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話還未說完，孔童一個冷厲的眼刀便甩了過來。

清羽只好悻悻地住了嘴，小心翼翼地走到孔童身邊，扶著孔童的冰涼的手，“陛下，奴才扶你回屋！”

孔童恍惚地點了點頭，任由清羽攙扶著自己。兩人相依著回了屋，孔童坐在床榻上呆呆地望著炭盆裏微微跳動著的火，睡意全無。

經過這麽一遭，清羽也不敢大意，一直留心著孔童的神情，生怕孔童再出個什麽閃失。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兩人才敢松了口氣。清羽見孔童滿臉倦色，眼底還有著烏青，又是心疼又是無奈，低聲勸道：“陛下，天亮了。你先去床上歇著，奴才去祠堂打理打理。”

孔童這才想起昨夜那散落滿地的牌位，他努力地撐著眼皮站起身來，搖搖頭，“不歇了，朕也一起收拾。不然你一人，不知何時才能做完。”

清羽委實不忍心，又想再勸。孔童卻不再說話，腳步虛浮地向著祠堂方向走去。清羽拗不過孔童，只好任由他去。

兩人收拾了半天，也才將一半的牌位歸置到原有的位置。本來孔童還想趁著一鼓作氣做完，但午時剛到昨日送飯的老嬤嬤便準時來了，為了不讓這事鬧大，兩人只好停了手中的活。

清羽到門口前接了食盒便回到了放假，一揭開食盒清羽差些氣得跳腳。裏面的食物跟昨日一模一樣，兩碗白米飯兩碟黑乎乎的醬菜。

但兩人幹了半天的活，也沒力氣生氣了，就著醬菜吃白米飯也吃得津津有味。清羽看著一向嬌生慣養錦衣玉食的自家皇帝陛下，說不出的心酸，有哪個皇帝被人這般欺負的。

清羽越想越氣，氣得竹筷都拿不住了。孔童吃完以後，便擡頭看見清羽氣鼓鼓的模樣，他不禁調侃道：“快些吃吧，等把這裏的牌位歸置好了，回養心殿還怕朕這個皇帝不給你好吃的不成。”

清羽被說得滿臉通紅，趕緊低著頭快速地扒了幾口飯。吃完以後，兩人也顧不上收拾了，趕緊忙乎著歸置祠堂裏的牌位。

等他們弄好這些，差不多就天黑了，兩人灰頭土臉地回了養心殿。

也不知是太皇太後一早就料到他們會在這個時辰回養心殿，還是一直在那兒等著。孔童還來不及洗漱，就一身狼狽地跪拜太皇太後。

“陛下，在祠堂可曾反省到了什麽？”

太皇太後端著香茗，優雅地品嘗著。孔童看著太皇太後似笑非笑的模樣，不知為何心底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恐懼，“承蒙太皇太後教誨，孫兒這次悔悟了許多。”

“哦，說來聽聽？”

太皇太後饒有興趣地看著孔童，細細的柳葉眉微挑，一雙鳳眸緊盯著孔童。

“孫兒知曉了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為了江山社稷的安定，犧牲一些東西是必要的！這與前幾日皇祖母與孫兒所說的小不忍則亂大謀是有著異曲同工之處，孫兒日後一定謹記自己的責任身份，切記不能因一己之欲而亂了江山社稷！”

孔童雖說對帝王之術了解甚微，但他至少是一名優秀的考古學家，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還不是信手拈來。

太皇太後一面聽著，一面點頭，臉上的笑意盡是對孔童的讚許，“如此看來，也不枉陛下到祠堂反省思過這些時日了。哀家甚是欣慰，日後到了九泉之下也有顏面面對軒轅家的列祖列宗！”

孔童停著太皇太後的誇讚，不由一陣心虛，他微微傾身拱了拱手，“皇祖母謬讚了，是皇祖母教導得好！”

“好了，哀家也不跟陛下客氣了。陛下到祠堂也累了兩天了，好生歇著養養精神，明日便要上朝了！”

太皇太後起身拉著孔童的手，一面用錦帕輕拭孔童臉上的灰塵，微微嗔道：“你這孩子，不知幹了什麽，弄得自己灰頭土臉地！”

孔童哂笑，臉上閃過一絲的不自在。他接過了太皇太後手中的錦帕，避開了太皇太後微涼的指尖，“皇祖母孫兒自己來吧，仔細弄臟了您的冕服！”

太皇太後的手微微僵了一下，鳳眸盯著孔童瞧了半晌，才轉過身對清羽厲聲道：“清羽，你這小奴才是怎麽照料的？哀家不是囑咐過你，要好生照料著嗎？你把哀家的話當耳旁風了？還是又想挨板子？”

“太皇太後，奴才……”

清羽嚇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渾身顫抖著，那模樣實在可憐得緊。

孔童見了，趕緊上前拉著太皇太後，低聲勸道：“皇祖母，是孫兒自己搶著幹活的，不關清羽的事！”

“哦？”太皇太後狐疑地看著灰頭土臉的孔童，細細的眉頭輕蹙，“陛下怎能幹這些粗重的夥計？哀家本是讓你去祠堂反省思過，並未讓你受苦，陛下這般糟踐自己，是在責怪哀家嗎？”

“孫兒並無此意！”孔童著急地打斷了太皇太後的話，解釋道：“孫兒見那些靈牌都染了灰塵了，孫兒身為他們子孫怎能坐視不理，人家都說百善孝為先。孫兒想著為他們擦幹凈靈牌也算是盡孝了！”

太皇太後聞言不由捂嘴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才拍著孔童的手，揶揄道：“瞧把陛下緊張的，哀家豈會不知陛下一番孝心，方才也只是逗逗清羽。陛下放心，只要陛下你平安喜樂，哀家又怎會胡亂懲罰清羽？”

孔童聞言卻並未覺得輕松，他細瞧著太皇太後，也未曾發現太皇太後的異常。這讓他更是惶恐，不得不說面對這極城府手段的太皇太後他還稍顯稚嫩，但他眼下也只能忍氣吞聲不敢輕舉妄動。

“皇祖母，您又拿孫兒開涮呢！”

孔童故作無奈地輕嘆一聲，看著笑得鳳眸彎成兩道月牙的太皇太後，孔童真的感到無力。

“好了，哀家不與陛下玩笑了。你身子骨還沒好利索，又到祠堂住了兩日，怕是得好好養著。哀家也就不擾陛下休息了，陛下，記著你今日說的話，莫要忘記了！”

太皇太後笑夠了，趕緊安撫著孔童的情緒。說完便招呼著清章回長信宮了，孔童在後面高呼了一聲：“孫兒恭送皇祖母！”

待太皇太後走遠後，孔童這才完全松了口氣，他無力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發著楞。

清羽卻絲毫不敢怠慢，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吩咐著小宮人們準備熱湯熱茶。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小宮人們便端著熱湯魚貫而入。

清羽回頭見孔童還在發楞，悄無聲息地走進他身旁，低聲說了句，“陛下，熱湯已準備好，奴才伺候你沐浴更衣吧！”

孔童恍恍惚惚回過神來，低聲應了一句，便跟著清羽去沐浴更衣了。

孔童坐在大大的浴池裏，熱氣蒸得他面頰帶粉，好似嬰兒一般嬌嫩可愛。只是緊皺著的眉頭，微抿著的紅唇卻讓他的面容冷凝了幾分，一雙勾人的桃花眸裏也是駭人的寒意。

“清羽，你說太皇太後明知朕知曉了定陶王的牌位，為何她卻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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