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世昌搖頭嘆息道：“初一已經來到我身邊，你以為有那麽容易能被帶走麽？天真。”

“來到？”厲紹棠覺得這兩個字太諷刺，“你這分明是綁架，初一必須回到詩薇身邊。”

這話似乎激怒了厲世昌，他幾步走到厲紹棠跟前，“你心裏比誰都清楚，我這行為到底算不算是綁架！初一待在秦詩薇身邊是名正言順，待在我身邊更是——”

初一已經不是四年前不懂事的小女孩，她今年已經六年級，馬上就要上初中，她能分辨大人是不是話裏有話？

她拉了拉厲紹棠的衣服，疑惑問道：“棠叔叔，爺爺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啊？為什麽說我在他身邊更名正言順啊？可是我想媽媽，很想她、我不想待在這裏。”

“朱管家——”厲紹棠大聲道：“帶初一小姐先離開，有些話我要跟老爺子單獨談談。”

“是。”朱管家上前拉過初一的小手，“初一小姐，我們去外面等。”

初一被帶走後，厲紹棠那張完美的俊顏上才露出怒意，“厲世昌，要是你敢對初一說出自己的身份，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不放過我？”厲世昌扯唇輕笑，“難道你還想弒父不成？呵，你不會的。紹棠，你太重感情，也太看重責任，就算你恨我、但你畢竟是我的種，殺自己親生父親這種事，你做不出來。”

厲紹棠眼底透著陰狠寒光，“是、確實，但我不殺你，這並非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是因為什麽？”厲世昌一直以為是他不夠狠才留他一條命。

男人向前欺近兩步，道：“我不殺你，那是因為……母親的遺言，她說讓我留你一條命，不管任何時候都要保你。”

“你當真以為你還站在這兒喘氣是因為我還念什麽父子之前不成？呵、笑話，這麽多年、厲世昌你捫心自問有將我當兒子看麽？”

“沒有，你根本沒有——”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當你是父親，自然也不存在所謂的弒父，你應該清楚我這性格是遺傳了你，你做得出來的事，我也可以做——“

“呵。”厲世昌突然笑了，而且笑得極其耐人尋味。

他眼如寒鐵，道：“你比不了我，四年前我就說過你不夠狠。我可以為了權利跟財富親手葬送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你……”

“能麽？”

厲紹棠心臟猛地傳來鈍痛，“這麽多年，你總算承認了，就是你親手殺了母親。”

“親手殺？”厲世昌笑著搖頭道：“你的聰慧看著像是遺傳了我，其實不然、你和你母親才相似。在她意識到我的想法後，她潛意識裏是想成全我。一個男人，若是有了軟肋何以成事，總會縮手縮腳？在我沒遇上你母親以前，我一直以為自己刀槍不入，絕情絕愛、可每個人的命中都有克星，你母親就是我的克星——”

“而你的，就是陸繁星。”

“四年前我不能確定這點，因為你的態度太讓人疑惑，一會是秦詩薇、一會是許心慈，總是那麽飄忽不定。可是已經四年過去，現在在你身邊出現的女人依舊是那個打不死的陸繁星。好兒子，你演技真的不太好，或者說、有些感情你根本克制不了，腦子就算再清醒，可心就是控制不住，總被她左右吧，就跟當年的我一樣——”

“你錯了，我們根本不一樣。”厲紹棠雙拳握緊，“我們想的本質就不對，金錢跟權利對我而言沒那麽重要。”

厲世昌眼神驚恐，“這、這不可能，你吃過苦，我將你丟在美國，你身無分文時的那種境遇了麽？你小心翼翼，在我身邊臥薪嘗膽那麽久為的就是整個厲世，現在你得到了，厲世都在你手裏。所以，金錢跟權利不重要這話不對，是你在撒謊——”

“我沒撒謊！”厲紹棠反駁道：“你確實清楚我的性格，也精心謀劃了每一步，但百密一疏，你應該萬萬沒想到自己所有的計劃會毀在一個夏天，一個小女孩身上吧！”

“什麽夏天，什麽小女孩身上？”厲世昌怒吼道：“你是在胡說八道。”

厲紹棠心情舒爽了不少，“一個暑假，我去同學家玩，遇上一個小女孩，他一見到我就說穿的太土。呵，你或許不信，其實我自己也不太願意相信，她竟然改變了我所有想法。”

“那個小女孩是……陸雨桐？”厲世昌問道。

隨即又自問自答地說：“肯定是她，沒錯的。”

“誰說是她？”厲紹棠反駁，“我不是你，上天入地、我只要一個就好。”

這話像是一把利刃插入厲世昌心口，只因他從未想過在那麽早以前，自己的目的就已經被打破，他簡直承受不了。

半晌後，他喃喃問道：“從開始就是陸繁星？”

“對，開始就是她——”

厲紹棠回答的毫不猶豫，更是斬釘截鐵。

“這不可能。”厲世昌反駁，“若是陸繁星，那你電腦裏的照片是怎麽回事？”

厲紹棠笑，“那不過是障眼法而已，我電腦裏的東西，若是我不想被人看見，又有誰可以有能耐窺得一二？”

厲世昌瞬間臉色慘白，自認為自己運籌帷幄將一切都掌控在手，但沒想到早在很久以前就輸得一敗塗地。

“父親，你臉色有點難看。”厲紹棠說：“需不需要幫你叫醫生？”

“哼，不用！”厲世昌揚手一揮，“你巴不得我早點死，少來假惺惺。你來，就為了告訴我這些？果然是我最看重的兒子，清楚殺人必須誅心，你讓我這麽多年所做的事成了一場荒誕——”

“不，我來是為了帶初一離開，她該回到詩薇身邊。”

“少騙我，來帶走初一是借口，為的就是來給我心口紮一刀才是真。現在我知道了，就不怕我對付陸繁星？聽說，她最近還懷孕了？”

“呵，敢動手就試試！她在厲氏在，她出事，第二天我就讓厲世從地球上消失。”

“你……？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給你選擇的機會——”

“差點被你騙了，你舍不得厲世，男人都有野心，你身居高位那麽久，有癮，根本舍不得。”

“哈，以前舍不得是以為她在乎。”厲紹棠笑，“但現在我發現，她其實淡然的很，金錢權利、她沒一樣喜歡，只是喜歡那個努力的過程而已。”

“她不喜歡的東西，我又何須在乎？”

厲世昌：“……”

之後，厲紹棠又說：“你最好長命百歲，若是死了，我到下面很難跟母親交待。”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厲世昌追問。

男人並未做任何逗留，毅然離開後院——

不久，後面就下起毛毛細雨，朱管家匆忙趕到，“老爺子，我扶你進屋。”

“初一在哪？”厲世昌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被他帶走了麽？”

“是。”朱管家嘆息道：“老爺，別再鬥了，您都這麽大歲數了，做個閑散人不是挺好？”

厲世昌猛地將人推開，“老奴才，你又懂什麽！老子這輩子從未服過誰！去，把我電話拿來——”

朱管家還想說什麽，但最終只能聽命去拿手機。

而此時，厲世昌站在雨中，張開雙臂，任雨水澆濕全身，說什麽不在乎厲氏，他倒要看看他到底在不在乎！

……

厲紹棠帶初一回到渝城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因為這幾天的勞累，他瞬間病來如山倒，直接垮了下去。

他病懨懨躺在床上，嘴裏一遍遍喚著“繁星”兩字。

張管家隨侍在旁聽見了，要去打電話通知，卻被秦詩薇叫停——

“可是秦小姐，先生都這樣還不告訴少奶奶麽？”張管家皺眉問道。

秦詩薇凝眸，眼底透著一股子不忍，“我想紹棠他並不願意讓陸繁星看見他現在這幅模樣，所以你還是別叫了。”

“好吧——”張管家低頭。

突然從床上傳來一陣咳嗽聲，瞬間將兩人註意力吸引過去。

厲紹棠是被自己的咳嗽給咳醒的，他笑著緩緩張開眼，看著上面湛白的天花板，似是開玩笑地口吻道：“還是姐姐了解我，我……確實不想讓她看見現在的自己。”

“那得多丟人，太有損我在她心裏的形象。”

秦詩薇並未馬上搭腔，讓張管家出去後才走到床沿小心將人扶起來，說：“你去老宅跟他……都說了什麽？”

“什麽都說了。”厲紹棠表情淡然，“明白告訴他，他這麽多年所做的事失敗了。放心，他不會再亂來，厲世是他的命根子，這個我壓上了全部，他這人做事若沒有完全的把握不會輕易出手——”

秦詩薇表情怔了怔，“你這麽做都是為了陸繁星？”

男人嘴角微揚，沒吭聲——

秦詩薇不傻，那種幸福感，從未再他臉上真正流露出的幸福感，此時卻毫不遮掩顯示了出來，這騙不了人。

“你這算什麽？”她瞠他一眼，“江山美人，最後選了美人？”

厲紹棠笑，“錯，應該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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