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胡維覺得，拍戲這事兒其實還挺有意思的，至少比讓飼養員彭娜帶著有意思多了。

何塵去拍戲的那幾天，彭娜一切遵照何塵的要求，對胡維能算精心照顧。

然而胡維不得不承認，彭娜私下實際挺沒意思的。她一天中絕大多數時間都歪在屋裏磕瓜子兒看劇，另外就是耗在和別人打電話聊八卦上。

這日子過得太沒效率了，胡維要是見不著何塵，就根本沒機會去琢磨何塵那該死的“不為人知的愛好”。

只要一想到何塵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悄暴露了些什麽，胡維就變得特別焦躁。百般鬧騰以後，彭娜終於別無選擇地將他帶去了劇組——

作為劇組裏唯一的寵物，胡維挺得寵。

一般演員不能久待的棚子，他能隨意穿梭走動。一般人靠近設備就會挨罵，而他頂多是被很溫柔地哄走。

副導演陳長桉更是拿他當劇組的吉祥物看，如果不是何塵攔著，陳長桉甚至想讓胡維坐他大腿上看人拍戲……

胡維的那幾場戲基本都在室內，被安排在了下午三點半以後。

這個點光線不那麽好，而且臨近天黑室外溫度變得更低，劇組一般都選擇拍室內戲。

胡維自詡悟性不錯，經過半天的隨組拍攝，他對劇組拍攝的故事內容有個大致的理解。

他飾演的是《十二宗案》劇裏沈洋的女兒沈冬冬的陪護犬。雖然劇組目前的拍攝進度還停留在第三案，但胡維需要參與拍攝的這部分實際上是第四案才會出現的鏡頭。

大致是為了充分利用H市的場地，等這個場地的場次都拍過了再換別處的緣故。

“來，少年，少年過來這邊。”陳長桉沖他招手。

因為他要拍的這幾場牽涉的角色不多，所以這個場剩的只有工作人員及一些需要出場的角色，何塵沒戲份，但仍然守一旁看著。

胡維最主要的搭檔，就是演沈冬冬的小姑娘，名字叫佘喬木。

“何塵待會多引導，少年要往哪邊走，你就站到對角去喊他。”導演劉澤說。

佘喬木看著六七歲左右，梳個公主頭，這會兒睜著特水靈的大眼睛看著胡維。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童星，胡維聽彭娜在電話裏八卦過，佘喬木是一線女演員董繁的寶貝女兒，打小就跑劇組拍廣告。

“何塵哥哥，少年長得好漂亮呀。”佘喬木眼睛彎彎，“我可以摸他嗎？”

“摸吧，輕輕的。”何塵對小女孩兒稍微溫柔些兒，“他挺乖的。”

“我家也養了狗狗，”佘喬木伸手摸上胡維的背，咯咯笑了起來，“名字叫布多，是一條很大很大的。布多腿很長，沒少年的這麽短。”

胡維擦了擦下牙，有時候他真恨童言無忌。

一人一狗強行“互動”了有一陣兒，劉澤看胡維的狀態很穩定，便事不宜遲喊了準備。

基本就在這個下午，他們得把第四案中家裏出現狗的鏡頭給拍完，為此佘喬木得換好幾套衣服。所幸拍的是冬天的戲，基本上換身外套就能成。

胡維就不一樣了，服裝組給狗狗選的外衣好幾件，每一件都得脫了穿穿了脫，甚至還給他配了飾品……

當他被紮上粉紅蝴蝶結的那一刻，他終於意識到不對。再仔細一看，何塵正給他穿上一件滿是褶皺的…碎花裙。

裙子尾部還帶了蕾絲花邊，正好能遮住他的屁屁。

衣服穿好，何塵伸手往他屁屁上拍了一下，笑了：“挺合適。”

合適他大爺啊！

“一開始找的是個女孩子，所以服裝準備的都是這種。”服裝組的小姐姐見狀也跟著笑，“不過也看不出來，反正都挺可愛的。”

胡維甩著腦袋拖著滿身花邊往前邁了幾步，那些花邊弄得他屁屁有點兒癢，很想就這麽扯下來然後裸奔。

“現在寵物的衣服也有品牌，就這件差不多得上萬呢。”另一個服裝小姐姐說。

胡維打了個哆嗦，當即不敢隨便折騰了。

劉澤導演有個特點，那就是拍戲喜歡喊演員們在劇中的名字，受他影響劇組裏工作人員都跟風學樣。

這也解釋了為什麽當初在那所大學裏，胡維會聽見別人喊何塵“周教授”，因為周教授就是何塵在《十二宗案》中所飾演的角色。

第一場戲在沈冬冬家客廳的沙發上，沈冬冬的母親姜喜從鏡頭外喊沈冬冬做作業。

“待會何塵喊愛麗絲，讓他視線往姜喜畫外音的方向看。”劉澤說。

“行。”何塵說。

胡維差點兒沒從沙發上一頭栽下來。

愛麗絲…真不敢相信這年頭會有人給狗起這種奶奶輩的名字。

“第72場1A鏡1次，一二三走。”劉澤坐在一臺機器的正後方。

胡維瞬間就有些慌了，甚至不知道這個時候該做什麽，畢竟這麽大的攝像機正在離他不到一米遠的地方運作著。

佘喬木一改溫順乖巧的模樣，這會兒像個大爺似的後背靠在沙發上，舉著她的游戲機酣戰。

飾演沈冬冬母親的演員不在，所以畫外音實則是後期加進去的，只現場隨便找了個工作人員來“棒讀”母親的臺詞，佘喬木再做出劇本上要求的反應。

“冬冬，你在幹嘛呢？”工作人員念詞。

佘喬木皺著眉頭，手指瘋狂敲擊游戲界面，隔了兩秒才應：“背課文！”

胡維偏過頭註視著她，心裏挺佩服這小姑娘的，一舉一動都自然又真實。

“停會兒！”然而劉澤喊了停。

佘喬木放下游戲機，胡維這才發現游戲機其實就是個版機，裏面什麽內容都沒有。

“愛麗絲看著太僵，何塵看看怎樣讓他自然點兒。”劉澤說，“可能是對著鏡頭不適應。”

“我覺得已經挺不錯的，別的狗看鏡頭動還會吠。”陳長桉替胡維說話。

胡維現下還有那麽些兒迷茫，因為他發覺拍戲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不是像過去那樣置身大環境裏，朝人類賣賣萌那麽簡單。

鏡頭拍攝的部分是展現給觀眾看的部分，觀眾能將看見的場景自動轉換成完整的“大環境”，而置身其中的演員卻能清楚知道“環境狹隘”。

比如現在，鏡頭裏只有一張沙發，胡維感到很不自在。

“少年。”何塵繞過地上的線，走到了沙發跟前。

胡維擡頭，何塵正好將背後打的燈光給遮去，往他爪子跟前放了個小小的球。

“玩它就好，別的東西都不用去在意。”何塵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人話，“除了我喊你，都不用擡頭不用管。”

胡維盯著他，一爪子踩在了有彈性的小球上。

“對，就這樣。”何塵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很棒。”

棒你七舅爺！

胡維白眼還沒翻出去，何塵便已經退離了鏡頭前，“好了劉導，可以繼續。”

劉澤自然是沒聽清何塵剛剛對胡維說了什麽，只將腦袋縮回了監視器前：“那72場1A鏡2次，一二三走。”

佘喬木又進入了和剛才一樣的狀態，胡維這回莫名地沒了慌張的感覺，因為他爪子底下壓著個球。

怎麽會有不喜歡球的狗呢？

佘喬木對著鏡頭外一問一答的過程中，胡維都挺專心地推弄著那個球，甚至還不小心將它撞下了沙發邊緣。

“少年。”有個聲音在他玩得正盡興的時候傳來。

胡維下意識就擡起了頭，看見何塵正站在“畫外音”的方向看著他。

“哎你這孩子，是不是又玩游戲機？”工作人員剛棒讀完畢，胡維也正好將腦袋轉向何塵的方向。

“沒有！”佘喬木大聲應道。

她趕緊將游戲機塞進沙發靠枕底下，和胡維對上了目光。

小姑娘得意洋洋的，眉眼都笑彎了，朝胡維比了個“噓”的手勢。

“Cut！”劉澤大喊。

胡維回過神來，他沒意料到這樣就算演完了。

“少年你好聰明呀！”佘喬木大方地摸了摸他毛絨絨的爪子，“第一次就能做得這麽好。”

胡維將爪子抽回來，他沒接受這種讚美，因為他是在不大知情的情況下出了境。

“很好！繼續，咱們一鼓作氣把剩下的場景都拍好！”劉澤說。

剩下的幾場內容都是在沈冬冬家的不同角落，沈冬冬間或是剛才那種皮孩模樣，間或是在父母爭吵中摔上房門的樣子。

在這一場場戲裏，胡維都按著何塵教他的辦法，將註意力集中在某一件事物上。那麽做以後，移動的鏡頭還有刺眼的燈光，包括一地淩亂的線和背踩臟的地板，都像是完全不存在的事物。

胡維表現得最出色的一次，是沈冬冬傷心大哭時，主動拿嘴和鼻子湊了湊她的手。

這個舉動是胡維自發去做的，被劉澤導演喊Cut以後催上了天。

就是何塵看著不大高興，臉色有點黑。

等戲都拍完，整個劇組破例提前收工，劉導開始招呼主創們一起吃晚飯。

“劉導，我們這回就不吃晚飯了。”何塵開口。

“怎麽？”劉澤停下腳步，隨即就反應過來了，“噢，我都給搞忘了。”

“嗯，等回組的時候我請大家吃飯。”何塵說。

胡維跟在旁邊，這麽聽來何塵是又要上哪兒去。果然這影帝工作忙得很，隔幾天就跑一個新的地兒。

“是趕別的通告？”劉澤難得八卦了一句，“你的戲這邊還差兩天就能拍完啊。”

據說何塵從來不軋戲，接一部戲便不會同時接另一部。

“不是，”何塵說，“是點私事。”

作者有話要說：

胡維：實不相瞞，我的演技是得影帝真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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