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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怎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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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討厭的丫鬟,居然詛咒她倒黴。等回家之後,一定要讓她爹把她關到柴房去。

阿黃爪子上尖尖的指甲露了出來,向前狠狠抓了兩把。

幸虧東方諸身上穿的衣服面料極佳,不然鐵定會被撓開絲。東方諸在它身上摸了摸,目光柔的像是一潭化開的春水。

它嘴裏不知咕噥些什麽,只聽得綿軟的喵喵幾聲,又翻了個身,沈沈睡去了。

……籠月樓最大的特點就是院裏有一座漂亮的拱橋,踩著一節節的木階梯走到橋上後,能看到整條花街的情形。

只是這拱橋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上,要麽有錢,要麽有權,才能帶著樓裏的姑娘上去浪漫一把。

小繡娘自幼被賣進了籠月樓,根本沒機會到外面走一走,能到樓上看一看樓外的花街,對她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這天,她又像往常點了籠月樓的花魁小姐小繡娘,小繡娘挽著她的胳膊,求她帶她上去看花街上的燈籠。她豪邁的扔給龜公一錠銀子,牽著她就大步走了上去。

襄樂長得好,即便女扮男裝一眼看去也是個俏兒郎,在加腰間掛著鼓鼓的錢袋,惹得樓裏到處都是沖她揮手帕的姑娘。

小繡娘一撇嘴,嘚瑟的把手裏的手帕揮出去,“看什麽看什麽?眼紅就攬你們的客去。”

切。

窮酸的只能在樓下看著她們風光的公子哥,沖襄樂的背影啐了一口瓜子皮。

小白臉一個,娘們唧唧的有什麽好?不就有倆臭錢?要是沒錢了,早晚是當小倌的命。

公子哥們想到了一起,交杯換盞說著下流的話,看襄樂的眼神都變的猥瑣起來。

直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也踏上了拱橋。

那男人一身藏青色素衣,腳上蹬了一雙同色的長靴,除了腰間一塊白色玉佩,身上在無其他掛飾。可就是這樣低調的扮相,仍是招了許多視線過來。

他雖然身著素衣,可衣服的料子卻是極好,仔細看衣襟袖口都繡著暗紋。樓下的人交頭接耳,揣測他的身份。

看熱鬧的人群突然安靜了,小繡娘回了下頭,卻沒留神腳下,一步沒踩穩,便整個向後摔了下來!

情急之下她拽了襄樂一把,妄圖站穩,卻不想襄樂風一吹就倒的身板,怎麽禁得起她這一拽?不過眨眼功夫,兩人就齊齊向後仰去。

襄樂緊緊閉住眼,心道完了。她們身後是十幾階的臺階,這種高度滾落下去,鐵定要摔個半殘——

果然,小繡娘的慘叫聲自耳畔傳來,那淒厲的聲音讓她頭皮發緊。她自暴自棄的等待著疼痛的到來,可腰間卻在這時被束縛住,後仰的身體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她疑惑的睜開眼,男人的深邃的眸子就不期而然的撞入了她眼中。

“有沒有事?”低沈磁性的聲線震的她耳朵酥麻。

襄樂臉紅了,她說有。

男人蹙了蹙眉,欲將她身體扶正,她卻靈活的在男人懷裏翻了個身,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不讓他離開,一手順著他的領口,姿態放浪的滑下來,“公子,驚我心了……”

她身段柔軟,在他懷裏翻的那一下可是個高難度,事後連她自己回想起來,都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麽翻的那一下了。

所以身為主角之一的慕非遠自然也楞了,他實在沒想到襄樂會這麽大膽。

看熱鬧的人群中傳來唏噓的口哨聲,慕非遠看了眼樓下越聚越多的人,皺了下眉。攬在她腰間的手臂微微鎖緊,接著便帶著她從樓上飛身下來。

幾乎同一瞬間,襄樂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我還從沒有抱哪個男人,抱的這麽緊過!她激動的想。

回去的時候,丫鬟一路沖她伸大拇指:“小姐您太厲害了!奴婢太佩服您了!您真了不得,眾目睽睽的您居然那麽大膽,還抱住了他!”

襄樂得意的把玉佩提到她眼前晃了晃,“我不大膽,他能把玉佩送我嗎?”

那玉滑白通透,肉質細膩,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個寶貝。上雕的是蟒,雕工又細膩,蟒蛇看起來栩栩如生。襄樂愛不釋手,摸了又摸。

如此名貴的玉佩,他竟然爽快的摘下來就送給她了,不是定情信物,那也是一見鐘情了。

她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本來很激動的丫鬟瞬間像被潑了一瓢冷水,道:“這不是小姐硬要過來的……嗎?”

“就算是我硬要,他也給了啊。”她晃著玉佩,“自古男子送自己貼身的玉佩給女人,那就代表是對那個女人有意思。現在我讓你說,他送我玉佩,是不是也對我有意思?”

丫鬟張了張嘴,最後道:“奴婢不知。”

不知算了。襄樂其實也根本沒想讓她真發表自己的意見。她將玉佩小心收好,一蹦一跳的回家了。

慕非遠,慕非遠,什麽時候我才能再遇到他呢?

阿黃兩只爪子無意識的抱住了自己的臉,身體蜷縮成一團。喵嗚了一聲,似乎極開心的樣子。

司命星君在一旁露出來一個笑容,雙手拱起,真心實意的沖東方諸道:“浮世鏡果然有用,恭喜帝君,找到了三小姐。”

東方諸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阿黃的身上,隨意道:“魔族小兒誆人罷了。”

司命星君臉上的笑容一僵,腰板也一僵,“帝君的意思……不是浮世鏡找到的三小姐的魂魄?”

“白小虎給她服了追魂丹。”

白小虎是誰?司命星君想了想,想起半年前帝君邀上東華臺飲酒的那個鼠仙人。

原來是他啊,司命星君想,那就難怪了。三小姐是他飛升九天的情劫,兩人的確是有羈絆的。不過問題是,這白小虎他哪來的追魂丹?

追魂丹算是禁物,可不是隨手抓一把是一把的普通丹藥。此丹煉制手法困難,再加煉丹的材料奇特,必須要有仙根慧體的生魂做引,所以根本沒人去試,就連太上老君都不會開爐煉它。畢竟沒有哪個傻子,願意把自己的魂魄貢獻出來煉丹。

但見東方諸一臉淡然,司命星君覺得不太對。他走出去又忍不住折回來,朝東方諸問道:“帝君……”

“……敢問帝君,白小虎是用誰人靈魄?小仙回去了,好記在本子上。”

他得知道哪個傻子把自己魂魄生祭了?是自願的還是白小虎騙來的,可別再惹出點什麽風浪。

“靈鹿。”

雖然只得了兩個字,司命星君仍是感激的一揖到底,連聲道:“多謝帝君多謝帝君!”他撩起袍角小跑出了兩道宮門,卻在邁第三道門檻時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個馬趴。

剛剛帝君說什麽來著?靈鹿?別那麽巧,是了雲嶺山的那只!

可千萬別是那一只。司命星君一拍額頭,再顧不上自己的儀態,招了朵雲彩飛身下界去了。

司命星君駕著雲彩直奔雲嶺山,找了一圈也沒看見雲嶺山的山神。

誒?

人上哪了?

平時不是都在府裏的嗎?怎麽不見人了?

山神府的大門緊閉,他貼住門縫往裏看了看,但礙於門縫太窄,什麽也沒看到。

其實這道門根本就攔不住他,他要進去輕而易舉,只是不打聲招呼就登堂入室,實在不妥。

就在他抓耳撓腮之際,遠遠看見兩匹馬並排向他走來,司命星君心下一喜,沖它們招手喊道:“馬兒馬兒,我問你們打聽個事兒。”

走近了,烈風沖他呲了下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一股桂花的甜味兒,倒是不討厭。於是烈風道:“什麽事兒?”

司命星君的手往後一伸,指著山神府的大門問:“你們知不知道山神上哪兒了?”

烈風歪頭看了眼他身後,“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山神,雲嶺山的山神。”

“不……認識。”烈風慢悠悠地說完,故意齜出一口大白牙。

司命星君忍不住側目道:“唉?我說你這馬……”是怎麽一回事?!

後半截話他還沒有說完,烈風和官官已經撒著歡兒跑了,活像得了瘋牛病。

司命星君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兩匹馬氣的夠嗆,在原地恨恨的跺了跺腳。

最後他一甩手,心想罷了罷了,沒準帝君說的不是那只鹿,那鹿天天在山神眼皮底下待著,能出什麽事兒?要真是那只鹿,別說山神會找上門來,他司命府的門檻兒,也早被鹿族踏平了。

他在山神府門口又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人回來,更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幹脆騰著雲彩又回了天宮。

聽見府門口沒了動靜,康吉才放下心來,他用鹿角頂破困住鹿聆的結界,將哭成淚人的鹿聆帶了出來。

“鹿聆你怎麽這麽傻?”俊秀的少年摸了摸她的頭,皺眉嘆息。

鹿聆擡頭看他,淚眼朦朧,“你怎麽……”

他變成人了,托萬俟隳的福,被他打的那一下,直接讓他度過了屬於他的天劫。

只是他現在身體脆弱,還在休養中,化形並不完整,隱隱還能看見他頭上有兩只鹿角的影子。

“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談話的。”他滿含歉意,“鹿聆你不要生氣。”

“沒事。”鹿聆抽咽道:“康吉我要走了,以後就不來雲嶺山了。”

“連命……也不要了嗎?”

鹿聆搖了搖頭,“不要了。”

她百年前就是只鹿,可她前半生受盡族人冷嘲熱諷,她漂泊過,無依無靠過,生死危難她常常經歷。直到後半生她有幸遇到了山神,有幸到了雲嶺山,有幸遇到了她的玩伴康吉,那段時間她飽嘗幸福,無憂無慮。

她曾以為,她的一生會在這世外桃源中平靜的度過去。可她又遇到了和寧,他帶她一個不一樣的人生,他送她從沒有過的感動,他成全了她的夢想,也成了她的依賴。

離開王府時,他曾說他不要皇位,要帶她走遍天下。

他卻不知道,她其實並不想再去看什麽天下風光,只要他在她身邊,他就是她的天下,是屬於她獨一無二的風光。

鹿聆又哭又笑,“你告訴山神大人,鹿聆的靈魂已經沒有了,找不回來了。也不要讓他再去找我去了哪裏,我和侯爺是奪舍,我是早晚都會死的。

我這一生體驗過人情冷暖,看過世間百態,可我卻從未愛過什麽人。如今我好不容易愛上一個,那就讓我喜歡吧……

他們說人妖殊途,鹿聆也知道自己和他不能有結果,既然我也快死了,那就請山神大人他,成全了鹿聆這段緣分。”

她沖康吉一笑,“康吉你看,我的夢想已經實現了,我變成了人類,你也變成了人類。”她頓了頓,又道:“只是康吉,我不能再和你去走遍天下,我想和外面那個人,走遍天下。

我這樣說你肯定很生氣對吧?康吉你不要因為我失約生氣,我們以後還能繼續做朋友吧?”

“你走吧,不然山神大人就要回來了。”康吉沖她一笑,俊秀的少年臉上像是綻開了煙花,美不勝收。眼角卻掉下兩行清淚來,“不管你去了哪裏,鹿聆,我們一輩子都是朋友。”

他努力的沖她笑,可最後眼淚還是打濕了他的唇角。他用力的抱了抱她,轉身去另一個房間,解開了禁錮住和寧的結界。

……

目送他們走遠的背影,康吉長嘆一聲,臥化成一匹黃鹿,蜷在了古樹之下。

有微風吹落的枯葉,在它的背上停留了許久,它也像是未曾發覺。

後來,它慢慢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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