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鴻聞言臉色驟變，他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目光沈沈地盯著清羽，“清公公，太皇太後知曉這事兒了？”

清羽神情也是懵的，他呆呆地看著王鴻蒼白的臉，訥訥道：“奴才不知啊，太皇太後應是不知曉陛下昨日才回宮。想來是昨夜大人留宿陛下宮中，傳到太皇太後耳朵裏，太皇太後趕來興師問罪的……”

王鴻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神色，同時心也漸漸放了下來，他趕緊囑咐道：“不論太皇太後是沖著何種目的來的，清公公你定要守口如瓶，切莫透露半句陛下失蹤的事！”

“奴才知曉了，多謝大人提點。”

清羽難得見到這譽滿京城的人見人怕的‘玉面閻王’面露窘色，實在憋笑憋得難受，低頭粗著嗓子乖乖地應道。

不消片刻，太皇太後便一身寒氣，滿面寒容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唯唯諾諾大氣不敢喘的清章。

王鴻見此，心裏不由咯噔一下，“微臣參見太皇太後，太皇太後萬安！”

“這不過剛過卯時，之書怎會在陛下宮中？”

太皇太後並未同往日那般親昵對待王鴻，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一身狼狽形容憔悴的王鴻，厲聲責問著。

王鴻何曾被太皇太後當著眾人這般責問過，頓時有些難堪。

他微垂著頭聲音不疾不徐地答道：“回稟太皇太後，微臣昨夜覲見陛下時，傷寒加重昏迷不醒，陛下心念微臣太過辛勞，便讓微臣留宿宮中養病。”

“當真如你所說？”太皇太後端坐在一旁的坐榻上，鳳眸迸射出冷厲的寒光。

“微臣不敢欺瞞太皇太後，望太皇太後明察！”

王鴻一直低著頭，腰板挺得筆直，不卑不亢地應著。

“清章，清羽，你們先退下。哀家有些話要與中常侍大人好好談談！”

太皇太後幾乎是咬著牙說道，雍容華貴的面孔露出了些許的猙獰之色。

清章應了一聲，拉著還在楞神的清羽出了殿門。

殿內頓時只餘下睡得迷迷糊糊正要醒過來的孔童，滿臉陰沈風雨欲來的太皇太後和跪在地上一臉蒼白面無表情的王鴻。

一陣沈寂之後，太皇太後最終就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怒火，低吼著：“之書，哀家倒想聽聽一向身子骨強壯的你怎會染上風寒還暈倒在陛下的寢宮中？說啊！”

王鴻身子頓時僵住了，他慢慢地擡起頭看著太皇太後氣得通紅的面容，古井無波的鳳眸劃過一絲漣漪，“姑母，之書該說的已經說了……”

“啪！”

還未等王鴻說完，太皇太後便猛地站起身來，揚起手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王鴻的頭被打得偏了過去，蒼白瘦削的臉頰上赫然留下了幾個清晰可見的五指印。

“孽子！你還知曉哀家是你的姑母啊，你眼裏還有哀家這個姑母嗎？你縱容陛下胡鬧，讓他陷入危險之中的時候，怎麽沒想起哀家是你姑母？你找人易容成陛下瞞著哀家的時候，何曾想起哀家是你姑母？”

太皇太後纖長的手指指著王鴻，憤怒尖利地罵著，那模樣哪有平日裏雍容優雅的模樣。

王鴻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看著太皇太後，冷如冰霜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裂痕，“您……都知曉了？”

太皇太後氣得狠狠地喘了口氣，冷哼了一聲，還未等王鴻反應過來便疾步走向了裏殿，一把將眼瞼微微顫動的孔童給扯了起來。

王鴻跪著上前扶住了快要摔倒在地狼狽不堪的孔童，下意識地將他護在自己身後，皺著眉頭無所畏懼地直視太皇太後，“姑母，是之書處理不當才讓陛下陷入險境，姑母該罰該殺沖著之書來便是！”

太皇太後見王鴻這般護犢子的模樣，頓時氣笑了，冷冷地瞧著還在王鴻背後楞神的孔童，厲聲道：“你們倆到底誰是誰非，哀家心裏再清楚不過，輪不上你這個小輩來說道。”

“陛下，你是否覺著這天底下沒有人敢管你？所以才這般放肆，不顧大局任性地將自己陷入險境中？你是否想過，若是你遭遇不測，被有心人利用，這夏漢的江山還能否保得住，這天下的黎民百姓還能否安生？你想過沒有？”

孔童這才緩緩回過神來，他推開了擋在身前的王鴻，跪在太皇太後面前，虔誠地扣著頭，“孫兒知錯，孫兒不該貿然行動以身犯險，孫兒知錯！”

孔童一下一下地叩著頭，那沈悶的聲響在沈寂的像一把小錘子般一下一下地敲在了太皇太後和王鴻的心尖上。不消片刻，孔童的額上便紅腫了一塊，甚至還沁出了絲絲的血跡。

“夠了！”

太皇太後猛地怒喝了一聲，冷冷翹著孔童額上的紅腫一塊兒，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心疼，“陛下，可否還記得哀家說過的話，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何時才能體會哀家的一番苦心！”

太皇太後越說到後面越發地無奈，清冽的聲音裏都染上了些滄桑，聽得孔童心底一陣泛酸。

“孫兒甘願受罰，望皇祖母恕罪！”

孔童如鯁在喉，他望著太皇太後那張滿是失望甚至透著些蒼老的面孔，沈默了許久，才為微垂著首，啞聲道。

一旁的王鴻哪裏舍得看見孔童這般難受的樣子，悄悄地上前拉住了孔童微涼的手掌，用自己溫熱的掌心溫暖著他。

孔童猛地瞪大了眼睛，不自在地想要掙脫王鴻的手，又害怕動作過大引起太皇他後的不悅，只好悻悻作罷，好在衣袖寬大足以遮住兩人的小動作。

太皇太後見孔童沈重愧疚的神情，不由輕嘆一聲，“陛下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你自己得好好掂量掂量，不要讓哀家一把年紀了還為你操心！”

“孫兒記下了，孫兒對天發誓絕無下次！”

孔童見太皇太後神色漸緩，趕緊連連保證著，那模樣簡直如同乖乖認錯的小娃娃一般。

太皇太後見此一腔的怒火霎時被澆滅了，無奈地搖了搖頭，許久才板著臉道：“不過就算你是九五之尊，做錯了就理當受罰。既然這天下間無人敢罰你，那身為你皇祖母的哀家就代軒轅家的列祖列宗教訓你，罰你到祠堂處在軒轅家的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思過，直至休沐結束否則不得出來！”

孔童常聽說關禁閉面壁思過的，他這人別的不行就是一個人也呆得住，做研究的嘛總歸是要耐得住寂寞。於是他想也沒想，便應下了，“孫兒遵命，孫兒謝過皇祖母。”

一旁的王鴻卻滿是憂慮地看著孔童，他擔心身體尚未痊愈的孔童抵不住祠堂的清寒。王鴻擡起頭正要開口稟告，卻被孔童拉了拉。

太皇太後怎會沒瞧見兩人之間的小動作，她微挑著細細的眉頭，一雙銳利的鳳眸緊盯著欲言又止的王鴻，漫不經心地問道：“之書可是對哀家方才的懲罰有異議？”

王鴻看了眼太皇太後不怒而威的美艷臉龐，倉皇地低下頭，沈聲道：“微臣不曾有異議！”

“如此，之書便先行退下吧。哀家還有些話要與陛下談談，你回府好生修養著。這眼看著休沐便要結束了，春闈也要開始了，日後陛下必定是忙得腳不沾地，哀家還指望著之書能為陛下分憂呢！”

太皇太後不鹹不淡地撇了眼低垂著頭的王鴻，神色淡淡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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