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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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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看到尚如卿恍然失神的模樣,季淮宇繼續嘲笑道:“十弟對卿小姐可謂用心之至,可也有不願讓你看到的一面。不知在卿小姐眼中,他的雙手又是否幹凈呢?”

季淮宇最後那個問題尚如卿回答不上來。她不知道自己怎麽離開關押季淮宇的牢房,也忘記了想替父報仇的決然——季淮宇說得對,如果季淮冽想讓他死的話,自己根本見不到季淮宇。

季淮冽留下季淮宇的性命是因為他是自己的血親而不忍動手,還是說他尚有利用的價值?這個答案看來得親自去問季淮冽才行。

滿心的憤怒與郁結被震驚和悲愁占據,尚如卿如失去靈魂的空殼般前行。腦子裏只記起離開前她留給季淮宇最後的話:“那名叫茜若的女子已經被我所擒,你已沒有任何逃出天牢的希望。”

那時季淮宇是什麽樣的表情?好像是帶著失望與驚訝,再無半分面對她時高高在上的作派?

記憶僅止於此。互相傷害的結果也只是互相受傷,誰都得不到便宜。

但她並沒有忘記另一個人。季淮冽之事先且放一邊,她是時候去見見尚如蘭了。牢頭帶她去見季淮宇時已經告訴過她關押尚如蘭的地方。她順著路線一路尋去,很快就看到一座與其它臟亂牢房隔開不遠的幹凈牢房。

尚如卿到了牢房,看到尚如蘭背對著她躺在幹草鋪成的床上,大概已經睡下了。她在牢門前站了良久,心裏醞釀了許多話,卻都無法整理成句。最終還是不想吵醒她,轉身欲走。

尚如蘭睡得極淺,聽到近在耳邊的腳步聲,她睜開眼睛側身坐起來。眼光撇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識喊出口:“小卿?”

聽到尚如蘭在喚,尚如卿猛地頓住腳步回身望向牢房之內。尚如蘭見她確是尚如卿,以為自己在做夢,只盯著她瞧沒說話。

借著牢裏黯淡火光,尚如蘭看出尚如卿消瘦了許多,似乎比關在裏的她還要委靡。就在她困惑之時,牢門外的尚如卿開口了:“三姐,別來無恙。”

真是尚如卿!尚如蘭瞬間清醒,她急急拾掇自己——看看發上亂不亂,衣衫整不整。尚如卿瞧著她忙亂的模樣,心裏湧上別樣的滋味,又酸澀又辛辣。

“你還好嗎?”

尚如卿的目光滿是憐憫,這讓尚如蘭頗受刺激。她最恨尚如卿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好像她是只可憐蟲般。

尚如蘭字句裏帶著刺,怎麽都能紮痛人:“你看我像不好的模樣麽?”

“那便好。”尚如卿松了口氣般垂下眼眸,盯著自己腳下的雲雷紋烏皮長靴:“三姐,這段時日我想了很多,發現自己沒有怪你的資格。”

尚如蘭一瞬不瞬得看著尚如卿,不大明白尚如卿為何說出這樣的話。但尚如卿很快為她解答道:“熙桐哥哥和你還有玉雁公主才是局中之人,會有什麽樣的結果都是你們的事,我又何必橫插一腳?話雖如此,但我從未後悔當時所作之事。若能重來,我亦會作出同樣的選擇。只是,這次不會再害檀珠喪命。”

尚如卿說得動容,眼眶漸漸濕潤起來,像是想起了檀珠,想起那些難以忘記的疼痛。

尚如蘭聽著尚如卿的話,內心卻無法再有起伏。在這牢裏日日夜夜都能聽到那些囚犯的叫喊聲與呼救聲,無時無刻面對著沒有天光映入的昏暗牢房,沒日沒夜看到那些囚犯出去了再沒回來。也不時能看到一些帶著陣陣惡臭,橫著出去的屍體。她好像漸漸習慣,也漸漸麻木了。生死不過一瞬,連帶著所有情感念想都是虛妄。

尚如蘭註視著還是那麽重情的尚如卿,聲音清冷,毫無起伏:“小卿,已經發生的事無法再重來。檀珠已經不在了。”

尚如卿對上尚如蘭的眼睛,自嘲道:“是啊,她已經不在了。我只是感到不安。我發現對你的恨意日漸消退,好像檀珠的死已經變得無足輕重。我很害怕。等到我再也恨不起你時,檀珠是不是就會從我心裏消失?”

“只要你想,她永遠都在你心裏。就像我我的雙手已經沾上她的血,一輩子都洗不掉那樣。”尚如蘭嬌弱的臉上是尚如卿看不透的坦蕩和木然。尚如卿覺得尚如蘭變了,可又說不出哪裏變了。

“三姐,我雖然不恨你,但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你不僅害了自己和檀珠,還害了熙桐哥哥。他差點成了玉雁公主的丈夫,一生都要被迫面對自己不愛之人。”

“那又如何呢?”尚如蘭揚起一抹難看的笑意:“不是所有感情都能水到渠成,終成眷屬。你之於季淮冽,季淮冽之於我,我之於桐哥哥,桐哥哥之於你都一樣,誰都求而不得。”

說到此處,尚如蘭看著尚如卿的目光陡然變幻,覆雜又難懂:“我如今已然放下,你是否能放下?”

“……”尚如卿直視尚如蘭,目光灼灼像要看進尚如蘭的內心深處:“三姐,我從沒拿起過。老實說活到至今,我最後悔的便是害檀珠喪命和沒有爭取心中所愛。然則到現在什麽都遲了。”

尚如蘭沒有回應她,只是淡然的望著她。或許對尚如蘭來說無論是她,還是謝熙桐,甚至是季淮冽,都已經不再重要。

而與尚如蘭的一席話卻讓尚如卿明白了很多事情。過去已是過去,重要的在未來。該怎麽做,要如何選擇尚如卿已經心裏有數。

她深深看著尚如蘭,柔聲道:“我該走了。三姐,保重。”

夜重

夜還很深,冬末的風更加凜冽肆虐。街上的招幡商旗頂著冷風獵獵作響,深藍的天空雲層混濁,遮住月色,灑下的光澤朦朧又冷冽。寒風從尚如卿的身上穿過,帶著濃重的濕氣。尚如卿呼出一口白氣,仰頭看向暗沈的天空。她輕嘆一聲,踏出天牢,頭也不回地往皇宮的方向前行。

再冷的冬天都會過去,再長的夜也會天亮。就像很多事一樣,無論逃避或是面對,都有了結的一天。

她如此大張旗鼓到天牢找人,想必不用多久季淮冽就會知道她逃出宮來了。其實,她偷偷逃出來也是怕季淮冽不讓她出宮,才不得不麻煩風令雪幫她。如今既已經成功逃出來並見到想見的人,被他知道了也無妨。

然而,尚如卿走到宮門前卻躊躇了。世大華美的皇宮在眼前巋然不動,她覺得那是一張巨獸血嘴,只要邁進去就會被吞噬殆盡。此時在帝座的季淮冽也像洪水猛獸,光是靠近,她隨時都會粉身碎骨。然而不管前方多麽兇險,她也必須置身其中,守護自己的本心。

尚如卿戴好帽兜準備踏入前往宮門的那條官道。身後忽而卷來一陣猛風,尚如卿一轉頭便看到風令雪乍然出現,將她一把扯到路邊,神色凝重又嚴肅。

尚如卿定了定神才疑惑地問:“二姐夫你不是回府了麽?”

風令雪湊近尚如卿面前壓低聲音迅速道:“我帶那名女子回府的路上被一位名叫蒼河的男人攔下了。聽他所言他乃是右驍衛大將軍,奉聖上的命令來捉拿欽犯。”

尚如卿恍然大悟。難怪她之前一直都沒看到蒼河,原來是被季淮冽派去捉人了。她焦急得問風令雪:“她被帶走了?!那你……?”

風令雪凝眉,頗為自責道:“抱歉,為了不落人口實,我不得不將人交出去。”

尚如卿默然片刻,深吸一口氣道:“無妨。他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風令雪頓了頓,又道:“昨日府裏收到消息,重遠大哥會在這兩天內回到長安。”

尚如卿一雙眼睛突然明亮起來,忙問:“真的?”

風令雪頷首,有些猶疑地重覆道:“你真的……要回去?重遠大哥回來後將軍府便不那麽被動,你也不必犧牲自己。”

尚如卿咬咬唇,低下頭來:“有些事總該去正視。”她對風令雪燦然一笑,安慰道:“再說我才不會犧牲自己。我沒那麽偉大。”

風令雪無奈嘆道:“好,我尊重你的決定。如果有什麽事可以飛鴿給我,我會盡力幫忙。”

尚如卿笑道:“二姐夫你最好了。快些回罷,免得教二姐擔心。”

風令雪還是有些不放心她。可她一直催促著他離開,他也怕尚如芝會擔心他,只好又叮嚀了尚如卿幾句才匆匆離開。

奔出數十米距離,風令雪覆又回頭看向尚如卿。尚如卿已經邁著步伐緩緩走進宮門。朦朧月色下的宮門像是巨獸的大嘴,高墻圍繞泛出冰冷的光澤。冷風呼嘯,吹打著宮燈搖曳。她纖細瘦小的身影融進濃重夜色之中,霜露落在她的發上,帽兜之下她卻毫無知覺,只是義無反顧的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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