著的齊眉館,在這深春的季節裏,更加綠意蔥蘢,窗子半開著,方芷芊站在窗前,透過樹影的間隙向東南方向遙望著乾元宮,心下想著清晨的事,暗自忖度著,自己實在是太大意了,早知道太後容不下自己,今日請安,卻還是去遲了。一百天,只怕一百天過後,後宮中的女人爭奇鬥艷,自己就很難有立足之地了。

想著想著,方芷芊心下一陣抽痛,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安慰自己,不會的……他不會的。

“小主,皇上身邊的魏公公來了。”胭脂附在方芷芊耳邊說道。

“快請進來,對了胭脂,我的面紗呢?可不能讓魏臨淵看到我現在這幅樣子。”趕忙催促著身旁的宮婢為自己拿來面紗。

“小主,在這兒呢。”

胭脂手腳麻利地幫方芷芊覆上了面紗,看不清容顏的方芷芊,卻更顯出了一種嫵媚之感。

“奴才給儷嬪小主請安。”

“魏公公快快請起,你是皇上身邊用慣了的得力的人兒,我可受不起你這樣的大禮。”

“儷嬪小主說笑了,小主才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兒呢,能給小主行大禮,是奴才的福氣,小主可不要讓奴才折了福氣啊。”

面紗後面傳來一聲輕淺的笑,卻是極為動聽。

“小主,奴才是奉皇上的旨意,給您送來上用的最好的燙傷膏藥,這可是南安國進貢的佳品,皇上可還從來沒有賜過誰呢,小主這裏啊,是頭一份兒的恩典。”

魏臨淵手捧著藥膏,小心翼翼的遞了過去。皇帝的脾氣秉性自己清楚,能讓皇帝這樣的女人絕對不簡單,自己以後少不了仰仗著她,不過卻不能過分,免得皇帝那邊再覺得什麽。

“胭脂,收下吧。對了魏公公,一定要替我好好謝謝皇上。”儷嬪一面道謝,一面看著胭脂接過膏藥盒子,那盒子都是描金的檀木小盒,一看就知道裏面的東西不是凡品。

“儷嬪小主,皇上還說,雖然這段日子您不能侍寢,但是一定會常來看您的。既如此,奴才告退。”

“等等魏公公,還勞煩您,把桌上那張花箋帶給皇上。不知魏公公願不願意幫這個忙。”方芷芊裊裊婷婷地走到桌案邊上,從桌案上拿起一張花箋,那畫著紅色迎春花的花箋上,寫著幾個娟秀的小字,墨痕還沒有完全幹,可以看得出來是新寫的。

“能為小主效勞,是奴才的福分,奴才一定替小主做好。乾元宮還有事,奴才,先告辭了。”魏臨淵起身,打了個千兒便要走。

“胭脂--”

“是,小主。魏公公,這一把金瓜子兒,是我們家小主的一點意思,還望公公笑納。”

“那,奴才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魏臨淵掃了一眼花箋上的內容,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心下暗自感慨,這個儷嬪也是一個癡情的人啊。

雖然在頤寧宮,太後已經出言訓斥了莊貴嬪不要妄言儷嬪不詳之事,可這件事情,卻在半日之內,在闔宮之中傳得沸沸揚揚。

待到身在乾元宮的鈞喻錚聽到這些傳聞,已是月上柳梢頭,不由得暗自捏緊的拳頭,眼神卻盯著桌上的迎春花花箋,滿眼流連之情。

“皇上,該翻牌子了。”

“撤下去吧,朕今夜在乾元宮批公文。”

“皇上,太後的意思是,乾祐需要有後人,您……”掌管彤史的公公欲言又止。

鈞喻錚長嘆一聲,伸過手,將刻有“戩貴嬪”字樣的綠頭牌翻了過來。

“皇上擺駕拂柳宮……”

“皇上駕到--”魏臨淵的呼喝響徹拂柳宮。

“娘娘,皇上來了呢。”一旁的小宮婢喜悅無比的朝戩貴嬪說道。

“我聽到了珍珮。”戩貴嬪微微一笑,“有什麽好吃驚的,瞧你樂的,如此少見多怪,以後怎麽做本宮的貼身宮婢啊?本宮真是後悔帶你入宮呢。”

小宮婢滿臉通紅,張口結舌的辯解道:“娘娘……奴婢是您有琴府的家生丫鬟,從七歲入府當差就開始伺候您,如今都有五年了。您入宮怎麽能不帶著奴婢呢?娘娘您莫要嫌棄奴婢啊……”

“好了,本宮說笑,你就這般當真,可見還是心性不成熟,回頭多跟著宮裏面積年的丫鬟嬤嬤學一學,會有收獲的。隨我接駕吧。”

“是。”

拂柳宮的擺設極是簡單,也沒有什麽大的盆景屏風之類的,說話間,鈞喻錚就已經行到了內室門口。

“臣妾接駕來遲,望皇上恕罪。”有琴抒靜姿勢絲毫不差的行著全禮。

“沒什麽,朕不在意這些。”

“皇上不怪罪臣妾就好。”

戩貴嬪起身,撫平了身上的褶皺,拿起圓桌上的茶壺和茶盞,就要為皇帝倒茶,皇帝伸手按住了戩貴嬪,示意他不必了。

“你是朕的表妹,朕不會跟你計較那麽多的。”

皇帝擺了擺手,一番話雖說是不怪罪,卻更讓有琴抒靜心中惻然。誠然,不怪罪自然是好的,怕就怕只是,因為不在乎,所以不怪罪。一個“表妹”,更讓她心中淒淒,不過是表妹而已,有琴抒靜啊有琴抒靜,你竟然奢望能夠得到他的愛。

“臣妾時刻謹記,臣妾不僅僅是皇上的表妹,還是皇上的……皇上的妾室。夫為妻綱,臣妾身為妾室,自然是要處處尊崇夫君的。”戩貴嬪無奈地笑了笑。

她本想說,不僅是他的表妹,還是他的妻子,但最終還是話到一半變成了妾室。普天之下,恐怕沒有女子正式不希望成為正室,只是,宮中女人那麽多,正室最終只有一個。得不到風花雪月,卻也不能消沈讓自己失了一席立足之地,更不能禍及家人。

想到此,她的臉上又綻放出了極為自然的笑顏:“臣妾幫皇上更衣。”

“不用了,朕自己來吧。你也梳洗一下,便安置吧。”

對待自己不愛的女人,鈞喻錚很難溫言以對,但又不能冷言冷語,氣氛一時之下很僵。

好在戩貴嬪心中亦是通透,這一切,無關風月,只問江山。

床榻上的人,明明本應該是水□□融身心相知。

可帳中,人心卻是刺骨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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