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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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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小燕子怎麽放慢腳步,從宮門到漱芳齋的距離仍是不會變長。

小燕子回到漱芳齋,紫薇和金鎖全不在家。

小燕子抓住小鄧子問究竟,小鄧子卻比她更著急地道:“公主和金鎖姑娘都去了南苑,上面說,讓格格也馬上趕去呢!”

小燕子不明白了,忙問道:“南苑圍獵不都是練兵嗎?怎麽公主也可以去?”

彩霞湊過來道:“我聽說的是這樣的:正巧今日休朝,萬歲爺在寶月樓用早膳時忽然說,秋天快過去了,再不去就來不及了。起興要去南苑圍獵,但是沒通知軍隊,只帶著些京城的侍衛和武官。皇上和容嬪娘娘用完早膳就去了。小福子來傳旨,叫公主和格格也去,並囑咐說,今夜或許會就地紮營,若有貼身的宮女,也叫帶去,好伺候著。”

容嬪,就是含香了。小燕子尚未見過她。

小燕子點頭,又笑問彩霞和明月道:“你們想不想去看熱鬧?”

結果彩霞和明月竟然都說不去。

小燕子只得換了身馬蹄袖長袍,又換了雙更靈便的靴子,跟著幾個侍衛,一起去南苑圍場。

小燕子趕到圍場時,這場不正式的圍獵已經開始了。她不懂圍場的地勢,只顧著四處找紫薇和乾隆。

忽然之間,看到右前方有一個戎裝女子,舉著一支火銃,對準自己,“嘭”的一扣扳機。

小燕子身後有什麽東西“噗通”倒地,然後便傳來侍衛們一疊聲的呼哨。

小燕子條件反射的回身一看,見一頭鹿倒在那裏。

此刻,她額頭和背後的冷汗才開始淌下來。剛才她嚇得魂魄都要散了,冷汗全憋在身體裏。

不一會兒,乾隆和紫薇同時出現了。

乾隆大讚剛剛那位戎裝女子槍法高明。

紫薇騎馬來到小燕子的馬前,低聲道:“這位是容嬪娘娘。”

小燕子忙下馬給容嬪請安,因穿著男裝,就甩著馬蹄袖請了個安。

容嬪也不計較。

乾隆更是眉開眼笑,道:“怎麽還是這麽著。”又對小燕子道:“你們還未見過吧。”

乾隆又對容嬪笑道:“朕這個還珠格格,雖然槍法、箭術都不怎麽熟練,馬術還是很可以的。”

容嬪坐在馬上,轉頭看了一眼小燕子,接著一揚下巴,當空抽了一鞭子,策馬而去。

小燕子雙眼一瞇,蹭的蹦起來,跳上馬去,一夾馬肚子,緊隨著容嬪跑出去了。

紫薇看出小燕子受了容嬪的挑釁,忙急著喊道:“小燕子!”

乾隆攔住紫薇,笑道:“讓她們去吧。在宮外,何必再講那麽多規矩。”

容嬪和小燕子一口氣跑出了老遠。

小燕子打定主意,只要容嬪不停,她就一直追下去。

可惜容嬪停下來了。

小燕子只得站住,對容嬪道:“這次不算比試。”

容嬪回身,看著小燕子道:“聽說還珠格格有心機的很,欺君之罪都能逃過。何以連激將法也看不出來?”

小燕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謝容嬪娘娘指點。不然我哪裏知道您用的是激將法。”

容嬪“嘻”的一笑,道:“你果真有趣的很。”

小燕子忙道:“不敢當。”

容嬪又皺眉道:“最討厭你們這套孔融讓梨。”

小燕子一楞,道:“這不是吧?”

容嬪大概也知道自己講錯了話,便狡辯道:“虛偽不誠實總是逃不掉的吧?”

小燕子哼道:“您說是就是了。”這句話一出口,她猛然記起那天上午福康安說的那句道理和事實的怪論,臉上不自禁浮現出福康安當時的表情,亦是搖頭一笑。

容嬪盯著她的臉,問道:“你在對誰笑?”

小燕子頭都痛了,這個含香怎麽這樣刁蠻。

正在這時,側面有幾個人騎著馬來了。

最前頭的那個人,見到容嬪,忙下馬作揖。容嬪點頭還禮。她見小燕子一臉茫然,便介紹道:“這是和嘉公主的丈夫,福隆安。”

福隆安臉上的肌肉一抽搐,心道這個寵妃講話著實不同凡響,就沒見過那麽實在的。

後面幾個騎馬的人陸續趕來了。帶頭的那人,聽完容嬪對福隆安的介紹,一下子笑出聲來。

容嬪才剛踮起腳來,要看看他是誰,就先從眼角處瞥見小燕子剛剛那一臉淘氣促狹的笑容,變成了一種容嬪自己也很熟悉的木然的表情。

木然的表情,執著的眼神。

容嬪嘴角掛上一個嘲笑,咬著小燕子的耳朵道:“這個人我認識,那個人你認識。”

說完,也不等小燕子的回答,自己打馬走了。走過福隆安身邊時,拋下一句:“我帶你去皇上那裏。”

福隆安忙跟眾人點頭示意,上馬追著容嬪去了。其他人便也跟著他走。福康安卻不跟上去。

福康安對小燕子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我這就得回府去。”

小燕子滿心裏都是諸如“這麽快又能遇見,真好”之類的念頭,忽聽得他這話,就似一桶冰水澆下來,整個人都凍住了。他是要自己莫要纏住他嗎?可她什麽時候纏過他?她又氣又恨又傷心,一咬牙就要轉過馬頭離開。

忽聽得福康安又說:“還有點時間,夠我們小小的溜一圈。”

兩人騎了一陣馬,便不約而同的放慢速度。

福康安說他和兄長是為了百日宴的事情而來的。

小燕子笑道:“見到他,我嚇了一跳。怎麽也想不到你和福長安的兄長會是那樣的人。”

福康安好奇的問道:“你看他是哪樣的?”

小燕子認真的道:“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原來就是那個意思了。”

福康安皺眉道:“那我和福長安的兄長又該是哪樣的?”

小燕子做了個閉緊嘴巴絕不開口的動作給他看,笑著騎馬跑開了。

黃昏之前,福隆安和福康安一起離開。

小燕子則與紫薇一起,在南苑圍場睡了一晚上帳篷,幸而紫薇帶了金鎖來。三人都覺得像是一場郊游。

紫薇看著小燕子開心的表情,心內若有所思。

按照紫薇這些日子以來對小燕子的了解,小燕子今日騎馬追逐容嬪的行為,絕對是失常。

而晚膳桌上再見小燕子時,她眼中的快樂和興奮,更是紫薇從沒有見過的。

在回去的路上,福隆安笑問福康安道:“你今日到底為了什麽跑這一趟?”

福康安此刻心裏正郁悶著,時間過得太快,好像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已經分開了。又見福隆安偏偏在這個時候問著他,只好先扯淡胡混過去。

兩人回府時,天已經黑透了。

這日晚間,福隆安還沒回公主府,只悶在自己家裏,到處找傅恒當日留下的軍刀。他兒子百日宴用那個,比什麽名刀都有好意頭。福隆安自己便是文才高於武略,他想讓兒子沾一點兒祖父的光,文武雙全該有多好。

他到處找那把刀都不到,忽然想起,傅恒把它留給福康安了。

他便趕到福康安的小院,想跟他借刀來一用。可惜卻撲了個空。

福隆安急著回去,便匆匆給福康安留了張帖,壓在硯臺下頭。

福康安此刻正在會賓樓。他忙的事情也跟刀劍有關。

簫劍見福康安晚上又來,便知道是為了那件事。

福康安見他已經猜出自己的來意,就跟他敞開說:圖騰,方家。文字獄,滅門。幸存一對兄妹,年齡,下落。

簫劍是難得一見的爽快人。不狡辯,也不閃躲。只問:“你既然知道我是應死之人,為何還要來找我?”

福康安道:“她是你妹妹。無論你想做什麽,不要拉她下水。”

簫劍道:“你不怕我去報仇?”

福康安笑道:“若能讓你報了仇,我們這些人是做什麽吃的,還不羞的抹脖子死了算。”

簫劍道:“你把心放到肚子裏吧。我便是那天地下難找的不忠不孝之人。”

福康安心內想,不沐皇恩是為不忠,不報家仇是為不孝。可是他也沒驗證。他對著簫劍點點頭就要離開。

簫劍在後面問道:“你不想知道我妹妹真正的名字是什麽?”

福康安漫不在乎的笑道:“我管它什麽真名、假名。只要人還是那個人就成。”

簫劍又問:“我們的身世,你既然都知道了,下一步準備怎麽辦?”

福康安悶笑兩聲,飛快地說道:“下一步嘛,我準備去親親你妹妹的眉毛。只怕親不到。”說完一閃身,便直著竄出去了。

簫劍找妹妹的過程沒什麽好說的,無非是祭天、尼姑庵、師太、柳青柳紅等等等等。

他費盡心機和錢財,才打聽出小燕子每天早晨會出宮。他找準機會,見了小燕子一面,總算知道她過得還好,性格也不錯。忍不住又見了第二次。

但這也沒什麽要緊的。反正他馬上要離開京城。

倘若日後有緣再見,也無需以兄妹為名。做個老相識就好。

至於因乾隆的文字獄,而遭到滅門的方氏的家仇,簫劍一一細數,原來仇家太多,多到殺無可殺。

事情雖然是一本爛帳,可細細算來,卻是有頭有尾,原因經過結果,完完整整。而且那些“仇家”更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全是大一統的禍害。自漢武帝開始,對“儒”對“俠”,恩威並施,雙管齊下,令其心與神俱滅,徒留行屍走肉的外殼。方家詩書傳家,子孫代代讀書做官,嘗足了朝廷封官優容的“恩”,最後因言獲罪,落得如此下場,也不過是蹭到了一絲“威”的鋒芒。

自從弄清楚這其中的關節,簫劍報仇的念頭就再也沒起過,只剩得心底一聲嗤笑,對仇家,對方家,也對那些曾經以為只存在於故紙堆中的漫漫歲月。

福康安回到自己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卻走了困,怎麽都睡不著。索性披衣起來,去書房看書。進了書房,剛點上燈,便看到福隆安的字條。

他雖然搖頭乍舌地損了福隆安一句什麽,但仍是馬上去找那把軍刀。

那把軍刀放在櫥櫃上,他一排排找去,可惜天太暗,燈不夠亮,照不到角落。

他便伸手去桌上,取過燭臺。一手舉著燭臺,一手上下點著。忽然窗外一陣風吹過,燭火正正燎到他的手心。他疼得倒抽一口氣,驀然想起“愛欲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不禁怔忡了一下。

但他接著便晃晃頭,繼續找。

找來之後,便用手指將燭火撚熄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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