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鴻應了一聲，便悄悄松開了孔童的手，起身離開了裏殿。

殿裏只剩太皇太後和孔童兩人，不知為何孔童總覺著從王鴻離開那一刻起，自己就不敢直面太皇太後。

“陛下，還跪著作甚，起來吧！”

在孔童楞神之際，太皇太後便彎腰扶起了他，還拉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視線落在了孔童蒼白憔悴的面容上，“陛下，你瘦了！”

短短的幾個字卻像細針一般紮在了孔童的心上，讓他猝不及防地疼了一下，他趕緊笑了笑，道：“皇祖母不必擔心，孫兒在那邊除了瘦了些，也沒遭什麽罪，你看孫兒如今不是完好無缺嗎？”

太皇太後輕撫著孔童清雋的臉龐，觸手的肌膚有些微涼，太皇太後紅了眼眶聲音有些哽咽，“新兒不要怪祖母太過嚴厲，只是如今你我祖孫二人四面楚歌，行差踏錯半步便會滿盤皆輸，哀家也不得不對你嚴厲些。哀家老了，不知還能活多久，新兒可理解？”

孔童說不出的心酸 ，史書上記載的一生輝煌的傳奇女子也不過是渴望自己子孫能守住江山的可憐女子。他回握住太皇太後柔弱無骨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孫兒知曉，是孫兒太不懂事，讓祖母這般憂心，孫兒實在愧疚！”

“新兒能理解哀家一番苦心就好，有新兒這番話哀家也算是甘之如飴了。”太皇太後眼裏噙著淚花，哽咽著說道。

“不說了不說了，傳膳罷！”

太皇太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招呼了守候在門口的清羽。清羽趕緊應下，吩咐小宮人們趕緊布菜。

兩人用完早膳又坐著聊了會兒天，中間太皇太後提到了王鴻尚未娶親的事，說話間還拿眼神一直打量著孔童。

孔童被看得極為不自在，又想著自己對王鴻說下旨賜婚的事，心裏更是別扭，面對著太皇太後閃爍其詞。

太皇太後緊盯著孔童，思索了片刻，才問道，“陛下可是對之書上了心？”

孔童正喝著茶，猛地一聽到太皇太後這麽一提，頓時嚇得不輕，一口茶沒下去嗆得滿面通紅。

太皇太後連忙招呼著小宮人們過來為孔童順著氣，自己也輕柔地為孔童擦拭著唇邊的茶漬，嗔怪道：“你這孩子怎的愈發不沈穩，哀家不過就是問問，怎麽就嚇成這般模樣了？”

孔童緩了好一會兒，這才緩過勁兒來。他不由苦笑得地看著太皇太後，委屈地說著：“皇祖母，您這是又拿孫兒開涮呢？”

太皇太後橫了一眼孔童，端正著身子一本正經地說道：“哀家這次可不是逗陛下，你說你這風口浪尖處還敢將之書留宿宮中，你讓哀家怎麽想？”

孔童一想著這事就鬧了個大紅臉，依往日惡名昭著的軒轅新斷袖之癖，這次他將王鴻留宿宮中如若傳出去，要說他對中常侍王鴻無非分之想，恐怕這民間的三歲小兒都不信。

但他確確實實對王鴻無半點非分之想，他實在難以啟齒，猶豫半晌才道：“皇祖母，孫兒真真對王鴻王大人沒有非分之想，孫兒保證！”

太皇太後盯著孔童的鳳眸，瞳孔幽深了起來，直盯得孔童渾身發毛，抖著聲音道：“皇祖母，孫兒說的都是千真萬確。如若有半點虛假，直叫孫兒此生求而不得！”

“沒有就沒有，你這孩子胡亂起甚的誓。呸呸呸，當真是童言無忌！”太皇太後慌亂地連呸了三聲，嗔怪地瞪著孔童。

孔童不由得輕笑了起來，“這下祖母可信孫兒所講的都是實話了吧？”

太皇太後也跟著笑了起來，輕拍了一下孔童的額頭，“你啊，自小就是個人精，磨人得很！”

“看不上之書也是好的，你和他無將來可言。”太皇太後緊緊盯著孔童，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許久才笑道：“即使如此，那陛下可得早日給哀家生個重孫子，為軒轅家開枝散葉。皇後雖是個魯莽性子，但好在本性不壞，加之又是哀家的侄孫女，也算是知根知底，他日為陛下誕下麟兒，也算是了了哀家的一樁心願！”

孔童聞言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這太皇太後一會兒為他操心著男寵之事，一會兒又為他操心著後宮開枝散葉那點事。好似他只有這些作用一般，轉念又一想這皇帝可不就是種豬嗎？

“皇祖母，孫兒眼下不急。皇後年紀還小，待她長大些孫兒再要孩子……”

“陛下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太皇太後聞言霎時不樂意了，瞪著孔童嗔怪道，“陛下這為軒轅皇室開枝散葉本是你作為皇帝的義務，怎能推三阻四的？你瞧這段時間，男的不行女的也不行，難不成陛下有難言之隱？若真是這樣，陛下更要跟哀家說說，哀家讓陳太醫仔細為陛下瞧瞧。”

孔童聽這話哭笑不得，他看著太皇太後那關懷備至的小眼神立時如坐針氈，他總不能跟一幾千年前的古人說：我是無性戀者。

“皇祖母，孫兒這些時日忙著處理政務又忙著養傷，哪有精力想這些。但孫兒保證孫兒絕無什麽難言之隱，還請祖母放心，待孫兒身子骨好些了，定會擔負起為皇家開枝散葉的大任！”

孔童最終還是無奈地保證著，他想著能躲一日是一日了，待到實在不行了再想別的法子躲過去。

太皇太後聞言狐疑地將孔童上下打量了一番，輕描淡寫地說道：“既是這樣，那哀家也不多說了，陛下知曉其中的輕重便好！”

孔童聞言都快汗流浹背了，硬著頭皮連連應是，最後實在捱不住了，借口說，“祖母，孫兒想著早些去祠堂反省思過，望祖母恩準！”

太皇太後先是一楞，隨即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窘迫不已的孔童，揮了揮手，“去罷，難為你陪了哀家這個老太婆許久！”

“孫兒並非……”

“好了，哀家還不知曉你心裏想什麽。子嗣這事也急不得，哀家不催你便是，你安心無祠堂，讓清羽多帶些保暖的。”

太皇太後神色不耐地打斷了孔童，又憋不出笑了起來。孔童也跟著不好意思地笑笑，低聲說了句，“孫兒謝過祖母！”

“哀家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你能記住幾分便記住幾分。哀家歲數大了，人也啰嗦了，陛下莫要嫌棄！”太皇太後罷罷手，笑著搖了搖頭。

孔童有些惶恐，連忙安撫道：“皇祖母又說笑了，孫兒怎會嫌棄？”

“不嫌棄便好，不嫌棄便好！”

太皇太後緊盯著孔童，眼神有些渙散了起來，許久才緩緩起身，道：“哀家該回長信宮了，陛下好生註意身子！”

“孫兒送送皇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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