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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八苦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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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溫熱的,寬大的手掌托住了阿黃的肚皮,接著手掌的主人將它抱離地面,無比自然的帶入了自己的臂彎。

白小虎在阿黃身上設下的禁錮,在男人出現的那一刻就已悄然解開,恢覆了自由的阿黃被抱起時也沒有掙紮,它揚起頭,呆呆的看向這個從天而降救了它的,好看的男人。

——東華紫府的主人,東方諸

阿黃不知道東華紫府是哪裏,也不知道東方諸是誰。它只知道抱著它的這個男人救了它,模樣好看的像是天神。它向他投以近乎膜拜的目光,金色的瞳仁在看向男人時璀璨而明亮。

東方諸察覺到了它的目光,輕輕勾了勾唇角。

白小虎卻情不自禁的發起抖來,在男人看過來的冷淡的目光下,慢慢幻化出人形。

天罡罩是東方諸用自身仙力鍛造出的法器,它的功用不僅僅是在防護上,攻擊性也是威力十足,最大的特點就是易反彈。就連天帝和他切磋時,都覺得天罡罩的存在十分棘手,不敢貿然硬拼。因為朝天罡罩用了幾分法力,天罡罩就能成幾百倍的還回去。

白小虎只是被彈飛了,實在是幸運的很。不過即便是幸運,還是依舊免不了被天罡罩淩厲的光刃割傷。

雪色的錦袍被割的亂七八糟,從衣服斷裂處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手臂上被割傷的,滲著血跡的傷口。

阿黃一臉震驚,它從來不知道白小虎可以變成人,它從認識白小虎到現在,每次見白小虎,它都是一副老鼠的模樣。沒想到它還可以變成人,沒想到它變成人類後,也是銀發紅眸。

阿黃看著他,看著看著就覺得這一幕好像和它的夢境重合了。銀發少年,滿身的傷口,它幫他包紮,把每一個傷口處系成一個蝴蝶結……不,不對。

阿黃很茫然,它覺得自己好像是幫白小虎包紮過傷口,可包紮傷口的人又好像不是它。

它是貓啊,怎麽可能會包紮。

可,可幫他包紮傷口的人是誰?它思緒混亂,頭疼欲裂,喉間發出痛苦的低吟。

東方諸的手掌在它的頭頂安撫的摸了摸,淡淡的紫色光暈裏,阿黃慢慢的停止了掙紮,在他懷裏閉眼睡了過去。

見阿黃睡著了,他便再沒了顧及,看向白小虎時像看一個死物,“追魂丹給我。”

他雖然說給,卻根本沒打算真的讓白小虎送過來,他一張手,那粒銀白丸子便落入了他手中。來自上位者的威壓讓白小虎根本無法反抗。

追魂丹他已經拿到手,就沒了理由再待在這裏,東方諸欲走,卻被白小虎喊住:“帝君是要做什麽?”

比起白小虎的殺氣騰騰,東方諸實在太過雲淡風輕,“如果當年你沒有害她魂飛魄散,我是打算歷劫結束後,去地府找閻王還她一個凡胎。”

白小虎顫抖起來,他用力握緊自己的手掌,“帝君果真如此想。”

“那時候的確是這樣想。”

襄樂無錯,地府的生死薄上清楚的寫著她壽終正寢是該七十二歲,三生石上也篆刻著,她嫁給北國護國侯後一生喜樂平安。可卻因為他下凡間歷劫要體驗人生八苦,因為他偏偏投胎成了北國的護國侯,司命星君才硬改了她和慕非遠的生死薄,讓這對原本該恩愛一世的人,愛而不得,生而別離。

他虧欠了她,所以位列仙班後他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想去補償,他去地府找閻王,正踏出門,司命星君就跪在臺階上,朝他一頭磕下來,“帝君還是別去了。”

司命星君說:“三小姐已經魂飛魄散了,根本沒走到奈何……”

……

東方諸目光寡淡,似乎在回望別人的人生。

“那現在呢?帝君可改了初衷?”白小虎苦澀的追問道,可這次東方諸徑直帶著阿黃離開了,看也沒有看他。

慕非遠與襄樂身上纏著的紅線,因他橫插一腳就此切斷。東方諸一直覺得,在人間的那一世,如果沒有白小虎,他和襄樂就算沒有了緣分,襄樂也不會到魂飛魄散這一步。

東方諸輕輕撫摸著阿黃柔軟的皮毛,一時間分辨不清自己的心情。

他無父無母,也並非凡胎修煉成的神仙,他是鐘化於碧海蒼靈的仙氣,修成人型卻不曾修一顆人心。連天宮裏的宮婢都知道,他是天宮裏最無情的神仙。他不知喜怒哀樂,不懂恩愛情仇,不曉得開心了要笑,傷心了要哭。他無情,是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情。

萬萬年的時間,天宮裏的天帝都不知換了多少個,只有他猶如靜止,世上所有一切在他眼中都如同煙雲,如同話本。

他也如此認為。

直到有一天司命星君告訴他,他該去凡間歷劫了。他才想起他曾說過他想體驗人生八苦的滋味,或許是當時的玩笑話,或許是因為漫長的神仙生活太過無聊,總之他說過。

八苦。

體驗一番也無妨。

他下凡歷劫回來,回想了一遍他在凡間那一世經歷過的所有事情,依然覺得八苦並非真苦。

這一世失去的下一世都會彌補回來,這一世虧欠的,下一世都會還回去。

他撣了撣衣袖,想去彌補那個因為他,而早早離世的襄樂時,卻發現,他愛到願意為她孤寡而終的女人,已經沒有了。

沒了,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連一絲絲的痕跡,都找不到了,唯獨除了他的記憶。

他覺得心口發酸,似痛非痛的感覺在心口蔓延,酸澀難忍。苦,原來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感受。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東方諸掌中托著追魂丹慢慢壓入阿黃的眉心,距離他們那一世,已過去了兩百年。兩百年,他苦澀的想,襄樂還記不記得慕非遠?

……

銀白的亮光消失在阿黃的額前,睡著的貓兒皺了皺鼻子,在他懷裏翻了個身。

“小姐,小姐?”丫鬟追在她的身後,語重心長的說道:“老爺吩咐過了,說您可以去書屋,但不能逛青樓。”

“別攔我。”她不耐煩的推開她,還沒走兩步又被攔住。

丫鬟鍥而不舍,“小姐您還是別去了,真的,籠月樓的鴇媽早就知道您是女兒身了,不會再讓小繡娘陪您喝酒的。”

“你讓開……”

丫鬟一臉堅定,“奴婢是說真的,不管您有多少銀子鴇媽都不會讓您見小繡娘了。上次鴇媽就說了,您是女人,天天逛青樓找女人,這不合禮法。”

開青樓公然做皮肉生意的人,居然和她談禮法?襄樂突然很想大笑,但她忍住了。她板著臉說:“我不是去找小繡娘。”

“找雲蕓兒也不行啊小姐。”

這個丫鬟真是不知趣,她一跺腳,“我今天不找花魁行了吧?我就上樓坐坐……”

丫鬟攔住她的手臂放了下來,半晌拉長聲音哦了一聲,“奴婢知道了,小姐是要去找那天遇到的那位公子對不對?”

被戳中心事,她的臉轟的一下紅了,一手捂著發燙的臉,一手拽著丫鬟,強硬的上了籠月樓。

籠月樓的鴇媽臉上抹的胭脂有厚厚的那麽一層,看到她出現在門口時,臉還是青的清晰可見。

“三小姐,您請回吧,我們這兒只接男人的客,您來實在不成體統。”

“我今天不找花魁。”她心虛的眼神四下亂飄。

“那也不行,如果丞相大人知道了,一定會帶人封了我們籠月樓的。”

怎麽一個個的都那麽怕我爹呀?她小聲的嘟囔著,換來鴇媽拿著手絹沖她揮了揮,濃烈的胭脂味已經不能用香字來形容了,嗆得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三小姐真會說笑話,您爹可是丞相啊,丞相大人隨便跺跺腳,都能把我這個籠月樓震塌了。所以三小姐還是回去吧,如果丞相大人知道您又來了,我們擔待不起的。”鴇媽朝她擠眉弄眼的笑道:“當然了,小姐要是真想來,下次可以帶著丞相大人一起來嘛!鴇媽我啊,準保給您備個雅間。”

呸!襄樂啐了她一口,我爹可是個好男人,才不會逛青樓呢!

她帶著丫鬟灰溜溜的走了,背影頗像一個沒錢嫖姑娘,被龜公趕出來的二世祖。

轉過巷口,她對這石獅子就猛踹了一腳!突然的讓身邊的丫鬟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她已經捂著腳蹲地上了。

目睹了這一切的丫鬟眼角抽了抽,光看著都覺得疼。她也跟著她蹲在了地上:“小姐您這是幹嘛啊?”

襄樂痛的根本連話都說不出,只擺了擺手,好半晌才顫巍巍說道:“我……我就是生氣……”

丫鬟的眉毛都皺在了一起,“咱多生氣,也不能拿自己撒氣呀!”但看襄樂是真疼,丫鬟氣道:“也真是,那鴇媽嘴裏沒個正經,該拖出去狠狠掌她的嘴。”

“就是!”她扶著丫鬟站起來,一瘸一拐的往回走,憤憤道:“她居然詛咒我爹逛窯子,我爹那麽正直的人,怎麽可能會逛窯子!?”

她這番話鏗鏘有力,丫鬟投以側目,“原來小姐還知道,正直的人不逛窯子。”

“……”

丫鬟扶著她慢慢往回走,頗是語重心長,“奴婢明白小姐的心思,那位公子相貌出彩,能贏得小姐芳心也是正常,只是小姐和他的緣分實在說不好,別的不說,就單說這青樓,會上青樓找女人的男人有幾個是正人君子,小姐千萬不要被他的臉騙了。”

“他不一樣。”襄樂垂頭喪氣道:“他救了我一命呢。”

“不是奴婢潑您冷水啊小姐。”丫鬟道:“如果當時走在他前面的是我,他照樣也會扶我的。”

襄樂固執道:“那當時小繡娘還走在他前面了呢,我們倆一起上的樓梯,一起踩空了的,他怎麽扶我沒扶小繡娘?”

丫鬟甩了她一個白眼,絲毫不留情面的道:“因為您是在他正前方,要是您當時站的是小繡娘站的那個位置,從樓梯上滾下去的就是您了!”

“我不管,他就是不一樣。”他肯定不是去找姑娘的,“他喜歡我。”她喜滋滋的說道。

“啊?”丫鬟下巴都要掉下來。

“我說他一定是對我一見鐘情,要不然他幹嘛救我,他救我肯定是因為喜歡我。”

“……”

兩道纖弱的身影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小姐。”走了一會兒,小丫鬟終是憋不住了,“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講。”

丫鬟表情無比認真,“自作多情,可是要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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