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就該死, 是你活該，怪不了別人。”

他回頭看到夢核這樣對他說著。

要死了嗎？白戈這樣問自己。

夢核像是能讀心一樣，回答他, “我不會讓你死得這麽容易。”

胸口的劇痛開始往周圍蔓延, 像是每一顆細胞都在遭受電擊，傷口卻沒有一丁點血液。

“你不會死的, 至少現在不會。”夢核邪笑著對他說：“我們要等你父親進來。你猜他會對你說什麽？”

白戈心中大駭，連連說著不要，不斷求饒, 可夢核毫不在意，將進來的所有三方隊員盡數殺死。

夢魘不斷擴散, 夢核的勢頭似乎徹底沒有辦法阻止。

不該掉以輕心的！他看著這一切在心中不斷責怪著自己。

他絕望地看著夢核擴散, 吞噬著整個世界，連他父親也進入了夢魘之中。

“白戈！你可真是個廢物！如果不是你當時掉以輕心, 世界根本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也不會被抓進夢魘中！全都是你的錯！我為什麽有你這樣無能的兒子！你如果有雲蘇一半的實力, 都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對你太失望了！”

白戈就這麽看著對面自己最熟悉的父親, 嘴唇一張一合，他的耳朵裏瞬間迸發嗡鳴聲，聲音像是從很遠處傳來一樣。

每一次他情緒激動, 特別上火著急時都會這個樣子。

他想反駁，卻不知道怎麽反駁，自己父親看向自己的眼神, 像是淬著毒, 讓他的心裏比胸口處的刀傷還要疼。

他想反駁, 反駁雲蘇的實力全是吸取別人得到的，不像他。可他曾經這麽說的時候, 父親罵他罵得更狠，說他明明是個男孩，為什麽要像女人一樣婦人之仁，吸取別人的能量又能怎麽樣，為了成功，為了強大就該不擇手段，說他想吸收別人還做不到呢！

瀕死的恐懼、父親辱罵羞辱的委屈、還有濃濃的不甘。

所有情緒都化作了更加深刻的痛苦。

他在這無盡的痛苦中，緩慢地、備受折磨地走向死亡。

“活該！”他看到夢核惡狠狠地說著，“這只是第一次，想想你殺了多少無辜的人，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報應！”

直到意識慢慢消散，他從夢魘中醒來，看到了實驗室。過了好久才想起來，他是在受刑，而不是真的死了。

他記起來了，這個夢核是曾經他殺過的人，假扮夢核折磨他的是夢核的家人。

他看了一眼時間，夢魘中那麽久的折磨，在現實中才過去了十分鐘……

“我要見雲蘇。我要見她！”

雲蘇來到地下實驗室，先去詢問行刑的狀況。

玻璃房對面的實驗室裏，器材已經被拆除，裏面都是等待行刑的受害者家屬。

只是……時不時就會傳來嚎啕大哭的聲音。

她看到一位剛結束完行刑的受害者家屬，跪在地上不斷拍著地板，周圍的其他受害者家屬們，一邊哭一邊去安慰她。

“我女仔被折磨了那麽久啊！四年那麽久啊！日日夜夜，她該多痛苦，多害怕啊！”

“我恨啊！”

“女兒啊！媽媽給你報仇了！”

“……”

這位母親又哭又笑，精神看起來瀕臨崩潰。

Z政府的隊員對她解釋，這位母親是憑著意志力在夢境中強撐，說少一分鐘，有一分鐘沒看到，罪犯逃脫了折磨，哪怕一分鐘，她都對不起自己的女兒。

就是靠著這個，她強忍著二次精神傷害，硬撐了看完了行刑過程。

“這就是我們老大說的，這其實是對她們的二次傷害。真不知道這樣對還是不對。”那名隊員似是察覺到失言，連忙找補，“我不是再說你，我知道你也是想為這些受害者家屬主持公道……”

“我也不知道對不對……”雲蘇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這樣對不對，只是，這是受害者家屬最想要的東西。我必須，提供給她們這個選擇……”

雲蘇一路走到關押區。關押區的那些人一見到她全部激動了起來，之前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現在全都撲到了玻璃上，不斷砸著玻璃，求雲蘇把他們放出去。

尤其是那些科研人員，他們一個接一個，在不停地大聲說著自己有什麽才能，能為整個世界的科技進步做出多少貢獻。

雲蘇聽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是，在科技井噴之前，人們過得確實是一般，可也沒有那麽多人被關起來做實驗吧，怎麽，你們還能發明出什麽讓人擺脫所有痛苦，不老不死不滅不成？你們要真能發明出來，也就不用在我身上使勁了，不是嗎？”

科研的進步，確實很重要。可不管怎麽進步，進步之後能達到何種高度，都不該以現今人類的生命去填補，人類的生命應該永遠享有優先權。

再說……真發明出來了，大概率還是只有少數人才能享有那些東西。

為了進步而犧牲的是十幾萬普通人，享受進步成果的是那一小撮人？

可別放屁了！聽著就來氣。

雲蘇忽略這些科研人員，走到了另一頭，高層們被關押的地方。

白戈已經坐在玻璃墻旁邊，等了許久了。

之前總是桀驁不馴的白戈，現在面無表情沈默著，看著地板上的某處，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我一直很嫉妒你。”

跟白戈打交道也算很久了，雲蘇還是第一次看到白戈這麽平和冷靜。

她顯化出了一把椅子，隔著玻璃，坐到了他的對面。

“看出來了，說實話，你關註我關註得太……簡直跟個變態似的，我從來沒見過這樣極端嫉妒的學人精，讓我一度猜想你是不是暗戀我。”

白戈冷笑輕嗤一聲，“別自戀了。我就是單純地嫉妒你！”

“謝謝你的澄清，讓我不至於惡心到一想起來就吃不下東西。”

被白戈關註著，就像隨時被一條陰毒的蛇跟蹤著一樣，一想起來就渾身不舒服。

她想了好多次，到底“原身”，不，現在應該說是自己小時候，她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幹了什麽，讓白戈這樣記恨。

“你真的是雲蘇嗎？”白戈突然擡起頭。

“什麽意思？”

雲蘇頗有興味，她親生爹媽好像都沒察覺到有什麽異常，只以為她是徹底沒了以前的全部記憶導致的，甚至還一度慶幸她不像過去一樣，這次很久都沒想起來過去。

“我印象中的你，更加……懦弱，瞻前顧後，膽小脆弱，不像你這樣……決絕。”

雲蘇撇了撇嘴，“或者你可以換個說法，她比我更善良。”

“善良？善良是最可笑……”白戈臉上的嘲弄還未褪去，想到了什麽瞬間變了表情，“你承認了？你不是雲蘇？”

“我就知道！你到底是誰！”白戈激動地站起身，雙手撐在玻璃上，不斷追問，“我就知道！我怎麽會輸給雲蘇呢！她就是個廢物！告訴我，你是誰！到底是怎麽回事！”

雲蘇單腿盤起，右肘撐在盤起的膝蓋處，歪著頭皺眉，面露同情看著他問：“你爸……就沒帶你去看看病？ ”這看著比她嚴重多了啊！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雲蘇看著不斷拍打著玻璃的白戈，簡直像只失控的猩猩，心想他這真是可惜了這張臉。

她調笑著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就算你瘋成了大猩猩，也是最漂亮的那只。有開心點嗎？”

大猩猩，不是，白戈，顯然沒有高興，更加急躁了起來，反覆詢問雲蘇到底是誰。

玻璃的兩側，一個人冷靜地坐在椅子上，淡定地看著另一個人發瘋。

察覺到這一點的白戈更加激動了。

“不對，現在這是你的夢魘嗎？”白戈不動了，“你在折磨我是不是？你在報覆我是不是！”

“這本來就是我的夢魘啊，你不是親眼見證了我的夢魘是如何開啟的嗎。”雲蘇的語氣依舊平靜，她知道白戈肯定知道她不知道的東西，所以故意這樣激怒他。

白戈每次見到她都那樣奇怪，既然不是暗戀求而不得的變態男人的報覆，那一定是有別的原因。

“不，不不，我不是在說這個，這是又一場刑罰對不對！之前的刑罰沒有結束，這是刑罰接著刑罰，就像夢中夢，我以為醒了，其實在另一個夢境中，我永遠醒不過來了！你在報覆我，你雲蘇在報覆我！”

白戈顯然已經被折磨到恍惚，雲蘇問：“為什麽我要報覆你。”

“因為，因為……因為……”白戈像是在顧慮著什麽，不敢開口。

雲蘇一下子就知道他在顧慮什麽，他的父親。

在她的記憶中，有一段白戈出現過，年幼的白戈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父親身側，手心緊緊抓著自己父親的衣角，看著他父親跟聯邦高層們討論事情，眼神中滿是孺慕崇拜。

與厭惡父親的自己不同，白戈崇拜父親。

“因為你做了不能讓你爸知道的事。”

雲蘇直起身，空出之前支撐下巴的手，打了個響指。

五彩斑斕的墻壁把兩人圍了起來。

白戈房間與隔壁相連的玻璃也全部變得不透明。

“放心，我做了消音處理，你爸聽不到，你可以告訴我，你做了什麽。”

雲蘇還貼心地把他房間內那個聯邦實驗體標配，不舒服的白椅子換成了柔軟的沙發。

舒適的環境能讓他多吐出來點有用的東西。

“坐吧，告訴我，你對雲蘇做了什麽。”

白戈頹廢地陷在沙發裏，先是點點頭，又是搖搖頭，最後又是甩甩頭。

雲蘇一直沒有打斷他的發癲，而是安靜地等，等著他自己開口。

過了好一會兒，白戈才鼓起勇氣說道：“都怪我……聯邦……我們的失敗，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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