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聽了這話，含笑回道：“看來陵王伯父教子有方，陵王府裏人才輩出呀！”

司馬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殿下您過譽了。”

殷元還在一旁沒心沒肺地笑著，王瑯卻暗自裏皺了皺眉。

他看了身旁的司馬昱一眼，不知這個年僅十三歲的少年，知不知道，太子這句話並不僅僅只是簡單的誇讚，而是打心底對陵王府生出了忌憚之心。

畢竟，先前陵王不過是個閑散王爺，他最成氣候的兩個兒子，一個在五城兵馬司任職，一個是禁衛軍首領。

去年，司馬棣因眼疾辭去禁衛軍首領一職，皇上還一番痛心疾首，沒過多久，便讓殷家的一位武將出身的校尉頂了缺。

殷貴妃是四妃之一，膝下卻只有一個公主，於皇位沒有威脅，對皇後更是忠心耿耿，是以皇帝提拔起殷家的人也是十分地爽快。

司馬昱原本只是陵王眾多庶子中的一個。他能脫穎而出，成為太子的伴讀，當然說明他有實力，但有時候，太子選伴讀，看中的並不僅僅只是實力。

為何太子沒有選同樣出身陵王府的司馬六，而是司馬十，或許裏面也包含了坐山觀虎鬥，讓陵王府不得安寧之意。

現下，陵王府又冒出來一個司馬朝，太子如何能不忌憚？

王瑯待在太子身邊時日比司馬昱長，深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他真心拿司馬昱當朋友看，是以並不希望司馬昱小小年紀，便成了聖心難測下的犧牲品。

或許該尋個時機，提醒他一下。王瑯在心裏默默想著。

綠草地上的這場比試持續到太陽快落山才結束。

太子顯得興趣盎然，為大懿朝有這麽多青年才俊而感到高興。

這些人，日後可都將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皇後那邊的戲班子也落下帷幕。

眾人一一拜別皇後，走出皇宮，登上回府的馬車。

小謝氏強忍著心中的不快，直到從馬車裏下來，擡步邁入右相府，走過影壁，才轉身冷著臉對沈玉湘道：“你隨我來！”

沈玉湘約莫能猜到母親為何不快，擡步便跟了上去。

“阿姊，娘！”沈玉溪在身後一臉茫然地看著母親和姐姐，不知為何下午兩人還有說有笑的，一回府就變成了這樣。

“姑娘，夫人和大姑娘有話要說，您先隨小的回岸芷水榭可好？”奶娘在一旁小聲勸著沈玉溪。

沈玉溪盯著母親和長姐遠去的背影，咬了咬唇，輕輕地應了一聲。

從小到大，母親都將註意力更多地放在長姐身上，她早該習慣了才是。

小謝氏沈著臉，大步在前走著。

半途遇到芬暉院裏的一個管事嬤嬤。

“稟夫人，”見小謝氏面色不善，那管事嬤嬤小聲道：“方才老爺回府，恰逢三姑娘遣丫頭來府裏，說三姑娘想吃田媽媽做的糯米糍，老爺便讓田媽媽隨那丫頭一塊兒去了西市。”

“什麽！”小謝氏聽了這話，只覺得怒火直沖頭頂，沈達這是什麽意思？田媽媽是她下令關的，他連問都不問一句，就把人放了，他眼裏還有沒有她這個妻子？

她氣勢洶洶奔向芬暉院，一把推開正屋的門，卻不見沈達的身影。

“相爺去了何處？”小謝氏問屋子裏值守的丫頭。

“稟...稟夫人...老爺去了後院。”

這...天都還沒全黑...他就這般猴急？！

小謝氏心裏怒意更甚，想著待會兒不定又是哪個苦命地被折磨地半死不活，她在心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忽然心生無盡地悲涼。

“娘...”沈玉湘見母親背影寥落，輕輕地喚了她一聲。

“你們都下去！”小謝氏轉過身，對屋中奴婢吩咐道。

“是。”婢女們躬身，魚貫而出。

“你跪下！”小謝氏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女兒，“今日禦湖邊究竟發生了何事？王姑娘落水一事是否與你有關？”

沈玉湘挺直脊背，噗通一聲跪在了母親面前，她知道遲早會有這麽一天，早日讓母親認清現實也好。

“娘，兒不想嫁給太子。”

沈玉湘仰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小謝氏，一字一頓緩慢說道。

“你說什麽？”小謝氏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女兒不想嫁給太子。”沈玉湘將自己方才說的話，又重覆了一遍。

“啪！”左臉傳來一聲脆響，緊接著是火辣辣的刺痛。

沈玉湘沒有擡手去捂臉頰，她強忍著眼眶裏的淚水，神情倔強地跪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小謝氏目光尖利地看著長女，聲音尖銳地問道。

沈玉湘抿著唇，不說話，她想說的方才已經表述地十分清楚。

看著這樣硬如一塊石頭的長女，小謝氏只覺得滿心的煩躁。

她知道生氣沒有用，可那一掌已然落了下來。

她知道，這世間，除了皇後之位，還有謝家的當家主母，王家的宗婦，身份地位都非同一般，甚至比之皇後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王謝自古是姻親。王氏的當家主母，都是謝家的女兒，謝氏亦然。

皇後之位，是她能為女兒爭取到的最高貴的身份，可她竟然不想要！

“你覺得太子對你不好？”小謝氏毫無當家主母形象地跪坐在地上，看著長女的眼眸問道。

沈玉湘搖了搖頭，“兒想嫁的另有其人。”

“你！”小謝氏因這句話瞪圓的眼睛。

沈玉湘才十三歲，小小年紀，難不成竟與他人有了私情？

不...小謝氏拿這個長女當眼珠子一般，她十分清楚，她並沒有與誰交往甚密。

“是誰？”小謝氏強忍著心中的怒氣問道。

“王珩！”沈玉湘直視著母親的雙眸，擲地有聲地答道。

“不可能！”知曉長女並未與什麽男子有私情，小謝氏打心裏松了一口氣，隨即又心生無盡的悲涼。

她擡手撫摸著女兒臉頰上的腫印，一臉悲憫地道：“湘兒，你莫犯倔。王珩，他是王氏一族的嫡長子，他的妻子只會出自謝氏嫡支。”

哼！才不是！沈玉湘在心裏大聲反駁著，若果真如此，那前世謝昭華是怎麽嫁給王珩的！

她雖也姓謝，卻是個身份卑微的庶女，而且還是一個給別的男人做過妾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都能成為王珩的正妻，她沈玉湘憑什麽不可以！

“娘，兒心意已決，今生非王珩不嫁，今日在禦花園裏，兒事先察覺那石板有異，卻還是眼睜睜地看著王姑娘踩了上去，便是想著待王姑娘落水後，將太子哥哥喚來，讓他來個英雄救美，以促成二人姻緣。”沈玉湘毫不避諱地向母親言明自己原本的打算。

誰知，王雯美竟會水性，壓根兒就不需要人來救！

“你！”小謝氏再次舉起右手，在空中顫抖半晌，終究不忍再落下去。

“你這般算計王氏的女子，還被臨安郡主看了出來，你知不知道王家人最護短，歷來便是睚眥必報？你竟還妄想嫁給王珩！”

小謝氏忽然打心底對這個長女生出無盡的失望。

原以為她聰慧靈透，端莊識大體，沒想到，竟是她這個做母親的看錯了眼！

“自今日起，你便去家廟裏跟著師傅抄經念經修身養性吧。我會去慈寧庵請個師太好生教導你。”小謝氏從地上站起身，看著一臉難以置信的女兒，面露苦笑，“你的性子過於尖利，需得好好磨一磨，待過個兩三年，你便會知曉，娘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小謝氏說完，朝屋外大聲喊道：“來人，去岸芷水榭替大姑娘收拾一應用具，明日一早，便去家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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