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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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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風登錄前已經四處風雨交加了, 殷固的車還是客棧前老板留給他的那輛,車身比較輕,大風裏開起來有點不穩, 姑娘給他的定位在離火車站不遠的地方, 城市小, 以至於同一個方向基本就是同一條路。

他在路邊見到了他要接的人時, 對方已經渾身濕透,撐著一把傘, 但傘已經被風吹翻了。

“快上車。”殷固下車去幫姑娘拿箱子,塞進後務箱,姑娘看著他快哭似的。

“老板,你真是好人。”姑娘眼睛一眨,眼淚掉下來。

殷固從來沒有安慰姑娘的經驗, 只是把車門打開,催對方上車, 然後他又跑到另一邊坐進駕駛座,就一分鐘的時間,他全身已經淋濕了。

他在車裏找了一條毛巾出來遞給姑娘,“擦一下頭發, 不要感冒了。”

姑娘微微臉紅地看了殷固一眼, 接過毛巾蓋到頭上。

殷固看了眼時間,還夠他回去,立即調轉車頭,卻不想他來時可能過的路突然就封路了。他心裏罵了句不好, 只得換一條路走, 但他換的這條路靠海,而且要繞很遠, 可能正好會遇上臺風。

不過如果開快一點,應該能夠避過。殷固這麽一想就狠踩下油門,車在雨中沖出一道水簾。

當車開到了濱海路,殷固深刻地領會到了他的車太輕,這會風已經很大了,到處吹得哐哐作響,路上一輛也沒有。

“老板,我們會不會——”

“不要亂立Flag。”

殷固打斷了姑娘的話,專心地開車,但是大風之下他真不敢開得太快,不然就會被掀翻,這會他恨不得車上有個400斤的大胖子坐著。

沿路開了十多分鐘,臺風開始登陸,殷固感覺到風更大了,你想找個地方把車找個背後的地方停下,先避過風最大的這段時間,但沒等他打到停車的地方,車胎不知軋到了什麽,破了。

他深吸一口氣,穩住方向盤說:“車胎破了,車開不了了,幫我把手機拿出來。”

姑娘被嚇得不輕,連忙問:“在哪兒?”

殷固沒把車停下來,他想找個不被風吹翻的地方,嘴上說道:“手剎那裏。”

姑娘看過去,把殷固的手機拿起來,按了好幾下都沒亮,不太確定地說:“不會沒電了吧。”

殷固才突然想起來他手機確實沒電了,只是想到馬上就能回去,他也沒充電,誰想半路就關機了。他原本是想給盛庭敘打電話,問能不能來接他們。

他冷靜了一下,對旁邊的姑娘說:“用你的手機打。”

姑娘連忙把手機拿出來,等著殷固報號碼,但殷固還沒開口,一陣風掀過來,直接將車給掀翻了,姑娘的手機摔了出去,在車裏連翻了好幾圈,最後和車一起停下來。

殷固頭暈了許久,大腦仿佛被攪混的水一樣一片混亂,他緩了好半晌才有了點意識,立即發現自己的腳被卡方向盤下面了,可能在流血。

他往旁邊看去,姑娘比他的狀況好,只是好像暈了過去。他手伸過去推了下,“醒醒,你的手機呢?”

姑娘晃著腦袋睜開眼,慌亂地到處去找手機,最後找到了,但是已經黑屏無法開機。

“怎麽辦?怎麽辦?老板你怎麽樣?”姑娘哭起來。

殷固在車側翻落地那邊,腳還卡在方向盤下,不可能直接爬下來,他對姑娘說:“你下車,去那邊的房子找人。”

“嗯,嗯。”姑娘不放心地望著殷固,深吸了兩口氣才從車裏爬出去,她剛冒個頭就差點被風掀翻,好不容易爬出去,幾乎貼在地上緩緩地向遠有有房子的地方過去。

盛庭敘收到殷固的關心後,恨不得立即飛回去,讓殷固再關心他一下,結果等他匆匆趕回去發現殷固竟然不在,他給殷固打電話也關機。

他以為殷固只是去什麽地方有事,馬上就要臺風登陸了,殷固不會去太遠的地方。

殷固出門時把鑰匙留在了門口的花臺裏,是他常放鑰匙的地方,盛庭敘找出了鑰匙進屋,焦躁地又等了十分鐘,殷固還沒有回來,外面的風已經越來越大,再也等不下去。

他把殷固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想了一遍,最後沖進了櫃臺裏,心說殷固不會這種天氣還去做什麽生意,結果發現果然有人在半小時前定了房。

盛庭敘立即關上門沖出去,他心裏一邊罵殷固一邊擔心,一路把車開得飛快,好在他的車是夠分量,又是越野,沒被臺風給掀翻,直朝火車站的方向開去。

但車開到半路發現封路了,他狠狠地拍了方向盤一掌,又立即冷靜下來,心想這條路封了,殷固如果要回來肯定得走濱海路。

於是他立即調頭往濱海路開去,只是這會兒臺風已經登陸,又已經天黑,路燈沒有亮起來,也不敢把車開得太快。

他一路仔細地盯著公路和路的兩邊,害怕會見到殷固那輛小破車被掀翻在路邊,又怕錯過了什麽,他的大腦都仿佛被拉扯成了兩半,一半焦躁得快要瘋了,一半又冷靜得如同死水。

直到他發現路邊卡在護欄上的小車,他的大腦才重新合二為一。

盛庭敘將車踩停在小車的前面替小車擋風,然後他爬到背風的一面打開車門下車。

小車被掀翻過去有些變形,他小心地湊到車前,借著車燈散過來的光線,他在昏暗中對上了殷固的視線,看到殷固朝著他咧嘴一笑,他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

“殷固,你怎麽樣?”

殷固被風吹得有些冷,加上失血,他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但聽起來還是有點抖,“我沒事,腳卡在方向盤下面了。”

盛庭敘立即會意,他的後備箱裏有換胎的工具,他找出千斤頂,車現在是駕駛室落地,被護欄卡住,翻不過去,也就沒辦法救殷固出來。

“你別動,很快就好。”盛庭敘安慰地說著,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將千斤頂裝好。

殷固其實並不怕,這次臺風不算太大,他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腳住了,不過骨頭沒有受傷,可能就是劃了條口,流了點血,但血好像已經止住了,應該不至於會死。

但盛庭敘小心翼翼的樣子,反倒讓他覺得自己快不行了,他不禁地回道:“放心,我死不了的。”

“我知道,你不會有的,一定不會。”盛庭敘保證道。

殷固感覺到車在晃動,發出哢哢的聲音,接著他感覺車向一邊傾倒,然後嘭的一聲,他終於回到了頭朝上的姿勢。

“殷固。”盛庭敘立即上前拉開了車門。

這會兒車正回來,殷固腳下卡住的地方有些松動,盛庭敘要來幫他,他說道:“沒事,我能出來。”

他把盛庭敘擋在車門外,調整了座位的位置,然後緩緩地把腳從方向盤下取出來,只是傷口被碰到,血又重新流出來。

盛庭敘直接脫了身上的T恤,綁在殷固的腿上,說道:“我帶你去醫院。”

殷固想到那個姑娘,“我沒事,還有——”

嘭!

殷固話沒說完,忽然被盛庭敘抱住旁邊一推,同時一聲悶響,盛庭敘倒在了地上。

他反應過來,朝盛庭敘看去,發現他的後腦插著一塊不知被風從哪裏撕下來的鋁皮,有兩個手掌合起來那麽大,但有三分之一都沒進了盛庭敘腦袋裏,血瞬間染了一地,被雨沖散。

“庭敘。”殷固跪到地上把盛庭敘抱起來,他不敢碰盛庭敘的頭,見盛庭敘嘴唇蠕動,他俯下身去。

“給我爸打電話。”

殷固連忙點頭,從盛庭敘手裏摸出了手機,找到了盛父的號碼撥過去,對方接通後,他直接開口,“盛庭敘被一塊鋁皮紮進了腦袋,大約有六七厘米左右,具體我不清楚,我現在送他去XX人民醫院。”

電話裏的聲音靜了片刻,簡潔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殷固立即掛了電話,把盛庭敘扶上副駕,為了避免靠背碰到他腦後的鋁皮,他把靠背放得很低,又將盛庭敘剛綁在他腳上的T恤又解下來,捂在他的腦後。

換他安慰盛庭敘,“沒事的,醫院很近。”

盛庭敘的意識很模糊,但他知道殷固在他旁邊,“我不怕,你親我一下我就沒事了。”

殷固看著盛庭敘,迅速在他唇上貼了一下,把安全帶在盛庭敘腰上纏了一圈扣好,立即去開車。

駕駛室那邊迎著風,車門打開後差點關不上,還好他有防備,只開了條縫,矮身鉆了進去。

臺風天氣受傷的人不少,急診室的人很多。殷固把車開到醫院時,盛庭敘已經沒有了意識,進了醫院就被推進了手術室,醫生在進去時就告訴他不太樂觀,而且醫院的條件有限,傷到的又是大腦。

殷固什麽也沒說,他默默地站在手術室外,盯著讓上的紅燈,一動不動仿佛一尊石化的雕像。

不知過去了多久,醫生從手術室裏出來,對著他搖頭,“鋁片傷到了腦神經,建議馬上轉院。”

殷固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腦子裏轉著‘轉院’兩個字,他想問轉到哪裏,但又想到盛庭敘讓他給盛父打的電話,於是對醫生說:“你先等等,我打個電話。”

他立即拿盛庭敘的手機,給盛父撥過去,但是接電話的不是盛父,而是一個陌生的男聲。

“殷先生嗎?我是盛先生的管家,先生和太太已經過去了,12點就能到你們那邊,請不要離開。”

“好,我知道。”

殷固掛了電話,對醫生說:“來接他轉院的人已經來了,請你們先做能做處理。”

醫生古怪地看著殷固,“先生,你可能不明白,病人很可能會腦死亡,我們醫院沒有這方面的——”

“你聽不懂是不是!”殷固狠狠地朝醫生瞪過去,“接他轉院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別問那麽多,別讓他在這之前死了,不然——”

不然怎麽樣殷固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醫生道歉:“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但就是我剛才說的意思,拜托你們了。”

殷固說完往後退了一步,給醫生深深地鞠了個躬,許久才直起來。

醫生看到他紅了的眼睛也沒有再說什麽,回了手術室。他就繼續站在之前的位置,繼續盯著手術室門上的紅燈。

“殷固。”盛父身後跟著好幾個醫生模樣的人一起,朝著殷固走來。

殷固這才反應過來,已經幾個小時過去了,他朝盛父看過去,盛父只朝他看了一眼,問道:“人呢?”

“裏面。”殷固回答。

接下來,殷固就完全幫不上忙了,由盛父和盛父帶的醫生去處理,許久後他看到盛庭敘從手術室裏推出來,他下意識地跟上去,盛父並沒有拒絕他。

由於臺風直升機沒法直接飛過來,他們先是坐車去了隔壁縣的機場,再轉直升機去了最近的機場,再搭乖飛機,直飛回去。

殷固一直守在盛庭敘旁邊,只是盛庭敘毫無意識,直到盛庭敘再次被推進手術室,他被擋在了門外。

“小固,你去休息一下吧。”

殷固此時才發現盛母也一路跟著,他搖了搖頭,“我在這裏等他。”

盛母拍了下他的肩膀說:“他會沒事的。”

“嗯,會沒事的。”

盛庭敘的手術做了十幾個小時,從黎明一直又到天黑。殷固一直沒睡,只是中途喝了一碗盛母送來的粥,直到盛庭敘從手術室推出來,醫生說:“情況穩定,沒有危險了。”

殷固松了一口氣,退到走廊的坐椅坐下去,然後再也站不起來,頭靠著墻冷不防地笑起來。

他這二十幾個小時很害怕,不是因為盛庭敘為了救他,如果盛庭敘這回醒不過來,他想他餘下的這一生大概也就如沙漠一般,失去了生機。

他可以遠離盛庭敘,可以對盛庭敘冷眼相對,但他從來也不希望盛庭敘受到傷害,像盛庭敘這樣從出生就如同星辰一般的人,他舍不得讓他蒙塵。

三天後盛庭敘醒了,這三天殷固一直守在床邊,但就在盛庭敘醒的這一天,殷固被盛母勸回家換衣服了。

殷固在這裏已經沒有家了,但盛母把他和盛庭敘住了四年的那套房子的鑰匙給了他。

他最終還是拿著鑰匙去了,當他打開門的那一刻,仿佛有種滄海桑田般的錯覺,但房子裏的一切都和他離開時的一模一樣,房子裏所以他的東西都還在。

他輕車熟路地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出門,打算去買菜給盛庭敘燉湯補下腦。

殷固買菜回來進到廚房時,發現廚房煥然一新,想起盛庭敘之前說過為了學做菜把廚房燒了三次。

他忍不住笑起來,迅速地洗菜燉湯,花了半天時間才裝進保溫筒,保溫筒還是他以前給盛庭敘送飯的保溫筒,他以前以為再也不會用到了,不想現在又被他找了來,仿佛轉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

只是現在應該也有些不同了。

殷固拎著保溫筒到了盛庭敘的病房外,正要推門進去時,聽到了盛庭敘在裏面發脾氣。

“殷固是不是走了?他是不是又不要我了!”盛庭敘完全無法溝通的語氣。

盛母無奈又耐心地跟他解釋,“他只是回家換衣服了。”

“你騙我,換衣服需要半天,他一定又走了。”

“寶貝兒,媽媽沒有騙你,他馬上就來了,醫生說你可以吃東西,餓不餓?”

盛庭敘把被子往上一拉,堵氣地說:“不吃,你把他找來,他不來我什麽都不吃。”

殷固發現原來盛庭敘不只在他這裏這麽無理取鬧,他沒忍住輕笑了一聲,被子蒙著頭的盛庭敘立即把被子拉下來,朝著門口喊了一聲。

“殷固。”

殷固終於擡腳走進去,盛母立即像看到救星一樣,“小固,你終於來了,他只聽你的話,你叫他乖乖吃飯。”

他點了點頭,盛母回頭朝盛庭敘看了一眼,結果她兒子眼裏根本沒有她,她只得自顧地出了病房。

高級單人病房裏,隔音效果很好,門關上幾乎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殷固把保溫筒放到桌上,盛庭敘的腦袋包得像個木乃伊,把顆白腦袋送到了他眼下。

“殷老板,你做了什麽?”

“天麻燉豬腦。”

盛庭敘眉頭一蹙,“什麽東西?一聽就不好喝。”

殷固給他盛了一碗,“補腦的。”

“你餵我,我就喝。”

“別耍懶,你還是小學生嗎?”

盛庭敘瞪著雙眼認真地望著殷固,“不是小學生,是你的小寶貝兒。”

殷固覺得盛庭敘本就有病的腦子現在更不正常了,他拿起勺子認命地給盛小寶貝兒餵湯,但是盛寶貝又不喝了。

“我還想你親我一下。”

“你有完沒完。”

殷固把碗擱下,準備起身,盛庭敘連忙拉住他,“別走。”

“我只是想去洗手。”殷固回答。

盛庭敘突然正經起來,“你知道我說什麽。”

“嗯。”殷固仍然回答,“我只是去洗手。”

盛庭敘仍然沒有放手,殷固轉身面對著盛庭敘,認真地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我不要聽這個,你要感激我就答應我一個要求。”

“好,你說。”

殷固是真的準備好盛庭敘說他們和好也答應的,但盛庭敘只說:“餵我喝你的補腦湯。”

“我要去洗手。”

“等會再洗。”

最終殷固還是無奈地坐下來,重新端起他擱桌上的碗,拿起勺子給盛庭敘餵過去。

盛庭敘喝了一口,還咂了下嘴,誇讚道:“你是不是加了什麽別的東西,為什麽這麽甜。”

殷固嘗了一口,完全不甜。

盛庭敘突然笑了,“因為我感受到你的愛了。”

“愛,喝不喝。”

“愛喝。”

殷固放棄地想,以後是以後,過去的都過去吧,時間總是往前走的,他也應該往前走。

“盛庭敘。”

“嗯?怎麽了?”

“沒什麽,多喝點。”

作者有話要說:

我努力地圓了,希望小可愛沒有特別失望。我也反省了,我確實不擅長寫這一類的文,以後不嘗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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